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三 文秀泅渡破敵營 能奇聚兵攻定番

正月二十三日,大西軍自遵義開拔,直抵烏江。

烏江南岸此時已有明將楊吉領兵五千在此駐扎,面對茫茫大江,孫可望不禁犯了難。見此情形,劉文秀當即挺身而出,抱拳請命道︰「大哥!臣弟願效仿先前重慶之例,帶人泅渡過江,為我大軍前進掃除障礙!」

「這怎麼能行?天寒地凍的,江面又這麼寬,就算你本事再大,就這麼游過去,豈不是要被凍死?」孫可望听罷,當場表示了拒絕。

「不試怎知不可?大哥盡管放心!如果臣弟堅持不住,自會掉頭折返,到時再另想其他辦法如何?」文秀仍是不肯放棄。

望著文秀堅毅的面龐,孫可望思慮了許久,見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只得勉強同意了,並反復叮囑道︰「三弟,此去務必小心謹慎,萬萬不可逞強!」

文秀點頭答應一聲,隨即先身士卒,帶著十三名熟識水性的親信部下,趁著夜幕降臨,悄悄潛伏至岸邊蘆葦叢中。

待對岸明軍巡邏隊走遠,文秀當即壓低嗓門下令道︰「就是現在,我們快點游過去!」

隨著一聲令下,眾人立刻月兌去身上衣甲,背負弓矢,口餃利刃,悄無聲息地下到江中,忍受著冰冷刺骨的的江水,在夜色的掩護下,奮力向對岸游去。

盡管游水的聲音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顯得十分清晰,可明軍卻是毫無察覺,大約游了半個時辰,文秀他們終于順利到達了南岸邊。

不想岸邊全是又深又爛的淤泥,其中一人剛想從水里站起身往岸上走,文秀眼疾手快,連忙一把將他拉住,輕聲說道︰「快趴下,匍匐前進!否則陷入淤泥之中,可就出不來了!」

話雖如此,可面對數丈寬的灘涂地,想要上岸談何容易?眾人本就在冰冷刺骨的江水中游了許久,早已精疲力盡。剛剛在水里還沒多少感覺,可現在趴在濕漉漉的爛泥中,又被冷風這麼一吹,頓時被凍得是瑟瑟發抖。

不過既然到了這里,前進或許還有活路,回頭那可真就是死路一條了。念及至此,大伙惟有憑借著堅強的意志,在淤泥中一點一點地向前爬行。

好不容易爬出了灘涂地,正準備登岸,忽然從遠處傳來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莫非是被明軍發現了?文秀心中不由一緊,趕忙吩咐眾人在蘆葦叢中隱蔽起來。

不一會兒功夫,就望見一名騎馬的軍官領著二十多名巡邏兵,高舉火把,有說有笑地向這邊走來。蘆葦叢中的大西軍將士不禁握緊了弓身,連大氣也不敢出。

就在這群明軍巡邏隊進入射程範圍的瞬間,埋伏的大西軍將士幾乎同時張弓放箭,對方猝不及防,頓時就被射死了大半,騎馬的軍官也身中數箭,連人帶馬翻滾至路邊。

眾將士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扔下弓矢,手執匕首如猛虎下山一般沖殺出來,向著剩下沒死的七八個明軍包抄過去,將他們亂刀砍死。

干淨利落地消滅了這支明軍巡邏隊後,文秀于是吩咐大伙換上明軍的衣甲,並將這二十多具被扒得光溜溜的尸體全都藏進蘆葦叢中,然後迅速撤離戰場。

在文秀的帶領下,大伙偽裝成明軍巡邏隊,舉著火把,大搖大擺地奔向數里外的明軍大營。

臨近敵營,文秀下令所有人熄滅火把,在附近一片樹林中埋伏下來。扒開樹叢往前看去,只見明軍大營中一片寂靜,只有少數巡哨值夜的士卒正三三倆倆地聚在一起烤火聊天。

「三殿下,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有人忍不住低聲詢問道。

文秀抬頭望了眼月色,心中思忖著︰「就算現在向對岸發出信號,一時半會兒大軍也過不了江。等到天亮,雙方免不了一場惡戰。與其如此,倒不如趁現明軍不備,模進寨中,如果運氣好,尋到到對方主將的大帳,就能夠擒賊先擒王,不戰而勝了!」

