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蒙古使團

「世上居然有如此有趣的人,」楊牧雲看了寧祖兒一眼,「倒不可不前去一觀。」

廣聚軒的大堂上站著一群梳著辮發,身穿窄袖交領長袍,膀大腰圓的蒙古人。只見他們一個個卷起袖子,抱起酒店里半人高的酒壇子就往停在店外的馬車上裝。

只見其中有一名身穿藍色絲綢緞袍,腳蹬馬靴的蒙古壯漢身材異常高大,比其他人都高了一個頭,好像是這些人的首領,他站在那里呼來喝去,好像催促其他人快些裝酒。

他伸手抓過一壇酒,粗大厚實的手掌在壇口一拍,泥封應聲而落。然後將酒壇高高舉起,脖頸一揚,張開大口就往里灌去

看著大股清冽的酒水如同泉水一樣汩汩灌入他那簸箕般的大嘴,連氣都不喘一口,楊牧雲不禁看得目瞪口呆。

「我覺得不像牛飲,更像鯨。」楊牧雲喃喃說道。

「你不覺得這樣更有男子氣概麼?」寧祖兒乜了楊牧雲一眼說道。

「我差點兒忘了,他更欣賞的是男人。」楊牧雲身上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好酒」那藍袍蒙古壯漢將壇子里的喝得一滴不剩,臉也不紅,肚月復只是微微隆起,伸袖一抹嘴邊的酒漬,將空壇子扔給一名手下,「把它也裝上車。」

那名手下應了一聲,抱起空壇子快步奔出去了。

「他們拿這空壇子做甚?」楊牧雲奇怪的問那酒保。

「裝女乃或酒呀!」酒保譏笑著搖了搖頭,「他們除了放牧牛羊馬匹,什麼也造不出來。咱們大明的東西在他們眼里一個個都跟寶貝似的。」

「還是大都的酒好喝,」那藍袍蒙古壯漢嘆道︰「不像我們草原上的馬女乃酒,喝著有一股酸味。」

楊牧雲听了臉色一變,蒙古人都被趕出中原八十載了,還動不動就將大明的京師稱為元大都,簡直不把大明放在眼里。

「大都的酒不但好喝,」一名手下在旁邊湊趣道︰「連人也生的水靈,伸手一掐都能掐出水來,」斜了站在一旁的寧祖兒一眼,「這男人都比咱們草原上的女子生得俊俏。」

藍袍蒙古壯漢的目光在寧祖兒身上一掃,一臉婬邪的大笑起來。

寧祖兒的劍眉一豎,正待發作,卻被楊牧雲伸手攔住。

「寧公子,」楊牧雲沖他微微一笑,「我突然想起一段佳文,邀君共賞之,可否?」

「是何佳文?」寧祖兒強忍胸中怒氣問道。

「我太祖皇帝的奉天討元北伐檄文,君可曾听過?」楊牧雲向他擠了擠眼楮。

「略有所聞,」寧祖兒睨了那群蒙古人一眼,「只是內容有些記不大清了,楊兄可否講給我听听?」

「此文出自我大明開國宋大學士之手,其文華美,百年難得一見,」楊牧雲朗聲說道︰「自古帝王臨御天下,皆中國居內從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國,末聞以夷狄居中國而制天下者。」

「此句何解?」寧祖兒眉頭舒展,唇角一勾問道。

「這句話說的是自古以來,我中原帝王都是號令天下的,周圍的夷狄都奉我中原帝王為天下共主,向我中原帝王稱臣納貢,還從來沒有听說過夷狄佔據中原而統治天下的。」

「元之臣子,不遵祖訓,廢壞綱常,有如大德廢長立幼,泰定以臣弒君,天歷以弟鴆兄,至于弟收兄妻,子征父妾,上下相習,恬不為怪,其于父子君臣夫妻長幼之倫,瀆亂甚矣。」說到這里楊牧雲的眼神飄向那群蒙古人。

「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寧祖兒忍住笑問道。

「前元的偽帝與臣子都不遵從祖先的遺訓,破壞了倫理綱常,如前元大德年間,偽帝鐵木兒廢長子立幼子為太子;泰定年間,臣子弒殺偽帝也孫鐵木兒;天歷年間,弟弟懿質班毒殺兄長和世。至于弟弟搶奪兄長的妻子,兒子搶奪佔

