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是典型的李家人相貌,眉高額闊,鼻梁挺直。但相比與李家其他男人,二皇子的五官鋒利單薄,使他整個人看起來略顯陰郁偏執。
他乍然見到雲楚忱,眉毛挑了挑,「雲大姑娘。」
他的語氣十分淡然,只是淡然中又隱秘的透著幾分意外,幾分欣喜,幾分興趣,難得他竟能將「雲大姑娘」幾個字說的如此平靜。
雲楚楚眼角余光瞥見四周一個人都沒有,一顆心直直的往下墜去,她低低的垂著眉眼側過身往旁邊讓了讓,說道︰「請二殿下先行。」
二皇子听了這話唇角一勾,站在原地沒動,如同上次在芳華園時那般,擋著她的去路。
雲楚忱低著頭,想到上次在宮里與許琳瑯出的那一樁事,禁不住心跳如雷,不知該如何擺月兌二皇子。
正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天籟般的一聲,「二殿下。」
雲楚忱猛然抬頭,就看見二皇子身後走來一人,正是晉亭。
二皇子神色不變的轉頭,「原來是晉二公子。」
晉亭上前施禮︰「元直見過二殿下。」
二皇子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有時間多入宮,你一身武藝難得,有時間咱們二人切磋切磋。」
二皇子武藝超群,長安城中能與晉亭一較高下的五人之中,便有二皇子一個。
晉亭笑道︰「元直不過會些粗陋功夫,哪里敢在殿下面前出風頭。」
二皇子道︰「你過謙了。」
晉亭笑著拱手,「元直領命。」
二皇子笑著點點頭,負手離開了。
見二皇子走遠了,晉亭皺眉道︰「他還想纏著你。」
「應該只是巧合。」
晉亭听她這麼說,也沒再說什麼,只是眉目間仍有些陰沉。
雲楚忱道︰「還好你來了,要不然一時半會,我還真不知怎麼才能擺月兌這人。」
說實話,二皇子這性子頗有些陰險,著實棘手。
「我還要去知以那里看看……」
雲楚忱說道這里突然頓住,剛才她還沒來得及往深處想,這會看見晉亭腦子里突然劃過一道亮光。
她左右看看,走進晉亭一步,低聲說道︰「方才你也在燕悅樓?」
晉亭見雲楚忱的粉頰近在咫尺,神情有些不自然,「你知道什麼了?」
雲楚忱道︰「我是讓人跟連坤說,當初打他的人是魏子修,但連坤可沒那個本事打斷魏子修的腿!」
晉亭听到這,臉上似笑非笑,「你猜到了?」
想到魏子修會氣的吐血,兩人的心里是說不出的爽,雲楚忱心下那口惡氣總算緩了緩。
但她還是責備的看著晉亭,說道︰「你得意個什麼,我讓連坤教訓他,不過是想當眾打他的臉面,魏府即便氣怒,也不會輕易與連家去掰扯,也不會想的太深。可現在魏子修的腿斷了,就不是小事了,魏府必定不會輕易罷休,到時候牽扯我是小,反正我也已經做好了與他們翻臉的準備,可到時候若是查出了你,可怎麼辦!」
雲楚忱一口氣說了一大堆,句句都是責備的話,但晉亭反而有些高興的小情緒冒了出來,「你不用擔心我,我也不怕跟魏家翻臉。」
「你……」雲楚忱一跺腳,「以後我的事,你不許插手!」
「那怎麼行。」晉亭一口拒絕,「我不插手,還有誰能幫你?」
雲楚忱心中有種說不清的滋味,便听晉亭又說︰「你別誤會,我只是單純的厭惡魏子修那個偽君子。」
雲楚忱瞪了他一眼,「你倒也狠。」
「怎麼,你還舍不得了?」
「呸!屁話!」
雲楚忱說完才發覺自己竟然爆了粗,臉有些紅。
晉亭卻一臉笑意的看著她。
雲楚忱一瞪眼,正要說幾句狠話,那邊把風的蘅蘭往回緊走了幾步︰「姑娘,有人往這邊過來了。」
雲楚忱咬咬唇︰「我先不與你說了。」
晉亭笑道︰「那我回頭再去找你說話。」
雲楚忱心下一頓,想說讓他別再來風瀾院,可晉亭已經轉過身大步流星的走了,生怕她反對似的!