念及至此,文秀把心一橫,毅然決然地下令道︰「悄悄潛進去!打明軍一個措手不及!」

隨著文秀一個手勢,身後兩名大西軍將士心領神會,貓腰閃身消失在了樹叢中,沒過多久,二人已然分別繞至斜靠在寨門柵欄前的兩名明軍哨兵身後。

他們手執匕首,幾乎同時猛地往前一縱身,緊接著左臂一個鎖喉,右手直接將匕首送進了對方的心窩。兩名哨兵吭都沒來得及吭一聲,就被送去見了閻王。

緊接著,又有兩支暗箭從樹林中嗖嗖射出。瞭望塔上的兩名哨兵,沒等做出反應,已經被箭矢貫穿喉嚨,當場斃命。

順利消滅了寨門前的哨兵後,文秀帶著大伙迅速沖出樹林,繞過木柵欄和拒馬,合力推開寨門,繼續向前模去,一路干掉了五六波哨兵。又往前走了片刻,文秀發現不遠處,有一座最大的營帳,四周燈火通明,守衛更多達三十多人,可謂戒備森嚴。

「這座營帳里住的人可不簡單啊!莫不是楊吉的中軍帳?」有人壓低嗓門低語了一聲。

文秀點了點頭,果斷下令道︰「就算不是楊吉,也定是明軍中的大官,弟兄們跟我上!」

話音未落,就見文秀提著匕首縱身一躍,直沖向大帳,身後將士見狀也趕忙跟了上去。等值守的明軍發現,他們已然沖到了面前。

「什麼人?站住!」一個哨兵見狀,急忙拔刀大喊了一聲。

文秀也不搭話,舉起匕首,反手對著那人心口就是一刀。緊接著拔出匕首,也不管那人死活,又向旁邊的哨兵殺了過去,大伙一起動手,頃刻間就刺翻了十幾個哨兵。其余沒死的,在慌亂中一時搞不清楚對方到底有多少人,嚇得是魂飛魄散,瞬間一哄而散。

驅散了帳外的哨兵,文秀並沒有直接沖入帳中,而是快步來到一個火盆前,抬腳狠狠一踹,將正燒得滾燙的火盆徑直踢飛到營帳上方,頓時火油四濺,將整座營帳都給燒著了。

楊吉昨夜喝得是酩酊大醉,直到大火燒了起來,這才從夢中驚醒。他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還以為是部下不慎打翻了火盆,顧不上穿鞋,就光著腳罵罵咧咧地跑了出來。

誰知剛一出帳,腳底就被一塊鋒利的石頭給扎破了,楊吉疼得是齜牙咧嘴,忍不住俯身去模傷口。文秀守在帳外看得真切,二話不說,一個箭步沖上前來,揚起匕首,向著楊吉的後心就扎了下去。

楊吉慘呼一聲,踉蹌著身子,便晃晃悠悠地倒了下去。文秀隨即單膝跪地,用匕首割下楊吉的首級,然後起身,將這顆血淋淋的腦袋高高舉過頭頂,向著四周聚攏過來的明軍將士高聲疾呼道︰「楊吉已死,汝等還不速速歸降?」

明軍大駭,再無心戀戰,紛紛丟下兵器,齊刷刷地跪下了一大片。

直到這時,文秀方才想起向對岸發去信號,並將渡口船只盡數駛往北岸。孫可望見只有數十艘小船,嫌渡江速度太慢,隨即下令全軍大張旗鼓地砍伐竹木,建造浮橋,然後連夜渡過了烏江。

