第132章  內憂外患,禍起蕭牆

「死丫頭!快說呀!」

手心的拂塵登時被他搓成一團,緊接著重重地打落在碧簪身上。邱內官臉上盡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想著這群丫頭如今翅膀硬了,膽子也大了,連他也是各種欺、各種瞞。

反正如今也不听他的話了,打死也好!

越思越氣,緊著眉頭,反手又是一棍。

一連幾棍落在她身,碧簪沒有掙扎,反倒是將身子放得更低,極盡配合公公的責罰。

邱公公早年替主子辦差,意外傷了腰,當初身份低,處處受人冷眼不說,連飯都吃不飽,更別說及時診治了,如此一來,便落下了個久病難醫的病根,如今年邁,行動大不如前,責罰這種事,怎能他親自來?

不怕別的,就怕他動作一大,傷了頑疾,她要是真到了陰間,也會心存不安的。猶記得上次有個奴才不懂事,逼得公公親自舉棍打了那奴才三棍,由于不慎,驚動了病根,最後還在床上躺了半旬,說起那半旬,記憶猶新,因為公公臥病那半旬,是她和玉堂、琉蘇輪流去照顧的。

拂塵一次次落在她身,說不痛,那是假的,公公下得了狠手,現在公公心里定是氣極了,如今她三人傷了他老人家的心,他能不氣嗎?要說痛,再痛也沒有她的心痛,她對不起他老人家,亦對不起往日那些諄諄教誨。

只是,既是東宮的奴,既受太子之恩,便承太子之命,便忠太子之心,太子想做什麼,她們從來不知道,更不敢知道,她們只管為太子做好每一次掩護,替太子守好這偌大的東宮。如今走到這一步,死守太子的秘密,便是她們最後的價值了。

「死丫頭,倒是快說呀!」

听著公公刀子般的聲音,她死咬著唇角,眼淚在眼眶打轉,卻始終流不下來,面色清冷如雪,像漠滄冰原上一面冰晶的湖泊,已經驚不起任何漣漪,唯剩心如刀絞。

看到碧簪這般,玉堂頓時哭成了淚人。

耳邊除了啜泣,就是沒有他想要的解釋,邱公公再次顫抖地舉起了手中重似千金的拂塵,眼前三個丫頭消瘦的身影已經愈見模糊,最後咬牙切齒,連連幾棍,落了下去,手已經麻木了。

逼也逼了,打也打了,徹底沒救了。

漠滄皇最後的忍耐也結束了,雙眼一睜,兩道如刀的目光,登時讓下面的人不敢發出任何聲音,萬籟俱寂,死一般的寂靜。

「來啊!將這群婢女當即亂棍處死!」

听到身後天子發令那一刻,邱公公勾著背動作有些僵硬地立在了那里,手中剛剛舉起的拂塵,連同手臂一起慢慢地晃了下來,最後滑出了手心,再也握不住了。

他緩緩闔上了有些疲倦的雙眼,耳邊是一陣陣命令嘶吼聲,「趴下快趴下」掙扎聲,「陛下饒命啊奴婢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尖叫聲,「啊啊」,還有咬牙隱忍聲兩行清淚,滑了下來

全身都在顫抖,宛若夜間瑟瑟谷中風吹來。碧簪喘息著緊緊攥住了玉堂和琉蘇的手,想起了很多東宮日常的點點滴滴,歡笑的,悲戚的,嗔怒的,當那扇朱紅色的軒窗被輕輕推開,一縷縷玲瓏煦暖的陽光再次照進東閣,空氣中氤氳著雪悠花初開的清香之時,最後皆揉碎在了溫柔的暖風里

「碧簪!琉蘇!你們快來!」

「開啦!開啦!雪悠花它開啦!」

「花開的,正是時候。」

「雪悠花是無塵公子親手從風塵府的落花院移植過來贈予殿下的,殿下悉心照顧了這麼久,日思夜盼,今日它終是綻放,待殿下歸來,他知道了,定然歡喜。」

三人閃著淚眼,笑靨如花,執手依依。

一具具尸體被拖了出去,來回只不過十幾個彈指,勤政苑便潔淨如新,勤政苑內殿西面,九扇高莫約十二尺、寬莫約三尺的鎏金大門被緩緩打開,門上龍飛鳳舞,錯彩鏤金,陽光如瀑,一瀉而下,洗盡縴塵。宮女點好了燻香後,恭敬地退了出去。

「邱公公。」邁出高高的門檻,便是一個寬闊的游廊,游廊朝前延展開來,其上是一座金碧輝煌的九霄華亭,華亭被一圈雕欄玉柱圍著,其下草木崢崢,假山碧池相互環繞,頗有幾分春意盎然之色。漠滄皇正立游廊之上,舉目東傾之處,正是東宮。喚公公良久,未得回音,他不禁皺著眉又提醒了一句︰「邱公公!」稱謂已然變了調。

