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 順治帝龍馭賓天 李晉王大破象陣

隨著定國在瑞羊岳隘大破緬軍,明軍再次逼近至阿瓦城近郊。

阿瓦城外有兩條江,北面那條大的名叫伊洛瓦底江,另外一條小的名叫噶喇江,整座王城三面環水,只有西南面與陸地相連。自從白文選退兵之後,緬王莽達喇知道明軍斷然不會善罷甘休,隨時都會卷土重來,遂召集全城百姓,將阿瓦城通往陸地的方向鑿出一個人工湖,並引入江水,只留下三座土堤與陸地相連。除此之外,緬軍還征調城中百姓在距城四里之外修築了一座木城,以為前哨。

在南噶喇江北岸,兩萬明軍早已整裝待發。定國端坐于「二斗金」上,目光深邃地望向南岸,只見不遠處的阿瓦城在薄霧中隱約可見,渡過了這條江,就可以直逼阿瓦城下了。

就在這時,一騎快馬疾馳而來,于定國面前勒馬停下,傳令兵顧不上下馬便迫不及待地抱拳向定國稟報道︰「啟稟元帥,浮橋搭建完成,隨時可以渡江!」

定國滿意地點了點頭,對傳令兵吩咐道︰「速速通知鞏昌王,令他同步進軍!」

「遵令!」傳令兵虎吼一聲,當即撥轉馬頭,策馬而去。

隨即,定國高高舉起右臂,猛地向前一揮,喝令道︰「全軍出發,迅速搶渡浮橋!」

隨著定國一聲令下,集結于江岸邊的兩萬明軍將士相繼踏上浮橋,依次渡河。然而由于浮橋狹小,直至夕陽西垂,夜幕將至,明軍仍只渡過了將近一半人,還有一萬余名將士停留在北岸等待。

見天色漸暗,定國不敢托大,當即下令已經渡過江水的明軍將士快速在浮橋前扎下三座臨時營寨,彼此互為犄角,牢牢地守住渡橋,然後傳令全軍點起火把,連夜渡江,不得貽誤戰機。

至清晨時分,明軍主力終于全部渡過了南噶喇江。

盡管已是兵臨城下,但定國仍希望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為此他特意派使者進入阿瓦,面見緬王莽達喇,向他發出最後通牒︰「苟送上出,則我罷兵。」除此之外還要求緬方提供戰象、馬匹、糧餉等物資,作為明軍進入緬甸的軍費補償。

莽達喇听後不禁勃然大怒,態度強硬地一口回絕道︰「你王避難來我國,我是恩人。前有一野王子來,反將仇報。你主在我家尚如此,若還你主,更不知如何做出來。你要攻城也不妨,二年三年皆可,只是你們水土不服,兵亦有減無增,我不怕。」

信使悻悻而歸,听完信使的稟報,定國知道已無和平解決事端的可能,遂決定采取軍事行動,以戰促和,迫使緬方盡快交出永歷帝。

就在定國在緬甸整軍備戰之際,永歷十五年正月初七日,清順治帝于養心殿病逝,時年二十四歲,廟號世祖。其第三子愛新覺羅玄燁以八歲的幼齡登上了皇位,並改次年為康熙元年。

消息傳至雲南,吳三桂頓時陷入了彷徨之中,按理說他身為親王,為盡人臣之禮,理應進京哭拜先帝,可吳三桂擔心如今雲南形勢漸漸穩定,而自己手握重兵,若是回去,朝廷會借機把他扣留在北京。為了防備朝廷的意外之舉,吳三桂思慮再三,最終決定以退為進,將所部藩兵分為數股,陸續啟行。

一時間,在雲南通往北京的官道之上,人馬塞途,居民走匿,吳三桂方才剛行至半途,其先頭部隊便已然抵近至京郊。吳三桂的異常舉動也引起了清廷的高度警覺,為防止出現意外情況,四大輔政大臣在經過緊急商議之後,決定以康熙帝的名義頒下諭旨,命吳三桂不必進京,只須在京城外搭廠設祭即可。

