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風雲際會 六十八 王四虎拜認義父 汪兆齡越獄來投

听聞張獻忠聲勢復振,陳州義軍首領王四虎當即率領本部人馬前來相投。

張獻忠見王四虎少年英雄,勇猛過人,對他很是喜歡,試探地問道︰「俺老張原有個兄弟名叫朱世虎,與你的名字很是相似,只可惜死了好多年!今天俺老張見你甚是親切,不知是否願給俺老張做個義子?」

王四虎早已久仰張獻忠大名,自是求之不得,立刻跪倒在地,連叩了三個響頭,恭恭敬敬地說道︰「義父在上,且受孩兒一拜。」

張獻忠大喜,于是讓王四虎改為張姓,又喊來張可旺、張定國、張文秀、張能奇、張興國、張化龍、張廣才、張可繼、張能弟、張君用十名義子,命張四虎與他們結拜。

至此,連同不久前戰死于望雲集之戰的張惠兒,西營將士將這十二人親切地合稱為西營十二太保。

十月初九日,張獻忠率軍圍攻桐城,被監軍太監盧九德、總兵周遇吉、黃得功所敗,轉道進攻舒城、固始,亦未能破城。

就在張獻忠愁眉不展之計,中軍忽然來報,說外面有個名叫汪兆齡的秀才,帶著一百多名死囚前來投奔。

張獻忠听後頗感好奇,吩咐中軍把汪兆齡請入帳中一敘。

見到張獻忠,汪兆齡落落大方地向著他深深一拜,隨即朗聲言道︰「桐城生員汪兆齡,拜見敬軒將軍!」

汪兆齡今年只有十九歲,長得是眉清目秀,張獻忠看他十分順眼,連忙指了指一旁的座椅,笑道︰「汪先生,快坐下說話。」

「謝敬軒將軍!」汪兆齡謝了一聲,繼而側身一坐在了座椅上。

張獻忠又讓親兵為他沏上一壺好茶,親切地詢問道︰「汪先生為何想來我西營?」

汪兆齡端起茶杯輕輕咂了一小口香茶,而後忿忿說道︰「不瞞將軍,學生與桐城一王姓大族有仇,纏訟多年,屢屢吃虧。數月前,那知縣收了王家的賄賂,非但以訟棍為由革去了學生的功名,還將學生打入了大牢!多虧將軍攻打桐城,城中亂作一團,學生見機不可失,當即鼓動了一百多名重囚犯,殺死獄卒,破獄而出。听聞將軍正在攻略江北,故而混出城來,投奔于此,望將軍收留!」

張獻忠向來敬重知識分子,但凡來投,皆予以重用,今日見汪兆齡舉止不凡,當即開門見山地向其問策道︰「既然先生來投,必有良策相贈,張某願聞其詳。」

「良策二字學生實不敢當!想當初將軍巧取鳳陽火焚皇陵、設伏羅猴山大破左良玉,這幾戰可謂是酣暢淋灕,令學生不禁為之向往!後又襲取襄陽,逼死楊嗣昌更是點楮之筆,精彩絕倫,讓人拍案叫絕!」汪兆齡先是狠狠吹捧了一番張獻忠,張獻忠听後也甚是得意,這幾戰的確是他平生的得意之作。

見張獻忠起了興致,汪兆齡話鋒一轉接著說道︰「只不過學生以為,皖北乃是四戰之地,加之年年戰亂,民力已竭,實在不宜久留!」

「先生的意思是?」張獻忠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汪兆齡又拿起茶杯,咂了口茶,這才接著說道︰「學生以為,當跳出皖北,另圖它地!」

