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野心畢露

長老的話如同突如其來的一塊隕石,鏗鏘一聲深深砸在在場的每一個人的心里。頂 點

一時整個殿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大祭司臉上面沉似水,緊緊盯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卻不發一言。

「還請大祭司以大局為重,早登神主之位,以安人心。」長老進一步勸道。

大祭司的目光掃過長老和長老二人,二人均垂首不語。她轉過身,對著儺神雕像攤開雙臂,用每個人都能听見的聲音說道︰「偉大的儺神在上,弟子嫻曾發下誓願,永不染指神主之位。可現在神宮無主,除弟子外無人能登上位。為使神宮千百年來的基業不致毀于一旦,為了您的萬萬千千子民不致彷徨無助,嫻只能破除自己的誓言,暫攝神主之位。還請您寬恕弟子的違諾之舉,如有降罪,皆系于嫻一身,請您保佑神宮,保佑您的子民」

祝禱完畢,大祭司轉過身,一臉威嚴的對長老說道︰「長老」

「大祭司不,神主大人,您有何吩咐?」

嫻滿意的看了她一眼︰「你去派人通知所有峒寨的頭人,讓他們在下個月十八日之前趕赴神宮,我要讓所有子民見證我嫻晉基為新的神主。」

「是,神主大人,」長老諂媚道︰「楊牧雲和那個冷一飛該如何處置,還請神主大人示下。」

「他們就留在我正式晉基那一天再當眾宣布罪狀,我要讓所有人看到,敢于忤逆神宮的下場。」說著悠然轉身緩步而去。

「屬下謹遵神主大人之命。」目送嫻的身影出了大殿,長老才緩緩直起腰身。

「阿、阿,你們遲遲不表態,是不承認大祭司晉基神主之位麼?」長老不可一世的目光在她們二人身上掃過。

「阿,神主和幼主尸骨未寒,你就急著勸大祭司上位,究竟是何居心?」長老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我是為神宮大計著想,」長老哼了一聲,「難不成你們還想登上神主的大位麼?」

「阿,你不要太猖狂了。」長老踏前一步,狠狠瞪視著她。

「你們要做什麼?」見她們兩人一齊欺身上來,長老臉色一變,後退幾步,「你們以為還像從前麼?要知道,嬗娣和妮都不在了,你們最大的倚仗已然崩塌,你們要是膽敢對我無禮」

「怎麼樣?要跑到你主子面前哭著去告狀麼?」長老哂笑道︰「信不信我們兩人現在就把你廢了?」

「好」長老嘴唇哆嗦了一下,「你們等著。」說著轉過身忙不迭地狼狽向外竄去。

「呸無恥小人!」長老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嫻威嚴莊重的步伐今日變得灑月兌了一些,多少年來,她一直學著神主姝妍走路的樣子,但不管學得再像,大祭司還是大祭司,人們不會拿一種看待神主的眼光來看待她,如今她深吸了一口氣,曾幾何時,只能仰望的神主之位現在對她敞開了懷抱,自己已經成為整個苗地民眾的共主。

這是真的麼?她的眼色朦朧起來,眼前的一切似真似幻。當幸福降臨時,她感到很突然,心理一時還不太適應。

「大祭司」嫻回到自己寢殿,迎了上來輕輕喚了一聲。

「,」嫻微微一笑,「我現在已不是大祭司了。」

眼楮一亮,「您現在已經是」

嫻笑著點了點頭。

「拜見神主大人!」重新躬身抱禮。

嫻看了看周圍,其她侍女都已退了下去,殿中就只剩下她和,便輕輕拉起她的手,一起來到床榻上緩緩坐定。

「,我現在雖然是神主了,但還沒有在所有峒寨的頭人面前正式舉行晉基大禮,所以你的身份還要繼續隱瞞一段時日。」嫻對她柔聲說道。

「我曉得了,阿媽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我好,我一定會好好配合你的。」垂首輕輕說道。

