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四 孫可望得償所願 李定國怒斥龍王

三月,楊畏知的死訊從貴陽傳來,賀九儀當即帶兵來到行宮覲見。看著賀九儀凶神惡煞般的眼神,永歷帝嚇得是臉色慘白,驚恐萬狀。殿中諸臣亦是噤若寒蟬,誰都不敢多說一句。

一旁的司禮太監龐天壽早已收了賀九儀的賄賂,立刻貼耳小聲說道︰「皇上,您剛封楊大人東閣大學士,孫大帥就把楊大人給殺了,這是在向皇上您示威啊!事已至此,還是遂了孫大帥之願,封他秦王吧!」

永歷帝無奈地點了點頭,算是勉強答應了,于是在賀九儀的注視下,永歷帝當場寫好冊封秦王的敕書,蓋上玉璽,派人送往貴陽。直到這時,賀九儀方才心滿意足地轉身而去。

孫可望得敕大喜,遂遣中書楊惺光具表稱謝曰︰「秦王臣朝宗望闕奏謝。臣自入滇以來,紀年而不紀號,稱帥而不稱王,正欲留此大寶以待陛下之中興。此耿耿孤忠,矢之天日者也!」

受封秦王後,孫可望正式自稱秦國國主,並在貴陽建立行營六部,以範、馬兆義、任僎、萬年策分別為吏、戶、禮、兵部尚書,並在官餃前加以行營之號。

永歷朝廷同時還冊封了定國為康國公,文秀為泰國公。雖然從王爵變成了公爵,可定國與文秀二人一心只想著聯明抗清之事,對此並不以為意,欣然表示了接受。

在接受完朝廷的敕封後,為了盡快做好北伐準備,定國隨即又匆匆返回了雲南練兵。

至于孫可望,盡管得償所願,但他卻依舊悶悶不樂,孫可望認為永歷君臣不過區區一個秦王之名,封得都這麼心不甘情不願,自己又何必要死心塌地為這種朝廷效命。

任僎和方于宣二人平日里善于察言觀色,他們一眼看出孫可望的野心,遂屢屢勸進。孫可望雖頗為心動,但害怕定國不服,遂讓方于宣以巡視之名前往昆明,試探口風。

方于宣來到昆明,在定國面前繞了好幾圈話,方才把話題引到勸進稱帝之上。哪知定國听後卻是雙眉緊鎖,毫不猶豫地表示了反對︰「萬萬不可!大帥既授封秦王,便是朝廷之臣,若行此篡逆之舉,將成天下公敵,人人得而誅之也!」

孫可望得到回稟,心中雖然不悅,但也只能暫時作罷。為達到自己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目的,孫可望于是又上疏請求永歷帝移駐雲南。

閣臣朱天麟力主其議道︰「皇上,雲南山川險阻,雄師百萬,北通川陝,南控荊楚,進可以攻,退可以守,正適宜做駐蹕之地,以堅秦王推戴之心,以慰中外臣民殷切之望!」

但內閣首輔吳貞毓由于先前曾堅決反對冊封孫可望秦王,唯恐自己將來步嚴起恆之後塵,心中顧慮重重,不肯答應。而永歷帝,在被賀九儀威逼之後,對孫可望也沒有一點兒好感,擔心一旦去了昆明,就將落入孫可望的魔掌,淪為傀儡。因此移蹕之舉,遲遲未成。

再說此時,正值春夏交替,滇西一帶大旱,接連數月無雨,滇西百姓成群結隊地前往龍王廟求雨,可老天卻是遲遲不肯下雨。定國得知此情,自是憂心忡忡。

金維新見狀遂上書定國,為其獻上一策,定國閱後大喜,立即依計行事。

按照金維新的計策,定國親自趕往大理,來到龍王廟前,當著眾百姓的面寫下一道義正言辭的表文,斥責龍王不顧天下蒼生死活,命其盡快下雨,否則便要搗毀龍王廟。

等到次日,定國再次在龍王廟前召集眾百姓,對他們宣布道︰「諸位父老鄉親,兄弟姐妹們!昨夜龍王托夢于本公,說沒有玉帝敕令,不敢輕易下雨,不過他教了本公一個法子,讓咱們把花甸水潭和十八溪水道都給挖出來,如此便可保溪溪出水,讓三百六十村寨都有水用!」