張獻忠眼前一亮,盯著汪兆齡一臉期許︰「先生以為該跳往何處?」

汪兆齡放下茶杯,向著張獻忠拱手言道︰「學生有三策,獻與將軍!上策趁官軍主力被李自成牽制在中原之際,沿運河取道北上,直入京師……」

汪兆齡話未說完,張獻忠便連連搖頭道︰「先生莫要誤我!且不說京師城防堅固,難以攻破,單說這路途遙遠,我西營孤軍深入,豈不是兵行險招?不可!不可!」

張獻忠否決這個計策本就在汪兆齡意料之中,他于是接著說道︰「中策是為取道漢中,破關入蜀,然後憑借蜀道天險,養精蓄銳,以待天下之變!」

「那下策呢?」蜀道之艱險,張獻忠是領教過的,若不是有極好的機會,他覺得入蜀只能是一個備選的方案。

汪兆齡又說道︰「沿江東下,攻取南京,據江南膏腴之地,守長江天險,此為下策!」

「我說汪先生!依俺老張看,你的下策才是上上之策啊!第一策太急,第二策太緩!只有這第三策不急不緩剛剛好!」張獻忠忍不住拍案連連叫好道。

張獻忠的選擇倒讓汪兆齡吃了一驚,他設想的三條計策,上策不過是一張畫餅,完全沒有可操作性;至于下策,江南乃是朝廷財賦之地,重兵雲集,且朝中大員,江南人士佔比極多,又如何會坐視張獻忠奪取此地?因此汪兆齡認為張獻忠斷然不會雞蛋踫石頭,選擇攻取南京的;惟有這中策才是他真正想要讓張獻忠選的,沒想到這八大王不按常理出牌,汪兆齡一時陷入了尷尬的境地。

見汪兆齡半晌沒有說話,張獻忠感到很奇怪︰「汪先生,你這是怎麼了?身子不舒服?」

汪兆齡這才回過神來,連連擺手道︰「敬軒將軍,學生之所以將攻略南京定位下策,乃是因為南京是大明朝的陪都,又是賦稅重地,以我西營目前的實力暫時還無法撼動……」

張獻忠沉浸在效仿明太祖定鼎金陵,雄視天下的美夢中,當即打斷了汪兆齡的話︰「先生且說,我若想要拿下南京,該怎麼做?」

汪兆齡初來乍到,不敢拂張獻忠的意思,只好順著他的話往下說道︰「將軍既要取南京,必須以退為進,暫時南下入楚,控制武昌!此乃朝廷糧倉,又為天下中樞,東可以順江而下,攻取南京;西可以伺機入蜀,窺關漢中;北可以進抵河洛,逐鹿中原;南可以渡江據守,扼控湘西。」

「好啊!先生此言正合我意!听聞黃鶴樓乃是天下名樓,俺老張正想去瞧瞧呢!」張獻忠听後茅塞頓開,不禁拊掌叫好道。

汪兆齡于是又向張獻忠詳細指畫出攻取之策,並陳述圖王定霸之謀。

經過這一番試探,張獻忠認為汪兆齡此人盡管年紀尚輕,卻頗有謀略,忍不住連連點頭贊賞道︰「可惜俺老張沒能早遇上先生,否則豈有瑪瑙山、望雲集之敗?」

張獻忠高興之下,當即拜汪兆齡為軍師,將其比作當世之諸葛孔明,太祖皇帝身旁神機妙算的劉伯溫,此後更是日日朝夕相處,但凡運籌帷幄之事,皆對其言听計從。

汪兆齡在西營中的地位扶搖直上,一時間,徐以顯和潘獨鰲二人竟是備受冷落,這讓他們二人心中頗感不快。

這日午後,潘獨鰲悄然來到徐以顯帳中,見四下沒人,隨即開門見山道︰「我說老徐,你還有閑心在這里品茶?自打這汪兆齡來到咱們西營,敬帥日日與其同榻而眠,連婆娘都不要了!我就不明白,這請來的究竟是軍師啊,還是男寵啊?」

徐以顯放下茶杯,捋須言道︰「我看也是,那家伙長得細皮女敕肉,不男不女,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敬帥對其言听計從,再這樣下去,咱們的地位恐怕不保啊!」潘獨鰲忍不住嘆息道。

