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兩全之策

京師,奉天殿早朝。

錦衣衛指揮使盧忠出班奏道︰「皇上,兵部左侍郎侯侯大人被苗人毒死于辰溪峒。」

此言一出,滿殿嘩然。

「消息確實麼?」朱祁鈺臉上倒沒露出太多驚詫。

「這是隨行的錦衣衛千戶門達剛剛飛鴿傳來的消息,確實無誤!」

「苗人如此猖狂,」朱祁鈺皺著眉頭說道︰「朕好心給他們一個歸降的機會,他們竟然將朕派去的朝廷大員給毒殺了,還把朕,把朝廷放在眼里麼?」

「皇上,是可忍孰不可忍,」內閣首輔陳循站出來慷慨激昂的說道︰「苗人猖獗,如不進行嚴懲,則我大明天威何在?」

陳首輔一發言,很多朝臣紛紛附和。

「苗人無視朝廷,請皇上下旨發兵征討!」

「對,苗人不服王化,朝廷不應對他們再遷就下去。」

一時群情洶洶,大有不掃滅苗人誓不罷休之勢。

待聲音靜下去了一些,于謙站出來朗聲說道︰「皇上,太子殿下還在苗人的手里。」

朱祁鈺皺了皺眉,還未開口,就听陳循說道︰「于大人,你想說什麼?就因為太子在苗人手里,就要任其要挾下去而無所作為?」

「太子殿下乃我大明儲君,」于謙一臉嚴肅的說道︰「要與苗人開戰,就得顧及太子殿下的安危,這需要一個兩全之策。」

「這麼說于大人已然有主意了?」

「沒有。」

「于大人,」陳循眯起了眼,「要知道侯可是你兵部的人,對他的死你難道無動于衷麼?」

「陳閣老,」于謙正色道︰「侯之死事有蹊蹺,苗人是否承認侯為其毒殺呢?」

「承不承認很重要嗎?」陳循說道︰「侯死在苗地,這是事實,容不得苗人抵賴。」

「苗人不想求和,大可將侯等人驅逐,」于謙分析道︰「卻用毒殺來激怒朝廷,怎麼會做出如此愚蠢的事?」

「于大人想知道原因的話,大可以去問苗人,」陳循冷笑,「你這樣說是想為苗人開月兌麼?」

「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于謙轉向龍座上的朱祁鈺,「皇上,請準許臣去一趟湖廣。」

朱祁鈺眉宇間皺得更深了,對于謙的請求不置一言。

「皇上,陳閣老,于大人,」從眾臣班列中出來一人,頷下三綹長髯,儀態豐神俊朗,正是商輅,只听他說道︰「跟苗人動兵與否,關鍵是太子殿下的安危。可苗人驕悍不馴,難以用言語說動歸順朝廷,用兵勢在必行。」

朱祁鈺目光看著他,「商輅,你可有兩全之策?」

「回皇上,」商輅說道︰「苗人所憑恃的,除了山高林密的地利,還有太子殿下在其手上。」說到這里,頓了頓,「如果太子殿下的身份不再,那麼苗人還會以其作為憑恃麼?」

「哦?」朱祁鈺眉毛微微一挑,「你說的再詳細些。」

「臣斗膽,求皇上下一道詔旨,廢了太子殿下。」商輅垂首道。

此言一出,滿殿的大臣盡皆嘩然。雖然人人都知道朱祁鈺一心想要廢了太子,但有人當眾說出來,還是讓人感到震驚。

朱祁鈺聳然動容,「商輅,你何出此言吶?」

「皇上,」商輅言辭懇切,「臣是為了太子殿下的安危著想,只要他還冠以太子的名號,那麼苗人就一直拿其來要挾朝廷。如果沒了太子的身份,就不過是個普通皇子,苗人還會拿他來作為對朝廷的要挾麼?」

「愛卿之言甚是有理。」朱祁鈺眼中閃過一抹異彩。

「太子無過,安能廢之?」于謙高聲道。

「于大人,這不過是權益之計,」商輅說道︰「太子身份對殿下沒有任何好處,除去性命安危之外,而且會讓朝廷對付起苗人來縛手縛腳。」

「對,」朱祁鈺也道︰「太上皇僅此一條血脈,朕如何能忍心其斷絕?廢其太子名號不過是暫且為之,等其月兌險後,朕就重新封他為太子。」

「皇上之言甚是,」這時高榖也站出來說道︰「太上皇現在音訊全無,生死不明,他的子嗣不能再有閃失了。」

「對呀,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這樣一來,苗人無法再要挾朝廷,說不定會放了殿下。」

大殿內一片議論之聲,大半都贊成商輅這個主意。

朱祁鈺心里忽然有了底氣,站起身高聲道︰「朕不忍太上皇之子受到傷害」清了清嗓音,「內閣會同司禮監擬旨,廢太子為沂王,即刻派人去苗地宣詔。」目光掃視了一圈,「不知哪位愛卿願辛苦一趟,去苗地宣詔?」