過了烏江,大西軍一路勢如破竹,于二月初抵近貴陽境內。

听聞大西軍兵至,貴州按察使張耀、布政司參議曾益、都指揮使陳瑞征等人不由驚慌失措,背著雲貴總督範私下聚在一起,商量去留之計。

張耀坐立不安地在屋中來回踱著腳步,故作鎮靜地說道︰「賊寇將至,諸位大人有何主意,不妨直言!」

陳瑞征強壓住自己心頭的恐懼,愁容不展地嘆息道︰「下官听聞西賊有四酋,皆勇猛無雙,先前破重慶曾英,收降數萬,後又取了遵義。如今貴州久享太平,軍力薄弱,怕不能御也!」

張耀听了陳瑞征的話,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連聲詢問道︰「事已至此,如之奈何?」

哪知曾益卻是起身,不慌不忙地向著張耀微微一躬,而後壓低了嗓音,小聲說道︰「臬台大人!賊兵勢大,不如避其鋒芒,保存實力,改鎮他處,再伺機恢復,如此方是良策。」

張耀不禁搖頭道︰「不戰而逃,只恐將來南邊那位怪罪下來,咱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曾益捋著自己花白的長須,搖頭晃腦地說道︰「這有何難?咱們暫且不報便是,反正賊兵在此頂多也就呆上個十天半個月,咱們只須等賊兵退去之後,再奏報南邊,言此為破敵之策,還能得個收復之功,豈不是一舉兩得?」

張耀听罷不住拍案叫絕道︰「如此甚好!」

三人議定已畢,遂拋下雲貴總督範,棄守貴陽,率領著一班文武官員逃至定番州,打算在此暫避鋒芒。

大西軍尾隨而至,將貴陽團團圍住,範無路可走,又惱怒張耀等人背棄自己遠遁而逃,立即開城投降,並慫恿大西軍去打定番州。

孫可望微微一笑道︰「總督大人莫急,即便你不說,孤也要去取此城!」

隨著孫可望一聲令下,大西軍于是以貴陽為中心,分兵長驅攻略雲、貴諸地,並由定北王艾能奇率本部兵馬前往攻打定番州。

定番州東西南三面皆有河水環繞,各路官道上還分別築有三座關隘,以方向命名。而北面則緊靠大山,山口也有一關,名曰北關。

在觀察過定番州的地勢後,艾能奇決定繞過北面大山,從東面渡河向主城發起進攻。

這條河並不算寬,落潮時最窄處也就不過三四丈距離,艾能奇下令分出一半將士伐木搭建浮橋,另一半將士沿河布陣,張弓搭箭,嚴陣以待。

搭建浮橋的木頭皆由就近砍伐,每根最少都有碗口粗,但見大西軍將士以十人為一隊,其中八人扛著木頭,另兩人則舉著寬大的盾牌走在最前面保護。

張耀在東關城樓上看到大西軍陣中出現一隊隊扛著木頭的士卒,頓時明白了他們想要做什麼。如果放任大西軍在河上搭起浮橋,屆時定番州可就危在旦夕了。驚懼之下,張耀連忙命令都指揮使陳瑞征領兵前去阻擋。

發現明軍出關,列陣于河岸邊的大西軍弓弩手立刻向著對岸放箭,在密集的箭雨下,明軍將士根本無法靠近河岸,只能眼睜睜看著大西軍將浮橋搭好,隆隆開過河來。

陳瑞征不敢戀戰,慌忙帶兵退回了東關。

在艾能奇的親自指揮下,大西軍將士馬不停蹄地攻向東關,不到一個時辰,東關便告失守,大西軍旋即兵臨城下。

城外到處旌旗密布,大西軍的隊伍更是從城下順著岸邊浮橋,密密麻麻地一直延伸到河對岸。東門守軍被恐懼所籠罩,毫無目標地不斷向城下放箭,其他三門的守軍聞訊也紛紛趕來支援。

一場激烈的攻防大戰,眼看就要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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