「咱們的地位倒在其次!若他真是如諸葛孔明般力挽狂瀾之人也就罷了!然今日晨會上,徐某听起其主張,殺戮太甚,居然說什麼征誅而得天下,如此無辜濫殺,若敬帥用之,將盡失民心!談何與李闖爭奪天下?只怕到時候悔之晚矣!」話說一半,徐以顯突然重重一拳砸在了案上。

「老徐,你輕點聲,隔牆有耳!」潘獨鰲趕緊提醒了一聲。

徐以顯不屑一顧地爆了聲粗口︰「怕個鳥!老子隨敬帥南征北戰的時候,這小子還在尿褲子呢!」

「小心駛得萬年船!畢竟現在他是敬帥身邊的紅人,不少趨炎附勢之徒皆歸附于其左右!況且我瞧他目光犀利毒辣,言語間皆透著一股殺意,此人絕非善類!你可要提醒敬帥,多加防備啊!」潘獨鰲打著折扇,一臉的擔憂。

徐以顯冷哼一聲道︰「哼,就他這女圭女圭?徐某人也不是省油的燈!跟我斗還女敕了點!」

潘獨鰲忙湊近身子,低聲詢問道︰「老徐,你有妙招?」

徐以顯招了招手,示意潘獨鰲湊上前來,隨即對其附耳低語了幾句。

潘獨鰲听後連連點頭︰「此計甚妙!你我聯手,定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哪知徐以顯和潘獨鰲的這番對話早已被藏身于帳外的汪兆齡親信偵得,並向汪兆齡稟報。

汪兆齡听後冷笑一聲道︰「好啊!我不來惹你們,你們倒打上門來了!也罷,既然要斗,那便是你死我活!咱們走著瞧!」

當夜,張獻忠正在後帳與汪兆齡商議軍機,忽有中軍進來稟報,說軍師徐以顯和潘獨鰲求見。

「他們倆怎麼一塊來了?」張獻忠一臉狐疑道,「且讓他們進來吧!」

不一會兒,就見徐以顯和潘獨鰲匆匆走進了帳中,異口同聲地向張獻忠拱手作揖道︰「敬帥!」

「有什麼事,就說吧。」張獻忠停下和汪兆齡的對話,轉向二人。

徐以顯和潘獨鰲看了眼汪兆齡,欲言又止,張獻忠瞧著他們的模樣,當即明白過來,于是說道︰「都是自己人,但說無妨!」

潘獨鰲攥著折扇,輕輕拍打著自己的手心︰「今日之事,與汪先生有關,所以還請汪先生暫且回避。」

「噢?既然與在下有關,那在下更得听听了!」汪兆齡神情自若地望向張獻忠,詢問道,「敬帥,您以為如何?」

張獻忠點了點頭︰「你們倆有屁快放!不要婆婆媽媽的!」

徐以顯無奈,只得將一張揉捏成團的小紙條遞上了帥案,而後緊緊盯住旁邊汪兆齡的眼楮,大聲稟報道︰「方才巡哨的弟兄在營外抓獲了一名官軍奸細,從他身上搜出一封蠟丸書信,還請敬帥過目。」

張獻忠展開紙條看了一眼,又遞給汪兆齡,不動聲色地問道︰「汪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汪兆齡接過紙條,不經意地瞄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道︰「這不過是官軍的反間計罷了,如此拙劣的伎倆又豈能瞞的過敬帥?」

潘獨鰲猛地將身子往前一傾,向汪兆齡發難道︰「你說反間計,就是反間計了?」

徐以顯也跟著冷笑一聲道︰「是不是反間計,你說的可不算!」話說一半,徐以顯拍了拍手掌,立刻就有數名扈衛押解著一名身型瘦弱的男子走進後帳,「汪先生,你且看看,認不認得這個人?」

汪兆齡臉上帶著微笑,慢慢從座椅上站起身,踱步來到那人面前,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故作驚訝地問道︰「哎呦,這不是前些日子,隨在下桐城越獄的兄弟嘛?怎麼,他犯事了?」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