群臣立刻把頭壓得低低的,生怕皇上的目光會落在自己身上。

「皇上,」陳循說道︰「商輅既然出此兩全之策,由他去苗地宣詔再合適不過。」

「嗯。」朱祁鈺目光望向商輅,「商愛卿,你願去一趟湖廣麼?」

「皇上指定臣下,臣責無旁貸!」商輅很爽快的應了。

「好!」朱祁鈺有些興奮,「商輅獻策有功,朕封你為兵部左侍郎,即可持詔書前往湖廣。」

商輅跪地叩首,「臣遵旨!」

下了朝後,朱祁鈺的心情無比暢快,多日縈繞在心頭的心結終于一朝解開了。

「這個商輅真是個人才,」他贊了一句,「把朕這好幾個月來的難題就這麼輕描淡寫的解了。」

「而且某些個大臣還不好出言反對,」成敬笑道︰「商輅此人心向皇上,不然怎會當廷說出這樣一個兩全之策呢?」

「若他從湖廣歸來,就讓他入內閣,給陳循當個助手吧!」

「是,老奴回去就將皇上的意思傳給陳閣老,」成敬笑了笑,「恭喜皇上終于達成所願。」

「這還不夠,」朱祁鈺搖搖頭說道︰「還差了一步」

成敬目光一轉,「皇上,這一步難道還遠麼?」

「不錯,」朱祁鈺一笑,「太子之位空懸,遲早是我兒見濟的。」

「皇上不可操之過急,」成敬提醒他道︰「以免被人暗地里說這是皇上的私心。」

「朕明白,」朱祁鈺唇角微微一勾,「位子既然已經讓出來了,朕就不急于這一時,你和陳閣老商量一下,過些日子再找個機會當廷提出。」

「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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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好幾天了,一直沒有人追過來。」朱熙媛一邊策馬疾馳,一邊不斷向後看。大雪覆蓋的草原上,除了她和玟玉的坐騎留下的兩排長長蹄印,再無別的痕跡。

「不可大意,」玟玉的俏臉依舊繃得緊緊的,「我們的馬留下的印記是極易被人追蹤的。」

「姐姐太小心了,」朱熙媛不以為意的說道︰「這雪一直在下,這後面的馬蹄印早就被掩蓋了。」見玟玉面色凝重,忍不住問道︰「姐姐,怎麼了?」

玟玉的目光凝望著遠處,「我們得找人問一下路,不然都不知道該往哪兒走了?」

「這冰天雪地的,到哪兒去找人問路呀?」朱熙媛秀眉微蹙,忽然眸子一亮,「姐姐你看,那邊好像有一個人。」

「在哪里?」玟玉眯著眼楮望去,果然一個人影在漫天的雪幕中若隱若現。

兩女策馬馳去,見一條封凍的河流上鑿開了一個冰洞,一人披著簑衣坐在冰洞邊,手持釣竿釣魚。

「奇怪,這麼冷的天怎麼有人在這里釣魚?」朱熙媛策馬上前,「喂——」

那人抬起頭,露出了面容。

朱熙媛和玟玉的嬌軀雙雙一震,「元興裕?」

原來釣魚的人居然是元興裕。

只見他一甩釣竿,微微一笑說道︰「你們漢人有句俗話叫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我這不是掉到了兩條美人魚嗎?」

「你你怎麼會在這里?」朱熙媛俏臉變色。

「釣魚啊!」元興裕眉毛稍稍向上一挑,「只要有足夠耐心,是不愁沒有收獲的。」

「大殿下,」玟玉說道︰「你在這里截我們,是太師的意思嗎?」

「是或不是,有分別麼?」元興裕目光轉了轉,「不知二位要去往何處?」

「我們去哪里?關你甚事?」朱熙媛大著膽子說了一句。

元興裕唇角一翹,沒有說話。

「大殿下,」玟玉說道︰「我們不告而別,是為了尋一個人,還請大殿下稟明太師。」

「你們要尋的人是楊牧雲麼?」元興裕嘆道︰「他可真有艷福,除了我妹妹琪琪格外,還有這麼多漂亮的女子喜歡他。」聲音微頓了一下,「也罷,還是我領著你們去見他吧!」

朱熙媛瞪大了眼,玟玉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會這麼好心?」朱熙媛撇撇嘴,表示不信。

「大殿下知道他在哪里?」玟玉問道。

「不知道,」元興裕輕輕笑道︰「但她一定會跟琪琪格在一起,現在他們應該已經踏上回草原的路上,我領你們遇見琪琪格,也就見到他了。」

朱熙媛看看玟玉,「姐姐,怎麼辦?」

玟玉嘆了口氣,「難道我們還有的選擇麼?就是他帶我們回去見太師,我們也只能認了。」

元興裕一笑,「玟玉姑娘是聰明人,難怪父王會對你如此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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