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一章    爐邊對答

周夢楠和紫蘇互相對望了一眼。

「皇上是君,我是臣,」楊牧雲嘆息一聲說道︰「皇上無論下什麼旨意,我都必須得遵從的,又何必在意是升是降?」看了她們一眼,「我若真的不會再被起用,你們是不是就會離我而去了?」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紫蘇氣得俏臉泛紅,「我要是圖富貴的話,又何必嫁給你?」

「相公,」周夢楠倒沒有紫蘇那樣激動,「你我夫妻一體,說這些豈不有傷我們之間的情分?」

「同富貴易,共患難難,」楊牧雲笑了笑說道︰「有句老話不是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麼?」

「你」紫蘇氣極,一扯周夢楠的衣袖,「姐姐,沒想到夫君這樣看待我們,難為你一直為他憂心如焚,我們走!」

周夢楠輕嘆一聲,深深望著楊牧雲道︰「相公,我和紫蘇妹妹是怕你遇見了不順心的事,一心想幫你的。」

「姐姐的好心,都被他當成了驢肝肺,」紫蘇說道︰「你為了他都可以親自來?蘿院尋我,可他呢?卻如此看待你」

「哦?」楊牧雲驚訝的看向周夢楠,「你竟然去那種地方」話未說完左耳一陣劇痛,竟是被人狠狠的擰住了。

紫蘇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什麼地方呀?你再說一遍。」

「夫人你快放手,疼——」楊牧雲齜著牙叫道。

「在你眼里,就是如此輕賤我的麼?」紫蘇眼圈一紅,松開了手。

「夫人誤會了」楊牧雲伸手揉了揉耳朵苦笑道。

「妹妹,」周夢楠有些看不過去,「相公他一直敬重于你,這你也是知道的」拉住了她的手,一臉企盼的說道︰「我也想與你多親近親近,不如你搬過來,我們住在一起,這樣有些事我也能跟你商量商量。」

「姐姐的好意,妹妹心領了,」紫蘇微搖螓首說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妹妹我雖然一直待在那煙花之地,但從未做過對不起夫君之事,如你們因此而不能容我,那我這就離開,再不相見」

「怎麼說著說著就成這樣了?」楊牧雲拉住紫蘇的手對周夢楠說道︰「娘子你可能不知道,紫蘇她是在為他義父做事」將事情的原委與她說了一遍,末了道︰「這世上很多人都身不由己,但只要她做事問心無愧,又何必拘泥于表面呢?」

「這其中的緣由我還是第一次听呢?」周夢楠臉帶歉意的對紫蘇說道︰「其實妹妹你真心對待相公,只此一點便足夠了。」

「是呀,你們都是我的賢妻,」楊牧雲又拉住周夢楠的手,「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與子一起,永不相疑。」

周夢楠與紫蘇心中一甜,便向楊牧雲肩頭靠去。

楊大公子左擁右抱,心里好不快活

「還是大人有本事,」莫不語偷偷在窗外窺到了這一切,嘆道︰「兩位夫人哄一哄就這麼過去了。」

「要是我有小舅舅這樣的本事」胡文廣還沒感嘆完就「啊」的一聲痛呼,原來是被人扭住了耳朵。

「小王八蛋,」楊蘭罵道︰「別的本事沒有長進,倒會學著跟人听牆根了。」不由分說,扭住他耳朵便走。

莫不語頗覺尷尬,怕被楊牧雲听見,跟在楊蘭和胡文廣後面,一起退了下去

「娘,你松手!」來到一僻靜地方胡文廣忍不住叫道。

楊蘭哼了

一聲松開了手。

胡文廣不住揉搓被楊蘭扭痛了的耳朵,「娘,你手可真重。」

「小王八蛋,痛死你活該!」楊蘭啐了一口,「听人牆根,老娘真該把你的耳朵給擰掉。」

「至于麼?」胡文廣嘟嘟囔囔說道︰「小舅舅和舅母他們又沒看見」

「你說什麼?」楊蘭眼中射出一抹厲色,「要是被他們發現了,你讓娘的臉往哪兒擱?」

「是,是,娘,我錯了。」胡文廣見母親真生氣了,連忙認錯。

「孩子,」楊蘭嘆了口氣,「你做事也太不知輕重了些,牧雲他是你親舅舅不假,可你那兩個舅母可都不是好相與的角色,若是被她們知道了你做下了這樣齷蹉的事,豈能容你。」

「容不下我便跟著娘你回湖州唄,」胡文廣滿不在乎的說道︰「小舅舅他現在禮部會同館任一大使,娘你知道大使是幾品官麼?」伸出指頭比劃了一下,「九品,還不如咱湖州府轄下的一知縣呢」

「你住嘴,」楊蘭呵斥道︰「你舅舅他是有大本事的人,九品怎麼了,九品那也是京城的官兒,就是湖州知府他也得高看你看看你,跟你舅舅他一般年紀,又混出什麼模樣了?還敢笑話他麼?」

胡文廣垂下頭,沒有說話。

「文廣,」楊蘭的聲音緩和了下來,「娘也盼著你出人頭地,可你」喟嘆一聲,「學文,你不是讀書的材料,學武,你就會你爹那幾招莊稼把式。你小舅舅他混出了個樣子,你便跟著他吧!我就這麼一個兄弟,看在你娘的面子上,他一定會好好待你」

「我知道了,娘。」胡文廣低低的應了一聲。

楊蘭憐惜的看著他道︰「娘知道你心里是怎麼想的,你舅舅他遇見了些難處,可誰一生不踫到些坎兒呢?他年輕,又有本事,娘相信他一定會邁過這個坎兒,你就不要多想,一心跟著你小舅舅就是了。」

