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水落石出

「把你的衣服拿出來,還有,你幫我梳妝打扮一下,將我打扮成你的樣子。」楊牧雲對碧濃說道

面對銅鏡中另一個楚楚動人的‘自己’,楊牧雲還算鎮定,碧濃卻已看呆了。

「怎麼了?難道我打扮得不行麼?」楊牧雲看著目瞪口呆的碧濃問道。

「不是」碧濃揉了一下眼楮,「沒想到大人扮成女人的樣子,竟比當男人的時候還要好看。」

「是麼?」楊牧雲淡淡的說道。這是他第二次扮女人了,心態上要比第一次時更加從容一些。

「碧濃,大官人的車已經來了,還不趕快下來。」李四娘的聲音在樓下喊道。

「知道了,李媽媽。」碧濃大聲回道。低下頭來小聲問楊牧雲︰「大人,我現在該怎麼辦?」

「把你扇子給我,我替你出去,你躺在床上不要聲張,記住,今天晚上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還在依翠欄里。」

「是,大人。」

楊牧雲手執團扇,遮在自己的臉上,一搖一晃地學著女人走路的樣子慢步移了出去。

「哎呀,碧濃,你今天怎麼回事,磨磨蹭蹭的怎麼才出來,大官人的人等得都不耐煩了。」李四娘一見「碧濃」出來就連忙拉著她的手向院外快步行去。

依翠欄的門口停著一輛黑漆漆的馬車,一個頭戴斗笠的車夫不時向空中揮舞著鞭子。

「不好意思,今天碧濃姑娘梳妝的慢了些,請大爺多多包涵。」李四娘滿臉堆笑。

那車夫冷冷的哼了一聲,一掀車簾︰「上車。」

馬車果然密封得很嚴,想找個縫隙向外窺視一下都辦不到,楊牧雲只有靜靜地坐在車里,感受著馬車的顛簸與搖晃。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車簾一掀,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下來吧。」

這是一個很靜謐的所在,正如碧濃所說,這個院落的周圍是一片樹林。

楊牧雲被領進了院子,跟著那位車夫過了一道月亮門,然後被帶進了一個亮堂的房間里。車夫關上門就出去了,楊牧雲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房間四周的牆壁上懸掛著粗如兒臂的紅燭,中間擺放著一張八仙桌,桌上擺滿了酒菜。靠牆是一張紅木雕花的繡床,床上鋪著繡著碧水鴛鴦的紅緞錦被,周圍懸掛著紅羅幔帳,映著紅紅的燭光,顯得甚是曖昧。

「這一定就是那位大官人與碧濃風流快活的地方,待會兒那位大官人進來後,我要如何應對他呢?」楊牧雲不禁握緊了拳頭。「一進來就將他擊倒拷問還是先虛與委蛇地應付一陣?」

楊牧雲正思索著,門吱呀一聲開了,他心頭一緊, 驀然轉過身來。

「濃濃,我的小心肝,來,先讓大爺來香一」口字還未說出口,來人一臉的婬笑就僵住了,眼楮瞪得跟銅鈴一般。「你是誰?」

「你」楊牧雲心中的驚駭程度不下于他,眼前的大官人方臉細眼,高鼻髭須,竟然是甘霖寺金禪大師身邊的大弟子廣幻。他現在戴著一頭假發,隱去了自己和尚的身份。

楊牧雲心念電轉,馬上露出一副媚笑︰「奴家是紅袖,是碧濃的好姐妹,碧濃今天病了,不能來侍候大爺,就讓奴家替她來了。」

「哦,」廣幻听了神情稍微放松了些,色咪咪乜了他一眼,「你可真漂亮,連那碧濃也比不上你。」

「大爺過獎了,」楊牧雲來到八仙桌邊,擎起酒壺倒了一杯酒,「大爺請坐。」

「嗯——」廣幻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楊牧雲端起酒杯恭恭敬敬的遞了上去。

廣幻沒有接那酒杯,而是握住了楊牧雲的手,「紅袖,你要是把大爺侍候好了,大爺就專包你的場。」

「大爺,你急什麼?」楊牧雲吃吃一笑,將手抽了出來,「先滿飲此杯,夜還長著呢?」說罷嘆了一口氣。

「能侍候爺,是你的福氣,你嘆什麼氣?」廣幻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不瞞大爺,奴家爹娘家里出了一件怪事,」楊牧雲給他滿上酒,「深更半夜老是有人敲門,可打開門就是不見人,左鄰右舍都說是鬼敲門,我爹娘因此被嚇病了,」說著抽泣了一下,「他們雖將奴家賣入青樓妓館,可畢竟是奴家的生身父母,奴家不能不回去照顧他們,恐以後不能伺候大爺了。」

