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拿走。」
這句話到現在還回蕩在梅花三十三的耳邊。
羞辱……
赤果果的羞辱……
縈織有些尷尬,點頭道︰「正是他。」
梅花三十三撫了撫胸口,起身道︰「走吧。」
縈織又尷尬了,「人還沒來呢。」
「沒來呢?」
無論是哪位公子接到梅枝,都是早早登上九重樓等著與花魁相見,就算顧及身為世家公子的禮儀風度,沒有屁顛屁顛的趕過來,也不會如此怠慢。
結果這四個……
梅花三十三愕然,「他們在干什麼?」
「在吃飯……」
「???」
縈織覷著梅花三十三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說道︰「說是吃完飯再過來……讓姐姐等一會……」
饒是梅花三十三從小就被訓練的喜怒不形于色,這會兒也有繃不住了。
她冷笑︰「還真把我當伺候人的了!」
縈織勸道︰「姐姐也不必生氣,這四位當中,成國公府三公子跟汝寧侯世子來過此處,也不過是很久之前跟自家兄長來湊熱鬧的,另外那兩位,更是從來不踏足風月之地,不解風情也是情有可原。」
梅花三十三聞言長長「哦」了一聲︰「原來是幾個沒見過女人的小雞崽兒!」
縈織忍不住笑,看來姐姐是真的氣著了。
「走吧,我倒要看看,這幾個能怠慢到什麼程度!」
華燈如織,此時正是移星樓最熱鬧的時段,歌舞之聲夾雜著談笑之聲紛繁嘈雜,沸反盈天。
晉亭四人由伙計引領者往第九重樓去,一路上引得不少人側目,還有人認出了他們,頓時就詫異了。
「咦?他們這麼來了?」
「是啊!真是稀客。」
「什麼稀客,根本就是頭回來。」
噗嗤。
不知道是誰笑了一聲。
然後眾人的目光就變得猥瑣了。
少年人長大了呀!
終是禁不住風月的誘惑了呀!
晉亭感受到周圍的目光,臉黑了黑。
楚上行連忙拉住他︰「別理他們,他們是羨慕嫉妒恨呢!」
到了門口,小伙計拉開門扇,說道︰「幾位請進,梅姑娘已經在里面候著了。」
他的神色復雜……
擱在平時,他會說,諸位稍後,梅姑娘很快就來雲雲……
今天這說辭,還是頭一遭。
楚上行一邊往里面邁步,一邊跟晉亭說︰「你方才喝了不少酒,這酒後勁兒大,我讓小二給你準備些醒酒湯吧。」
晉亭其實沒打算多喝,只是心里想著公主釵的事,越想越蹊蹺,不知不覺將桌上的酒都給喝了。
殷正在旁邊說道︰「元直的酒量喝了那些也不算什麼,主要是下午在齊府喝了齊家老爺珍藏的老酒,那酒才叫後勁綿長,這兩廂一混,怕是酒量再好也要暈頭。」
晉亭對自己的酒量很有信心,擺手道︰「沒事。」
幾人見他這麼說,便放下心不再管。
內室中茶味滿溢,梅香撲鼻,閣窗被打開了兩扇,抬眼便能望見天上星斗。
梅花三十三見終于他們來了,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幾位請坐。」
她與四人落座之處還隔著一道珠簾,臉上又戴著面紗,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楚上行笑的溫文爾雅,夸贊了幾句梅姑娘好生風雅雲雲,就沒詞兒了。
事實上,不止晉亭,二三四也不太會跟陌生女子相處。
要不是幾人想給晉亭漲漲見識,他們也不會來這種地方。
楚上行努力回憶之前兄長們來的時候都跟花魁說了什麼,憋的臉都紅了。
段逸塵用胳膊肘捅了捅殷正,「咱們是不是應該說點什麼……」
然而殷正平時伶牙俐齒,這會兒就像個啞巴。
室內的氣氛逐漸尷尬……
梅花三十三僵硬著一張臉,「縈織,還不給幾位公子上茶。」
縈織隔著珠簾看見晉亭幾人情狀,心里都要笑瘋了,憋得十分辛苦,聞言連忙起身過去。
幾人道了謝,紛紛端起茶盞擋臉。
半晌之後,段逸塵呵呵道︰「好茶好茶……」
梅花三十三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殷正終于無法忍受這種尷尬,沒話找話問道︰「梅姑娘的花名十分特別,不知可有出處?」
梅花三十三看了他一眼,回答道︰「我本姓梅,族中排行三十三,所以,就用了這個名字。」
敷衍……
連傻子都能听出來她是在敷衍。
但殷正能說什麼呢。
他道︰「啊哈哈,梅姑娘家中姐妹真不少。」
梅花三十三連白眼都翻不起來了。
應付這幾個白痴,竟然比應付那些色欲燻心的臭男人還累。
縈織實在看不下去了,悄悄在她耳邊說道︰「不如姐姐跳支舞吧,跳完了就說累了,好把他們送走……」
梅花三十三點點頭,「將樂師請進來吧,誒!等等,還是別人其他人進來了,免得看到這種情景,還不讓人嘲笑死!你幫我撫琴吧!」
縈織點頭。
于是主僕二人一個撫琴一個跳舞。
楚上行一口氣總算松下來了,他看向晉亭︰「你覺得她怎麼樣??」
「她?你說梅花三十三?她怎麼樣關我什麼事?」
楚上行差點吐出一口老血︰「不關你事,我只是問你她怎麼樣,你覺得她美不美?」
「看不清。」
楚上行無語︰「就算不看臉,這麼個色藝雙絕樣樣精通的女子,也該人人爭睹吧!」他比劃著,「你看看,這舞姿,不美嗎?會不會讓你心里有那麼一點點波動?」
晉亭搖頭,然後反問道︰「你有嗎?」
楚上行現在渾身只有尷尬,能有什麼波動?