吳三桂見目的達到,于是故作姿態地據理力爭了一番,這才遵詔而行,傳令全軍停止前進,然後在京郊新設的順治帝靈前假惺惺地哭拜了一場,旋即迅速提兵返回雲南去了。

此時,在明軍的步步緊逼下,緬甸朝堂之上已然亂成了一鍋粥,諸臣皆眾口一詞,要求緬王莽達喇盡快將永歷帝這個禍害送走。莽達喇思忖著就這麼把永歷帝送還給明軍實在是心有不甘,遂干脆派出使者前往昆明,請求吳三桂出兵幫助剿滅駐扎滇緬邊境的明朝軍隊,並承諾只要吳三桂肯出兵援緬,自己願意送出永歷帝作為見面禮。

吳三桂大喜過望,然而他認為現在機會雖然不錯,但時序已過,不利于大軍出征,倒不如虛張聲勢,擺出出兵的架勢,借以牽制緬方不要把永歷帝交還給明軍。

為此,他立即上疏清廷,疏中言道︰「春深非用兵之時,宜許以應援,遣永昌、大理邊防兵,裹糧出邊作聲勢,巡行蠻疆,促緬人備船,稱大兵即至,應之以術,然後可則緬人送永歷也。」

在送走緬王派來的使者後,為了給將來的軍事行動掃除後顧之憂,吳三桂又親率大軍進攻先前響應明軍起兵抗清的磨乃土司龍吉兆、龍吉佐兄弟,因先前與那嵩曾有盟約,兄弟二人自是誓死不降,苦苦堅守了七十余日,終因糧盡援絕,城陷被擒。

吳三桂親自審問二人,不解地問道︰「朝廷素來待汝等不薄,為何听信李定國之言,圖謀造反?」

龍吉兆凜然一笑道︰「吾等受國恩三百年,仗義守死,如何稱之為謀反?倒是王爺你,世受國恩,卻死心塌地為滿酋效力,從北京到雲南,一路對我朝趕盡殺絕,你自忖對得起大明,對得起崇禎爺,對得起祖宗麼?」

吳三桂臉色瞬間漲的如同豬肝一般,連忙轉移話題,厲聲斥問道︰「大膽,難道你們不怕死麼?」

龍吉佐在一旁把脖子一梗,慷慨陳詞道︰「我兄弟二人盡忠而死,難道不好過于你不忠不孝而生嗎?」

見兩人罵不絕口,吳三桂終于失去了耐心,命左右將二人割去舌頭,然後斬首處死。

回頭再將目光轉向緬甸,定國此時駐軍于距離阿瓦八十里的洞帕,而白文選則屯扎在距離阿瓦百余里的象腿,兩地皆在錫箔江畔,明軍在此日夜籌備操練,做好了長期困緬的打算。

阿瓦城中的緬軍也沒有閑著,他們依托地利之便,趁著明軍未至,組織百姓四處砍伐巨木,先是在原有的木城之外搭建了一座新木城,並派兵駐守。次日又于新建木城之外另立一城,如此反復四次,漸漸將防線推進至距離明軍大營十里之處,與明軍隔江相望。

隨著各處援軍陸續抵達阿瓦,緬王莽達喇遂命邊牙、邊牙猓為大將,率大軍十五萬,戰象千頭,夾以西洋進口的銃炮,主動向明軍發起了攻擊。

但見緬軍于對岸橫陣二十余里,鳴鼓震天,在戰陣的最前面是一千頭戰象,在戰象後面跟著一隊騎兵,約莫有一萬余騎,再往後則是由十多萬步軍組成的方陣,手執盾牌、長矛、蠻刀、弓弩、火銃等各式武器,殺氣騰騰地層層推進,直至距離江對岸五里處停了下來。