胡文廣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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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御前五品降到了九品,楊牧雲臉上沒有露出絲毫頹喪之色,每日天不亮便去會同館當值,很晚才歸家,有時還連夜待在館里。汪偉元也沒分派他別的差事,只看好賽因孛羅便行。

楊牧雲做事倒也盡心盡力,對賽因孛羅的生活關懷備至,只是別的話不再多說。

賽因孛羅還是對他一如既往的熱心,沒有因為他的態度冷淡而改變什麼。

只是莫不語一見到阿列克塞便氣不打一處來,兩位大力士已私下里較量過好幾次。

這一日楊牧雲正按賽因孛羅的要求布置他的飲食。隆冬時節,這位王爺突然想吃火鍋,楊牧雲便吩咐人在他屋里支起了打邊爐。一應菜蔬、魚肉、菌類、蘸料都齊備後,正準備走,卻被賽因孛羅給叫住了。

「本王無人在旁相陪,甚感寥落啊!」賽因孛羅說著看了楊牧雲一眼,「楊大使若無別的事,便留下來陪本王一飲如何?」

「每次都叨擾王爺用餐,楊某已深感不安吶!」

「無妨,」賽因孛羅笑了笑,「不過是借花獻佛,楊大使不必拘謹。你每日精心招待,本王也該有所回報才是。」

楊牧雲不再推辭,便坐了下來,反正每日與這位王爺對飲,也不多這一頓。

「大明真是個好地方,」賽因孛羅感嘆道︰「物產豐足,生活優渥,本王都有些不想走了。」

「如果王爺志僅于此,那我朝便不會如此盛情招待了。」

賽因孛羅一怔,隨即大笑,「有理,有理。貴國怎會養一無

用之人?」高舉酒杯,「來,為你我的相識相知,干一杯。」

「在下不勝酒力,只能淺酌則止,」楊牧雲端起酒杯,面帶歉意的說道︰「還望王爺見諒!」

「好,好,」賽因孛羅笑道︰「本王干了這杯,楊大使隨意!」

兩人正喝著,忽見顧少均一掀厚厚的棉布門簾,走了進來。徑直來到楊牧雲身邊低語道︰「大人,尚書大人他到了。」

「哪個尚書大人?」楊牧雲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禮部尚書胡胡大人,」顧少均催促道︰「你趕快隨我出去迎接一下。」

「哦,」楊牧雲心中微微一驚,胡這個人他是見過的,自己剛進京時因與蒙古使團沖突而入了刑部大牢,後來便是這位胡和刑部尚書金濂、大理寺卿薛璟、都察院左都御史陳鎰四人審理的自己。

「王爺,在下少陪。」楊牧雲站起身來向賽因孛羅拱了拱手,正要隨顧少均出門,陡見棉布門簾一掀,進來一位須發皆白,身穿大紅袍服的官員。他看的分明,此人正是禮部尚書胡。

「尚書大人——」楊牧雲和顧少均向他齊齊施了一禮。

「嗯,」胡微微點了下頭,看向賽因孛羅,拱手一揖,「王爺真好興致呀!」

賽因孛羅端坐在那里並未起身,眼皮微抬了一下說道︰「胡大人可真來得巧,本王這里還沒怎麼動筷你便到了。」

「是麼,」胡笑道︰「正好本官也尚未用飯,就此叨擾一下了。」說著走上前坐在楊牧雲剛坐過的位置上。

「你們下去吧,」胡向楊牧雲和顧少均揮了揮手,「本官這里有事要跟王爺說。」

「是。」兩人應了一聲,正準備出去,就見賽因孛羅抬起頭看了他們一眼,指向楊牧雲,「你,留下。他,出去。」接著瞥向顧少均。

胡微覺訝異,但還是說道︰「你們就听王爺的吩咐。」

顧少均退了出去,留下有些不知所措的楊牧雲。

「楊大使,坐。」賽因孛羅微微一笑,指了指身邊的一個座位。

「這」楊牧雲猶豫了一下。

「既然王爺這麼賞臉,你還不趕快過來。」胡對他說道。他忽然覺得這個年輕的官員有些眼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是,大人。」楊牧雲這才上前,欠了欠身,坐了下去。

「胡大人此來,有何貴干呀?」賽因孛羅問道。

胡笑了笑,沒有說話,乜了楊牧雲一眼。

「胡大人不必忌諱,」賽因孛羅看出了他的意思,說道︰「本王與這位楊大人乃莫逆之交,無論何事都不會避著他的。」

胡驚奇的打量著楊牧雲,不知這位草原梟雄為何如此看重這位九品不入流的小官。

「胡大人很是奇怪,是麼?」賽因孛羅哈哈一笑,「實不相瞞,本王便是被這位楊大人擒獲的,若不是他,本王怎能有幸與胡大人相會于此?怎能享受到如此優厚的待遇?」

「當真?」胡吃驚的問道。

「楊大人,」賽因孛羅嘴角一勾,「就請你向胡大人說說本王是如何被你生擒的經過吧。」

「王爺,」楊牧雲拱了拱手,「在下不敢誤了尚書大人的公事。」

「也好,」賽因孛羅點點頭,「講完了公事才好談私事,胡大人,您請。」

「嗯,」胡清了清嗓子說道︰「皇上已答應在新年慶典上冊封王爺您和太師,並準許你們斡剌特部可以單獨入供我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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