「是哪個王八蛋如此捉弄人。」廣幻喝完酒將酒杯擲于桌上罵道,「美人不用擔心,我這里有破解之法。那門上一定是有人涂了活物的血,夜間蝙蝠聞著血腥味來撞擊你們家的門,發出聲響,就如同鬼敲門一般。你回去後只需將門板擦洗干淨,就再也不會發生異響了。」

「原來如此,奴家替爹娘謝謝大爺了。」楊牧雲作滿心歡喜狀,又給他斟上一杯酒,「我看大爺的本事比甘霖寺的神僧們都要強,請大爺再飲一杯。」

「屁神僧——」廣幻喝完酒臉色變得潮紅,忿忿地罵道︰「一群江湖騙子而已,就只會愚弄些蠢夫氓婦,奪人妻女,斂人錢財。」

「大爺言重了,他們如何奪人妻女?」楊牧雲又將酒杯斟滿酒。

「想知道麼?想的話就讓大爺香一個。」看著對方嬌羞的樣子,廣幻哈哈一笑,又喝完一杯酒,這時他已滿臉通紅,嘴里直噴酒氣︰「別的不說,就那金禪老禿驢的方丈室里,就有好幾個美嬌娘呢!」

「大爺說笑了,什麼女子能深夜進到方丈大師的禪房里?」

「你不相信?」廣幻瞪著眼楮,扯著嗓子說道︰「只要金禪那老禿驢看上了哪個來寺里求醫驅邪的女子,就私下派人用迷香將其迷倒並擄入寺中供他享用。」

「那鹽運司的庫銀呢?你們是怎麼盜入寺中的呢?」楊牧雲眼波盈盈地沖著他笑道。

「你說什麼?你怎麼知道庫銀的事情?」廣幻吃驚地站了起來。剛說完這句話,他就見對方臉色一變,眼前一花,腦後被重重一擊,一陣天旋地轉,再也站立不穩,撲通一聲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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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廣幻和尚再幽幽醒轉的時候,已身處在一個黑漆漆的大堂上,周圍亮著火把,火光下站立著兩排手持水火棍的皂隸,一名身穿青色官服的官員站在他跟前面色冷峻地看著他,旁邊還站著一位俊秀的少年公子。

那身穿青色官服的官員就是淮安府推官賀東循,少年公子就是楊牧雲。

「你醒了,還認識我麼?」楊牧雲笑嘻嘻地問道。

「你是」廣幻只覺得他面容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他是誰。

「大爺真是貴人多忘事,這麼快就記不起奴家了。」楊牧雲尖著嗓子調笑道。

「你,你是那紅袖姑娘」廣幻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你總算記起來了,你對我說過那些話,現在就在這大堂上再說一遍吧。」楊牧雲臉色一肅。

「我說過什麼話?我這是在哪里?」廣幻額頭上滿是冷汗。

「這里是淮安府衙熬審房,你現在快把你們甘霖寺一眾妖僧的罪行如實交待出來。」賀東循厲聲喝道。

「小僧冤枉」廣幻剛嚎出這四個字,只听啪嗒一聲一錠銀子落在他面前。

「這是你打賞給碧濃姑娘的銀子,底部有鹽運司的鑄印,你作何解釋?」楊牧雲冷冷道,「人證物證俱在,你如不交待其他人罪行的話,偷盜鹽運司庫銀的罪行你就一個人承擔下來吧。」

廣幻渾身簌簌發抖。

「你是一個人下地獄,還是交代他人罪行將功補過?」楊牧雲一句緊逼一句,「你以為會有人保你?這個時候他們跟你撇清關系都來不及。不守清規、深夜嫖宿、妖言惑眾、給人下毒、聚眾斂財、擄人妻女、偷盜庫銀,你準備了幾顆腦袋來砍!」