眾百姓听說是龍王爺的吩咐,豈敢不遵,一時蒼山洱海間,白族、漢族男女老幼一齊上陣,揮舞銀鋤,挖開水潭,疏通溝道。只用了不到一個月功夫,蒼洱壩子就解除了旱象。

經過此事,定國備受大理一帶各族百姓的敬重,更是將其奉為雨神,建本主廟以祭祀,香火絡繹不絕。

等忙完了滇西一帶的旱情,回到昆明,已經是初夏時節了。在康國公府後花園里有一棵百年古榕,枝繁葉茂,參天而立。

這日天還沒有大亮,定國就已經早早起床,來到了榕樹下打拳,這是他十幾年戎馬生涯養成的習慣。練了大約一個時辰,香蓮帶著小溥興和小嗣興也來到了後花園。

香蓮此時又有了八個月身孕,只見她挺著大肚子,將手中一盤糕點放在榕樹下的石桌上,招呼定國道︰「寧宇哥,快過來吃點東西,等吃完再練吧!」

听到夫人的呼喚,定國連忙收拳停下,快步走到石桌前,猛地蹲子,一左一右抱住了兩個兒子,香蓮不禁假裝嗔怪道︰「瞧你一身臭汗,怎麼這就抱上了?快先擦擦汗吧!」

定國吐了吐舌頭,放下兒子,起身接過香蓮遞來的毛巾,一把擦去滿頭汗珠,然後攙扶著香蓮小心翼翼地在石墩上坐下︰「夫人,你都這麼大的肚子了,就別整天忙里忙外啦,萬一摔著了怎麼辦?」

听定國這麼一說,香蓮忍不住咯咯一笑道︰「當初懷溥興和嗣興的時候,兵荒馬亂,天天到處顛沛流離,不也是這麼過來的了麼?今日怎麼倒就嬌貴起來了?」

「當年那不是沒有條件嘛!現在不同往日了,你是大明康國公的正室夫人,怎麼還能再讓你受苦呢?」定國邊說著話,邊在香蓮身旁坐了下來,隨手從桌上抓起一塊糕點,塞進嘴中,邊咀嚼邊對著小溥興和小嗣興說道,「好久沒看你們這兩個小兔崽子打拳了,最近可有進步?露幾手給爹爹瞧瞧?」

正當兩個小家伙在定國面前躍躍欲試的時候,夏大柱忽然走了過來,躬身稟報道︰「殿下,金先生來了。」

定國素來禮賢下士,對金維新這樣的文人更是敬重,在昆明這段時間,他與金維新相交甚厚,並讓其在軍營中為將士們講解《三國演義》。

听說金維新親自登門,定國抱歉地拍了拍兩個小家伙的肩膀,然後吩咐夏大柱先把人引至花廳稍坐,自己馬上就去相見。

當定國匆匆換好衣服,步入花廳時,金維新正獨自一人坐在太師椅上翹著二郎腿,悠閑地品茗著,還時不時地哼上幾句小曲。

定國滿臉堆笑地迎上前去︰「金先生,好自在啊!近日講授《三國演義》可還順利?」

見定國到了,金維新趕忙放下手中茶杯,起身整了整衣冠,然後恭恭敬敬地向著定國就是一揖︰「殿下放心吧,將士們听得可認真了!大家听後都頗有感觸,說秦王就好比當今的曹操、董卓,而殿下卻是忠貞不二、足智多謀的諸葛孔明!」

定國趕忙擺了擺手︰「諸葛孔明可不敢當!今生惟願能做關、張、伯約那般忠義之士足矣!不敢不勉!」

「殿下過謙了,依在下看來,殿下不但有諸葛孔明的智謀,更有關、張、伯約的忠勇!實乃天助大明重整江山啊!」見定國如此謙遜,金維新不禁發自肺腑地感慨道。

定國被金維新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趕緊轉移話題道︰「金先生,你過譽了!走,趁著現在還早,咱們到軍營里轉轉吧!」