邱內官晃過神,望了望屹立在游廊之上的漠滄君主,不敢遲疑,急急擦了眼角的老淚,跨過門檻,上前听命。「陛下」

「邱公公今日這是怎麼了?」漠滄君主負手凌立,狐疑著問。

漠滄君主果然是要起疑了,那三個孩子皆是在太子身邊伺候的人,今日為了救她們,有些失態了,若是天子知曉他有心偏袒東宮的婢女,難保不會將自己和太子一黨聯系在一起。

思忖了片刻,恭聲回︰「見陛下為太子著急上火,老奴也跟著著急,方才過激之處,還望陛下恕罪。」

邱公公是宮里的老人,亦跟了他十多年了,他斷然不會有二心顧不上這些,如今漠滄皇的心思完全被太子的安危佔據著,幾番思忖,忽然決定。

「太子失蹤一事,著實蹊蹺,朕心中就怕此事乃反賊所為!事到如今,唯有調動京中全部的漠滄士兵,在全城展開搜索,無論如何,定要將太子盡快找到!「

漠滄皇說話的語氣里充滿了對太子的擔憂,與方才相比,怒氣很明顯有所消減。

邱內官立即道︰「陛下,此事萬萬不可呀!」

「公公此話何意?」

「陛下若是下令在全城展開搜索,不出一個時辰,滿城皆知太子失蹤一事,若是太子並不在黎桑余黨手中,這豈不是要讓那些蚍蜉抓了把柄?那些平日被欺壓著的的仇人也要借機犯亂,只怕,這秦淮又將掀起一場大亂了!陛下也莫要忘了,如今,在邊關,我軍連連戰敗,眼下太子又意外失蹤,朝廷動蕩,邊關受挫,這于我漠滄是大不利啊!」

「不僅如此,自夜宴結束後,東狸雲簫世子至今還未返程!東狸與漠滄交好數年,然則一直對我漠滄虎視眈眈,這次雲簫世子赴太子生辰宴,因貪戀秦淮風光佳麗至今不肯離去,難保不是東狸皇有意派雲簫世子逗留秦淮,暗中借此打探我漠滄的虛實!眼看慶國大典將近,絕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讓外人知曉我漠滄眼下的隱患!」

「依公公所言,難道就不找了嗎!太子是我漠滄皇室最為最貴的血脈!是朕最心愛的皇子!朕絕不能讓他受到任何傷害!絕對不能!」漠滄皇振著雙袖,整個人激動得有些顫抖。

「陛下息怒!若是太子殿下真的落到了仇人手中,定然是作了人質,他們若想借此來威脅陛下,定然不敢輕易傷害太子殿下!」

「呵呵!威脅?傷害?他們若敢傷太子一分,朕必屠了這滿城的仇奴!」漠滄皇越想越怒,眼神一厲,鼻梁高聳,呼著粗氣厲聲道︰「我看亡奴囹圄關著的那些亡奴,無須等到慶國大典了,現在就將他們通通殺了吧!朕勢要給那些狂妄的仇人一個警告!」

「陛下不可呀!殺了那些亡奴只會無端生亂,並不能達到盡快找到太子的目的呀!」邱內官極力勸阻著,若是因為一時之怒,影響了國之大計,其後果將不堪設想!談及亡奴囹圄,他忽然想起了什麼。「陛下!擒賊擒王,與其大動干戈,倒不如盡快將黎桑余黨找到,屆時嚴懲不貸,也不遲呀!」

「朕何嘗不想!自夜宴之後,朕已下令全城搜剿黎桑余黨,至今不是一無所獲麼!哼!」說起此事,漠滄皇越發憤懣,語氣里透著失望。

「陛下!」邱內官提醒道︰「陛下莫要忘了亡奴囹圄還關著黎桑余黨從神將司派來的殺手」

聞言,漠滄皇皺著眉垂眸思忖著,恍然︰「因趙虯髯一事,朕似乎還沒有從這個殺手口中問出些什麼」

心中略作思慮,正色道︰「為避免節外生枝,朕要親臨亡奴囹圄,親自審問這個允國殺手,不從他口中問出些關于黎桑余黨的線索,朕此恨難消!」

漠滄皇說話的聲音十分嚴厲,隱隱帶著咬牙切齒的聲音。

聞言,邱內官暗暗松了一口氣,心想總算是止住了天子這把忽然燒起來的怒火。正扶著額頭,耳畔又聞。

「依公公之見,尋找太子一事,該如何進行?」

「陛下,依老奴之見,為顧全大局,太子失蹤一事,能瞞則瞞,同時,再出動所有漠滄狼衛在整個秦淮暗中展開搜索,聚龍城、朱雀街、秦淮,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定能查到太子蹤跡!置于朝廷,只需想個法子堵住百官的嘴即可。」

漠滄皇卷著龍袍雙手撐著欄桿邊,拍了又拍,良久沒有出聲,一雙眼楮冷若寒星,久久凝視著東宮的方向,眼中的怒氣已然消散,被一些柔軟的東西點點代替著。

「眼下,唯有如此」

「是」邱內官弓身答應。他听得出來,天子的語氣里透露著前所未有的無奈,自打他跟在天子身邊伺候開始,他就沒有听到過天子這般的語氣。

執著拂塵,邱內官跨過門檻,奉命離去。日漸中天,游廊外,一道孤長的身影拉得格外長。

寒風卷落葉,昏鴉泣枯枝。

一奴才,手忙腳亂地沖入了昌王府。

「王王王王爺!大事不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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