嫻輕輕撫模著的秀發,眼眸似乎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我的孩子,阿媽對不起你,從你一生下來就不得不將你送與別人收養,這麼多年了,你剛回到阿媽身邊,又得把臉蒙起來,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阿媽,你不是說過,不這樣做的話,我們兩個都活不成麼?」眨著一雙水汪汪的明眸說道。

「一切都過去了,阿媽現在已坐上了可以主宰一切的位置上,從此再不會有人來欺負我們,分開我們。」嫻眼神中充滿著慈愛,「再過一段時間,等阿媽的地位鞏固了,阿媽就會公開你的身份,讓你成為神宮里堂堂正正的少主人。」

「阿媽」的眼圈紅了,「只要您一切安好,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兩人正相擁一起,享受無限親情時。

只听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神主,神主大人」是長老的聲音。

「她來干什麼?」嫻眉鎖一擰,霍的一下長身而起,快步迎了出去

「神主大人,」長老氣急敗壞的說道︰「阿和阿對您成為神主極為不滿,她們私下里說要聯絡一些寨子的頭人反對您的晉基大禮。」

「頑固不化的老東西,」嫻冷哼了一聲,「現在對她們暫不作計較,等一切大局已定再跟她們算賬,長老,速派人通知各峒各寨的頭人,讓他們在下月十六日之前必須趕到神宮,不得有絲毫遲延。」

「是,神主,」長老遲疑了一下說道︰「還有一件事,辰溪峒峒主的夫人阿失蹤了。」

「嗯?」嫻眉尖一挑,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卯繞托人想讓我問一下」長老看了一下她,吞吞吐吐道︰「他的夫人阿是不是是不是被神主您給帶走了?」

「笑話!」嫻呵斥一聲,「我要她夫人作什麼,你告訴他,不要出了什麼事就老疑心到我頭上來。」

「是,屬下這就去辦!」長老忙轉身欲走。

「慢著」嫻盯著長老的臉,「阿真失蹤了?」

「據卯繞說,五日前的一個晚上,他木樓里的所有人都早早睡著了。第二天很晚才醒,醒來時發現阿不見了,于是他發動全寨的人去找,結果怎麼找也找不到。所以他才想問一下」見嫻臉色不大好看,便頓口不語。

「是什麼人把阿帶走了呢?」嫻沉吟半晌,眼楮微微眯了起來,「難道是那個」

長老臉色一變,「她不是死了麼?」

「她不過是跳下了懸崖而已,」嫻瞥了長老一眼,「又沒見著她尸體,怎麼就斷定她一定是死了?」

「那這」長老額頭滲出了冷汗,「她知道您的事,如今又掌握了阿」

「慌什麼?」嫻瞪了她一眼,「姝妍、嬗娣、妮她們都死了,就算她了解並掌握了真相,又能找誰替她做主?」

「神主說得是。」長老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

「你讓手底下的人四下里多加打探,務必要將她和阿給我挖出來。」

「是,神主。」

「 啷」一聲囚室的門大開,楊牧雲神情落寞,臉上還掛著淚痕,步履蹣跚地踱了進來。

冷一飛依舊靜靜地,像一根筆直的旗桿一樣盤坐在那里。

楊牧雲緩緩的來到床鋪邊坐下,心口依舊在隱隱作痛,他還是不能接受這一事實︰妮那美麗得像花兒一樣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悄然而逝。在他心里,已經把妮當成了自己的親人,失去親人的痛就像劃過的傷痕噬咬著他的心靈。他的眼角又濕了,淚水重新模糊了雙眼。

「我們快要死了麼?」

冷一飛嘴唇微一翕動,從牙縫里擠出了這幾個字。

「快要死了?」楊牧雲听了微微一愣,隨即苦笑道︰「或許吧?」

「一個男人,應該挺起自己的脊梁,」冷一飛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怎麼能哭哭啼啼地像個女人一樣去面對死亡?」