父親的妾室,更是地位低的人從地位高的人那里學來的,在他們那里都習以為常了。前元朝廷的那些官員,他們對于父子君臣夫妻長幼之間的倫理綱常,褻瀆擾亂得就更嚴重了。」楊牧雲笑著翻了翻眼皮,「所以這些自古以來未通教化的蠻子,所說的話跟雞鳴犬吠有什麼兩樣,又何必壞了自己的心情。」

「說得好」在酒店中飲酒的一些文士聞之擊掌贊道。

「兀那漢狗,你說什麼?」那藍袍蒙古壯漢大喝一聲,有若雷鳴,他握緊了拳頭,眼楮瞪得有如銅鈴一般,向著楊牧雲和寧祖兒走來。其他蒙古人見了,也放下手中的酒壇子,緊跟在首領身後。

「怎麼,各位也對我們大明的奉天討元北伐檄文感興趣麼?」楊牧雲面無懼色,對他們笑笑,「要不要我一句一句解釋給你們听听?」

「你們漢人只會耍嘴皮子,」藍袍蒙古壯漢輕蔑的看著他們二人,冷笑道︰「我們蒙古勇士一個能打你們漢人十個,用不了多久,我們大汗就會揮兵南下,收復大都,恢復我大元榮光。」

「我們太祖皇帝有句名言,叫犁庭掃穴,逐亡漠北」楊牧雲不甘示弱,針鋒相對,「我大明的百萬雄師枕戈待旦,不日將揮師北上,到那時,你們就連啃沙子都刨不到坑了」

「噗哧」一名食客听了將剛喝下的酒噴了出來。

「哈哈哈」一些人笑得前仰後合

「你」藍袍蒙古壯漢臉上肌肉一陣抖動,揚起醋缽大的拳頭向楊牧雲揮去。他身材高大,比楊牧雲足足高了一個頭,這一拳揮下去,勢如泰山壓頂。

當拳頭堪堪觸到楊牧雲面門的時候,楊牧雲整個人如同空氣一般消失了。

藍袍蒙古壯漢一愣,還沒回過神來,就覺肩膀一沉

「孛羅大人」他的一眾手下呼喊道︰「你的肩膀他坐在你的頭上了。」

孛羅臉一沉,深吸一口氣,伸出雙手猛地向自己肩膀抓去,「 」的一聲兩只粗大的手掌緊緊扣住了楊牧雲的雙腿。

「啊」除了寧祖兒之外,其他人都驚呼出聲。

孛羅提起楊牧雲雙腿將他整個人從自己的肩膀上扯下來,雙臂運足力氣抓住他腳踝在空中掄足了兩圈,然後狠狠甩了出去。

「好」他的眾手下彩聲剛剛吐出一半就生生咽了下去,眼珠子幾乎都瞪了出來。

原來楊牧雲整個人在空中繞了一圈,又飛回了孛羅的肩膀上。

孛羅剛拍了拍手,陡覺肩膀又是一沉他面皮一繃,伸手又向楊牧雲雙腿抓去,「 」又將對方的腿扣了個結結實實。

「我這次一定要摔死你。」孛羅臉上的肌肉一陣抖動,雙臂運足十分的力氣向上一提,可這次楊牧雲坐在他的肩上卻紋絲不動。

孛羅的臉色漲紅,手上青筋凸起,兩條粗大的胳膊又粗了一圈,只見他一咬牙,大叫一聲︰「呀」似乎連吃女乃的勁兒都使上了,可楊牧雲在他肩上似生了根一般,仍是沒有移動分毫。

孛羅氣極,舉起拳頭向上揮去,拳頭還沒打著人,就覺臂彎一麻,拳頭不听使喚似的向自己頭頂落去,「咚」的一聲重重敲在自己腦門上,他感到一陣暈眩,腳下幾乎立足不穩一跤坐倒。

「快,快把這小子給我扯下來。」孛羅氣極敗壞的說道。

他的一眾手下不敢怠慢,忙一擁而上,七手八腳的向楊牧雲抓去。誰知楊牧雲全身如同抹了油一般甚是滑溜,根本扯他不住。急得孛羅團團亂轉,嘴里不住喝罵。

一名手下一急,揮拳就向楊牧雲背後搗去,「 」的一聲拳頭落處卻是孛羅的後腦。

「哎喲」坐在孛羅頭上的楊牧雲叫道︰「你們這些奴才甚是無禮,怎麼能打你們的孛羅大人?」右足在孛羅的手肘上一踢,孛羅的右臂如同彈簧一

般向前疾出,「 」的一聲右拳重重擊在一名手下的胸口上,那人登時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你看你們,把你們的孛羅大人惹怒了吧!」左腳尖踢在孛羅後肘,孛羅蒲扇般的左掌甩了出去,「啪」的一聲重重扇在另一名手下的臉上,那人立時暈了過去