「額……」他默了默,決定從側面打探一下晉亭的想法。
「元直……你知道心動是什麼感覺嗎?」
晉亭搖頭︰「不知道。」
楚上行一拍大腿,果然!
「你連心動都不知道是什麼,怎麼就心心念念要娶她呢!」
晉亭皺眉,「我不知道什麼是心動,我只知道,我見不得她受苦,見不得她受傷,她病了痛了,我比她還要難受,我得護著她,她處處都好,我才能好,我才能安心。」
楚上行呆了呆。
晉亭打了個酒嗝︰「有什麼能比夫妻更名正言順的守護呢?而且,我也不想讓她嫁給別人,一想到她以後要跟別人生同衾死同穴,我的心都要裂開了!她與姓魏的定親那時候,我就都明白了。」
殷正也呆了。
段逸塵合上自己的下巴,說︰「大哥竟然是傳說中的情聖嗎?」
閣窗吹進來的風有些涼颼颼的,楚上行狠狠打了個激靈。
「他……他來真的?」
殷正點頭︰「這算是酒後吐真言?」
那邊梅花三十三一邊跳舞一邊用眼楮瞄他們,見四個腦袋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一眼都沒往她這看!
她在這跳個什麼勁兒啊!
突然就覺得以前那些色鬼很可愛了呢!
她動作一停,說道︰「幾位談興頗佳,不知梅娘一舞可能入眼?」
楚上行見她跳完了,連忙鼓掌︰「好看好看!」
段逸塵聞言連忙也跟著附和︰「是啊!梅姑娘舞技出眾,天下第一!」
「……」
梅花三十三無言以對,她看向其他兩人,盼著他們能說句人話。
然而殷正被楚上行和段逸塵給尷尬住了,腦袋死死的垂著,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而晉亭,他突然捂嘴,起身朝外面跑去。
他……
他吐了?
……………………
圓月高掛,魏妥妥哄了一會威猛大將軍,準備回去睡覺,然後就看到一個白影從院門口閃過。
「槿兒,你看見什麼東西沒有?」
「嗯?奴婢什麼都沒看見呀……怎麼了?您看見什麼了……」
槿兒話音未落,她的余光就瞥見有什麼東西從那邊飄過去了,速度很快,一眨眼就不見了!
她頭皮一乍,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那是什麼?!」
茉兒被她說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怎麼了?」
槿兒聲音都顫抖了︰「大少女乃女乃……這府里是不是有什麼冤魂啊……」
魏妥妥冷笑一聲︰「就算有冤魂,冤有頭債有主,該找誰找誰去,咱們怕什麼!」
「可是,可是……」槿兒還沒可是出來,就瞪大眼楮指著不遠處的陰影里︰「它在那!」
魏妥妥挑眉朝那里看去,果然看見暗處站著一個白色的人影,隱約能看見她的頭發長長的披散在胸前,遮住了臉。
茉兒顯然也看到了,她整個人都哆嗦起來︰「大,大少女乃女乃……奴婢拖住她,您快點跑……」
魏妥妥還沒說話,那個白影就開口了。
聲音飄渺,斷斷續續,帶著哭腔。
「我死得好慘啊……」
槿兒頭皮發麻︰「大少女乃女乃快走……」
魏妥妥神情玩味,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呢!還會怕鬼嗎?
「看來這許相府中,沒看上去的那麼太平,你說罷,你有什麼冤屈,叫什麼名字,又是誰害了你,說的明白,我才能替你伸冤不是嗎?」
那白影沉默了好一會,才幽幽說道︰「就是你……就是你……」
魏妥妥往那一站,一動不動︰「哦?是嗎?既然如此,本少女乃女乃就在這,你想要我的命,就過來取呀!」
「……」鬼沉默了。
魏妥妥見鬼不說話,便道︰「你要是不來,我可回去睡了。」
然後她就真的走了。
槿兒和茉兒一步三回頭,直到進了屋子,那鬼還默默的僵立在那。
茉兒心有余悸,「大少女乃女乃,那不是鬼嗎?」
槿兒道︰「分明是有人裝神弄鬼!」
魏妥妥懶洋洋的說道︰「管她裝神還是弄鬼!下次來了再招待吧!我今天得早點睡,明天還得去找雲姐姐呢!」
「您不等大爺回來嗎?」
魏妥妥往被窩里一縮,「他要是問起,你們就說我以為他不回來了,先睡下了。讓他去書房睡吧,別吵醒我!」
門外的許修名臉色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