「你說我是怕死?」楊牧雲跳了起來。

冷一飛哼了一聲,不再去看他。

「我哭不是因為怕死,」楊牧雲面孔漲紅,嘶聲道︰「我是為一個最親近的人逝去而悲傷。你知道失去一個心中最重要的人是什麼感覺麼?」他瞪著一雙通紅的眼楮,「你不會明白的,你這個冷血的家伙。」

「一個心中最重要的人?」冷一飛目光轉向他,「是一個最愛的人麼?」

「最愛的人?」楊牧雲一下子愣住了,從冷一飛這樣冷酷的人嘴里說出愛這個字眼,讓人覺得有些怪怪的。

「只有摯愛之人生命的消逝才能讓一個人的心傷得最深,疼得最痛。」冷一飛淡淡的說道。

「你有過這種感覺?」楊牧雲的目光向他看去。

「我也像你一樣年輕過,」冷一飛只向他投去淡淡一瞥,「愛過並痛過,這顆心痛過之後就不會覺得痛了,因為它已有了痛的記憶。」他已二十出頭,自然要比十五歲的楊牧雲經歷過更多的事。

「我一直認為自己從來都沒有愛過她,」楊牧雲喃喃自語︰「可是突然听說她不在了,我卻是如此的悲傷,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疼像刀鋒一樣掠過自己的心頭,留下深深的痛的印記。」

「我害了她,」楊牧雲苦笑著看向冷一飛,「是我給她帶來了噩運,也連帶著連累了你,」頓了一下緩緩說道︰「那個愛我並能夠保護我的女孩已經不在了,我遭人陷害卻無從辯解,也許過不了幾天,我和你都會被處死。」

「嗯,」冷一飛眼皮也沒抬,臉色平靜如常。

「我知道你不怕死,」楊牧雲長嘆一聲,「可跟我一起被冤死,你甘心麼?」

「我得到的命令是帶你回京師,」冷一飛淡然道︰「但是我沒能完成這個命令,就沒有可能活著回去。」

「今天你的話多了很多,」楊牧雲盯著他,「你本不是一個多話的人。」

「面對一個快要死的人,這話難免會說的多一些。」冷一飛迎著他的目光,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我們會成為朋友麼?」楊牧雲繼續說道。

「或許吧?」冷一飛悠悠道︰「如果我們有機會繼續活下去的話。」

門 啷一聲再次打開,兩個人的目光一齊向門口看去,一個裹了黑色「一口鐘」斗篷的人走了進來,那斗篷是連著風帽的,那人的面貌深深地埋在風帽里。

楊牧雲緩緩站起,握緊了拳頭,警惕地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個黑衣人緩緩抬起頭,向楊牧雲粲然一笑,幽暗的燭光下,露出一排雪白的貝齒,楊牧雲不禁全身駭然一震,失聲叫道︰「怎麼是你?」

這一段時間儺神宮熱鬧了許多,隨著各峒各寨的頭人陸續到達,這個世外桃源般的山谷增添了很多人氣,他們之間議論最多的,就是即將登上神主之位的大祭司嫻。

盡管長老向嫻稟告說沒能找到長老和阿,但嫻仍舊很開心,因為離晉基為神主的日子越來越近了。長老再怎麼折騰,也翻不起什麼大浪來。

看著一**頭人恭恭敬敬匍匐在自己面前,向自己效忠,她的心就像喝了蜜一樣。

當神主就是這樣的感覺麼?她有些迷醉于眼前的這幅情景。這一幕在她夢里不知出現了多少次,可它真真正正放在自己面前時,她還是不能淡定的去面對,畢竟這是真實的。

神宮的大殿已經布置好了,在十六日這一天她就要戴上金冠,穿上金線織就的法袍,手執金杖,然後站在儺神的雕像前,接受萬民的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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