孛羅在楊牧雲的身下猶如提線木偶一般,拳掌不由自主的擊向自己的手下,「  啪啪」人很快就倒了一地。

一名手下一急,抽出腰間的彎刀就向楊牧雲劈了過去,「啊喲,」楊牧雲叫道︰「你竟敢在你們孛羅大人面前動刀子,」腳後跟一磕孛羅腰間,孛羅的右腿不受指揮的飛速抬起,「砰」的一下狠狠踢在那名手下的手腕上,那人手一松,彎刀「當」的一聲落地。再一腳,重重踢在他的頸側,那人登時臥倒在地,人事不知了。

剩下的幾個人大驚,「嗆啷」一聲齊齊拔出腰間彎刀,呼喝著分幾個方向朝楊牧雲砍去。楊牧雲雙腿勾在孛羅腰間,腰身使勁一擰,孛羅抬起右腿在原地滴溜溜的轉了個圈子,一招旋風踢向那幾個人掃去,「蓬蓬」、「 當」、「哎喲」幾個人不約而同的被踢飛了出去,兵刃丟了一地,呼痛之聲不絕。

酒店的人全都驚愕的瞪大了眼楮,一時忘了喝彩。

「佩服佩服,」楊牧雲贊道︰「孛羅大人武功高強,居然把這麼多手下都打翻在地,」眼楮一掃酒店里的伙計和一眾食客,「你們不為孛羅大人喝聲彩麼?」

「嘩嘩嘩」掌聲如雨點般響起,不過不是為這個可憐的孛羅,而是為楊牧雲喝彩。

「看見了麼,孛羅大人,」楊牧雲調侃他道︰「你沒吹牛,果然一人就打倒了他們十幾個,你若以這樣的身手來入我中原的話,相信我們大明的百姓還是會為你喝彩的。」

眾人听了一陣哄笑。

孛羅氣得幾欲暈去,「你你」

這時只听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隊官兵闖了進來,將酒店中眾人團團圍住。

喧鬧的酒店頓時安靜了下來,楊牧雲也從孛羅的肩膀上跳了下來,肅立于一旁。

這時官兵的隊列一分,一位頭戴笠形盔,一身甲冑的將官大跨步的走了進來,在堂上一站,如淵岳峙,盔上的紅纓不住的震顫。

「本官乃中城兵馬司副指揮,」他威嚴的目光在店內的大堂上一掃,最後落在楊牧雲和孛羅身上,「怎麼回事?」

「副指揮大人,」楊牧雲上前向他微微一拱手,「本官是兵部武庫清吏司主事楊牧雲,」一指一旁的寧祖兒,「這位是錦衣衛北司副千戶寧祖兒」

那位將官听了臉上有些聳然動容,「怎麼兵部的人跟錦衣衛走到一塊了?」他心中暗道。

只听楊牧雲續道︰「我和寧大人正在樓上飲酒,突听樓下有打斗聲,便下來觀看」看了一眼孛羅,「這位蒙古來的使者不知發了什麼瘋,瘋狂毆打他的手下人,」一指倒了一地的蒙古漢子,「這不,他把他們都打倒了。」話音剛落,立時引起一片哄笑聲。

「肅靜」那將官威嚴得喊道。

「大人,」一名食客抱拳說道︰「小人可以證明,確是這位使者把他的手下人都打倒了。」

「對,我也可以證明」又一名食客站起說道。

「我也可以」

「我」

酒店里的人紛紛站出為楊牧雲作證。

那將官眯起眼楮正思忖間,突听身後馬靴聲橐橐聲響起,臉色不禁一變。

身後士卒一分,走進幾位一身蒙古裝扮的漢子。

當先一人約模四十歲上下,頭戴蒙式的圓頂立檐帽,紅色的帽結垂于腦後,兩撇胡須微微翹起,一雙眼楮甚是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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