蘅蘭跟春蕪見此情形對視一眼,掩唇偷偷的笑。
雲楚忱扁扁嘴橫了她們一眼,「還不快走?」
王家今日大喜,府中處處都是大紅綢緞和喜字。
王琰夫婦只有一子一女,對王知以這個聰慧懂事的女兒愛如珍寶,說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也不為過,今日她大婚,王家的氣氛卻不同于王琰夫婦以往對女兒出嫁的想象。
就連王知以自己,也沒有幾分即將嫁于人婦的緊張與嬌羞。
仿佛只是為了完成一個任務。
王知以看著鏡中的自己,雲髻峨峨,鋪紅疊翠,竟是如此陌生,如同帶了副面具。
從今往後,她要一直這般帶著面具示人了吧,至少對著她最「親近」的夫君,永遠不能摘下這假面。
正在胡思亂想,鏡中走近一人。
王知以驚喜回頭︰「楚楚!」
雲楚忱看著一身大紅喜服的王知以,頗有幾分唏噓和心疼,「都準備好了?」
王知以沉默片刻,沉沉點頭︰「嗯,準備好了。」
二人有種相交莫逆之感,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一言一語之間十分默契。
雲楚忱問了,王知以便懂得她問的是什麼。
簌簌在一旁抓住雲楚忱的袖子,說道︰「雲大姑娘,往後我們姑娘嫁人了,你也要常來與我們姑娘說話!」
王知以嗔笑的看著簌簌︰「你這丫頭,說的什麼話。」
好像她跳進了虎穴狼窩似的。
簌簌欲言又止,卻什麼都不能明說,只用希冀的目光看著雲楚忱。
雲楚忱拍拍她的手,「我會的。」
簌簌偷偷抹了一把眼淚,外面又一窩蜂的涌進來幾個小娘子,都是來給王知以添妝說吉利話的。
雲楚忱便往邊上讓了讓。
進來人中就有剛到不多久的沈嘉兒和阮笑笑,還有連曳連佩姐妹跟魏妥妥。
連曳連佩姐妹見了雲楚忱神色便有些不自然,顯然也是听說了燕悅樓的事。
魏子修此時在大家眼中,是雲楚忱的準未婚夫婿無疑。
自家兄弟將人家未婚夫打斷了腿,這怎麼說都有些尷尬。
沈嘉兒跟阮笑笑對視一眼,打算在一旁看個笑話。
誰知雲楚忱笑容滿面的跟連接姐妹打了招呼,就跟沒事人一樣,轉而又跟魏妥妥寒暄起來。
連家姐妹見狀松了口氣,她們可不想再旁人家里弄出什麼難看的事情來。
沈嘉兒見魏妥妥跟雲楚忱說說笑笑的,在一旁嘀咕道,「這魏公子什麼時候成了沒人疼沒人管的了,幾個都像妹妹像沒事人似的,未婚妻也像沒事人似的……」
雲楚忱跟魏妥妥在一旁听見,相視了然一笑。
此時在英國公府。
魏子修的小廝鼻青臉腫的回府報信,英國公夫人尖叫一聲就厥了過去!
魏老夫人臉瞬間變化,就似那日夜間雲楚忱偷看到的那般,陰毒無比。
「我的孫兒現在人在哪里!」
「回……回老夫人的話,公子被衙門的人抬到醫館去了……」
「還去什麼醫館,現在就去要人,直接將人帶回府里!」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
魏老夫人看著昏厥過去的英國公夫人,氣惱道︰「沒用的東西!把她叫醒!」
服侍的丫頭不敢怠慢,連連答應,圍著英國公夫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拍涼水。
魏老夫人狠狠的瞪了她們一眼,叫了府里的大管事過來,「去打听打听,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是,老夫人!」
管事見魏老夫人的面色可怖,一溜煙的去了。
燕悅樓發生的事不難打听,管事沒過多久就將前因後果問的明明白白。
剛清醒過來的英國公夫人直氣了個倒仰,「這……這叫什麼事!連家出了個僖妃就能為所欲為了?!」
魏老夫人倒是沒發怒,繃著臉沉吟許久,揮手讓管事的走了,然後對英國公夫人說道︰「我看這事不簡單。」
英國公夫人一怔︰「這不就是連家那小子故意想要找麻煩?還能有什麼內情不成?」
「你糊涂了!」魏老夫人恨鐵不成鋼的看著長媳,說道︰「你沒听管事說的什麼?那連坤口口聲聲說他的腿是咱們家哥兒打斷的!這才要‘以牙還牙’!」
「這……這倒是不可能,媳婦之前倒是听說了連坤挨打的事,但這的確不可能是修哥兒所為。」
「所以,連坤為什麼說他的腿是修哥兒打斷的,還突然要找修哥兒報復?」
英國公夫人如醍醐灌頂,「是有人故意為之?故意將連坤被打的黑鍋扣在了修哥兒頭上?」
魏老夫人黑著臉︰「修哥兒在外行走,從來都十分小心,怎麼會無緣無故沾染連坤那種潑皮無賴,只是不知是何人所為,又是為了什麼。」
「我看,八成是嫉妒,咱們修哥兒出色,有人看著眼紅也是有的。」
「未必。」
魏老夫人生的瘦,隨著年紀漸大,雙手老的最是明顯,干枯而蒼白,如同獵鷹的爪子一般,此時她的手指一下下敲擊在椅子的扶手上,激的英國公夫人寒毛直豎。
「那……母親覺得,此事如何?」
「連坤挨打之後,翻天覆地找了許久都不知道誰是下的手,他這個當事人都不知道,旁人就更不可能知道,所以我覺得,將這件事栽贓到修哥兒身上的,八成就是打連坤的凶手,起碼是同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