二人于是策馬出了南門,直奔位于滇池邊的演武場。

此時,大西軍已經全部完成改編,並換上了明軍的衣甲。當定國與金維新抵達時,眾將士正冒著炎炎烈日在演武場之上揮汗如雨地認真操練著,吶喊之聲響徹雲霄。而在不遠處,五十頭身軀龐大的戰象,也正在象奴的驅使下,演練著各種戰法。

這些戰象乃是不久前孟連第十四代土司刀派忠,與其他傣族土司共同贈送給定國的,在象奴的悉心教,如今這些戰象不但威猛善戰,更是善解人意。定國旋即又命祁三升將象奴訓練戰象之法總結起來,取長補短,重新制定出了一套戰象與騎兵、步軍相互配合的戰法。

「殿下,這象騎看起來已初具規模,應該很快就能上陣殺敵了。」金維新指著前方,一臉興奮地說道。

定國興致勃勃地駐馬觀看了一會兒象騎的操練,也是滿臉的期待︰「世人都說滿清八旗鐵騎天下無敵,我倒想看看,到底是他們的騎兵厲害,還是咱們的象騎厲害!」

看完象騎訓練,金維新又舉鞭指向演武場旁一排冒著裊裊青煙的草棚,對定國說道︰「殿下,咱們再去那邊看看吧!」

二人並轡來到草棚前,只見草棚內炭火燒得正旺,數百名工匠赤果上身,賣力地揮舞著鐵錘,打造刀槍軍械。旁邊的一排草屋內,還有不少婦女在埋頭縫制著軍服以及鞋襪,她們中大部分是將士們的眷屬,還有少部分是平定沙定洲之亂時主動從軍的彝族女兵。

望著大伙熱火朝天的忙碌場景,定國不忍打擾,遂帶著金維新悄悄離開軍營,向著附近的一個村莊走去。

村民們此時正在田間辛勤忙碌,二人在田邊駐馬停下,定國翻身下馬,俯身向著田間一位年過半百的老農大聲詢問道︰「敢問老人家,依您看,今年的收成如何?」

老農聞聲停下手中的活,抬頭看了一眼,隨即單手撐腰,直起身來,樂呵呵地答道︰「承蒙王爺庇佑,今年風調雨順,定是個豐收年啊!」

「咦,老人家您認得我?」定國今日出門特意穿著一身便服,沒想到居然還是被人一眼給認了出來。

老農也不害怕,抬起袖子一把抹去額上的汗珠,哈哈一笑道︰「王爺,這昆明城,怕是沒幾個人不認得您!」

听老農這麼說,定國和金維新也跟著樂了起來,笑了片刻,定國指著放在一旁竹籃里那些拳頭大小的土蛋,好奇地詢問道︰「老人家,這是什麼東西?從前好像都沒見過。」

老農順著定國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王爺,這東西叫洋山芋,是咱老漢今天中午的口糧!」

邊說著話,老農邊將竹籃從地上拿了起來,送到定國面前,笑著說道︰「這洋山芋都烤熟了,王爺若不嫌棄,拿一個嘗嘗鮮?」

定國也不跟老農客氣,伸手就從竹籃里抓起一個洋山芋,隨手往身上一擦,連著皮就要往嘴里送。老農連忙一把拉住定國的手,連連搖頭道︰「王爺,這玩意可不能連皮吃!」

按照老農的指引,定國小心翼翼地剝去焦黃的外皮,一股淡淡的香氣頓時撲面而來。定國咽了咽口水,一口咬下,只覺外脆里綿,忍不住稱贊道︰「嗯!好吃!真好吃!金先生,你也嘗一個試試!」

見二人吃得不亦樂乎,老農也是眉開眼笑︰「這洋山芋是咱老漢親戚前幾年從廣東那邊帶回來的,這玩意好啊!不挑環境,產量又高,吃了還管飽,自從種了它,咱們家七八口人,哪怕遇上荒年,也沒餓過肚子!」

定國听得是連連點頭,對著一旁的金維新說道︰「金先生,你看這洋山芋若是能夠推廣種植開來,到時候將士們行軍打戰,隨身揣上幾個,吃飯問題可就迎刃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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