廣幻額頭冷汗涔涔而下。

「小僧小僧招了。」在說出最後一句話時,廣幻終于癱倒在了地上

「戌時三刻,你駕著馬車拉著姚夫人直奔城門方向,是要做什麼去?」楊牧雲問道。

「你怎麼知道」話剛出口就頓住了,廣幻只有老老實實回答︰「姚夫人要出城坐船離開,我駕車是送她出城的。」

「她離開為什麼要讓你送?」

「因為她是從甘霖寺離開的,車上還載著最後四箱鹽運司的庫銀,一共兩萬兩。」

「這麼說,鹽運司的庫銀是先轉移到甘霖寺中,然後再由甘霖寺向外偷運。」

「是的。」

「姚夫人要拉著一船的銀子去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個小角色,這種事情是不會讓我知道的。」

「她什麼時候離開的?」

「我送她到船上就回來了,那時船還沒開,她駕船離開應該不超過亥時。」

「賀大人——」楊牧雲臉現焦急之色,「現在是子時,姚夫人的船已經走了一個時辰了,我得趕快騎馬去追,否則就讓他逃掉了。你現在趕快召集三班捕快皂隸,讓廣幻帶路,趁夜包圍搜查甘霖寺,不要讓那群妖僧跑掉一個。」

「是,下官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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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漆黑的運河上,一條官船正緩緩順著運河南下。

一名中年美婦身穿窄袖短衫,披著大紅披風,站在船頭,遙望前方那無邊的夜色,她就是姚夫人。一名紅衣少女從船艙中步履輕盈地來到她身後,拱手稟告道︰「旗主,我們現在已經到了揚州府地界,前方不遠就是寶應縣城了。」這個少女明眸皓齒,卻是姚碧晨姚小姐。

姚夫人輕輕嘆了口氣,吩咐道︰「要他們加快速度,爭取天亮之前能夠到達大江之上。」

「是,旗主。」紅衣少女遲疑了一下說道︰「旗主,夜間加快行船恐不太安全」

姚夫人一擺手,「現在顧不得這些了,錦衣衛已盯上了我們,如不趕快月兌身的話,烈炎旗在江北的基業就要被連根拔起,少主和麾下的白玉旗已在廬州吃了大虧,我們可不能再大意了。」

「是」紅衣少女退了下去。

姚夫人吁了一口氣,又迎風站了一會兒。水流開始放緩,姚夫人的一雙柳眉漸漸蹙了起來,他發現,船速不但沒有加快,反而變慢了。他轉過身,大喝一聲︰「來人——」

船上靜悄悄的,一絲回應也沒有。好像整條船上就剩下她一個人了。姚夫人臉色一變,鴛鴦雙劍已擎在手中。

一道尖銳的破空聲呼嘯而來,直擊向她的臉頰,姚夫人右手劍一揮,「叮」的一聲,將之磕飛,原來是一枚石子。

「咻,咻——」又是幾道破空聲呼嘯擊向她的胸口、肩頭、小月復姚夫人閃轉騰挪,一對鴛鴦雙劍舞得有如紛飛的雪片,「叮叮當當」,將來物紛紛磕飛。

「什麼人,躲在暗處不敢出來,難道只敢做一個見不得光的鼠輩麼?」姚夫人舌綻春雷,將聲音遠遠送了出去。

「久聞觀音教烈炎旗旗主杜月娘的鴛鴦十字斬聞名江湖,今日本公子倒想領教一下。」一名身穿寶藍綢衫的翩翩絕世美少年不知何時站在了船頭。

姚夫人的眼微微眯了起來,身形靈動,鬼魅一般欺身到美少年身邊,「刷」、「刷」兩道寒光一閃,飛快地從美少年的咽喉和月復部劃了過去。

利刃破空之聲響過後,美少年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好快的身法——」姚夫人雙劍劈空之後身形毫不停頓,足尖在船頭上一點,身子高高躍起,鴛鴦雙劍一左一右,在空中劃出了兩道光圈。

「噹——」兵刃相交發出刺耳的聲音。一條人影落在甲板上,姚夫人凌空一翻,鴛鴦雙劍如巨浪排空劈向那條人影。

雙劍劈到一半,人影已逝。七八點寒芒飛向她腰月復之處,姚夫人腰身一擰,雙劍橫削。

「鏗——」寒芒消失,她借力一甩,身形穩穩地站在了板上。

姚夫人剛一站穩,一道青光,如同一道光電一般向她沖擊而來。她身形稍稍向旁一讓,鴛鴦卷起兩道漫天寒氣襲向那道青光之後。

「鏘——」青光如狂風倒卷與兩道漫天寒氣絞在一起,光影乍分,兩條身形爆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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