盡管明軍的兵力遠不及緬軍十分之一,且歷經磨難,裝備奇缺,手中就只有長刀、手槊、白棒,然而這些將士皆是百戰余生的精銳,過去與八旗軍交手尚不落于下風,戰斗素養更是遠遠超過這些亦兵亦民的緬軍,因此面對強敵卻根本沒有畏懼之感,反倒是人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打算與緬軍大戰一場。

緬軍主將邊牙見對岸明軍兵力不多,不禁冷笑一聲,當即下達了進軍的命令︰「傳本將軍令,象陣出擊,從正面突破明軍防線,把他們全都趕進江里喂魚!」

隨著命令下達,一千頭戰象立刻在象奴的驅使下組成了一個沖擊隊形,一齊向著對岸的明軍軍陣發起了正面沖擊,這些戰象一面橫沖直撞,一面高高舉起鼻子,發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吼叫聲。一時之間,大地震顫,騰起的煙塵遮天蔽日,久久無法消散。

定國嫻于象戰陣法,隨著沖鋒的緬軍象騎越來越近,他很快就發現緬軍是以一只善于突陣的花象作為群象之首,只要能夠擊退這只花象,眼前聲勢浩大的象陣便將不戰而潰。

在看出了象陣的漏洞後,定國不慌不忙地認真觀察了一番整個戰場上的形勢,只見錫箔江兩岸只有一處石橋相通,乃是戰象沖鋒必經之地,而石橋下方就是波濤洶涌的江水,深不可測。

定國心中瞬間就有了主意,他立刻命令靳統武接替自己指揮,然後親率五百精銳步軍埋伏于石橋下方,打算趁花象將至橋梁之時,突然發起襲擊。

靳統武坐鎮中軍,眼見花象帶領著群象沖上石橋,他立刻揮舞令旗,命令弓弩手迅速來到陣前,用火箭向著石橋上的象騎射擊,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射出,頃刻間漫天的火雨籠罩住緬軍象陣。由于石橋之上地方狹窄,象騎被擠在一起,移動困難,全都成為了明軍的活靶子。大象的天性本就怕火,此時哪里還顧得上象奴的驅使,頓時亂作一團,止步不前。

定國趁著群象畏懼火箭稍稍停頓的間隙,立即率領五百將士從橋旁猛然躥出,人人手執長矛,專照領頭花象的長鼻刺去。

花象被長矛刺痛,暴怒之下卷起巨鼻,一連掃飛了五六個明軍將士。見此情形,定國于是縱身一躍,靈巧地躲過了象鼻的橫掃,待象鼻正欲反卷之時,猛地抽出腰間佩刀,迎刃斬斷其鼻。

被斬斷鼻子的花象慘叫著調頭反奔向緬軍大陣,原本就陷入混亂的群象亦隨之狂奔,與身後的緬軍騎兵方陣撞在一起,人仰馬翻。那些跟隨在後的緬軍步卒還沒有來得及弄明白前面發生了什麼,就被折返回逃的象騎、騎兵踩成了肉泥。

靳統武見時機成熟,立刻指揮主力大軍沖過石橋,直取敵陣,緬軍大潰,死傷者數以萬計,大將邊牙猓亦死于亂軍之中。

邊牙狼狽奔逃,一路收攏潰眾,直至一棵綠蔭覆蓋數里的千年古榕前方才停下腳步,  他命人在此圍起柵欄,擺出堅守待援的姿態。

定國本已做好了苦戰的準備,萬萬沒想到,前夜傍晚時分,緬軍還在擂鼓列陣,可到了次日拂曉,這群緬軍便已逃得是無影無蹤,只剩下一圈簡易搭建的柵欄空蕩蕩地環繞在這棵千年古榕之下。

見緬軍已逃,定國與白文選隨即揮師直抵與阿瓦城隔江相望的大金江岸邊。

直到此時,定國仍然沒有放棄和平解決爭端的念頭,他一面命人將先前俘獲的緬將如國老等人全數放歸,並派一名使者隨這些被釋放的戰俘進入阿瓦城中,再次勸說莽達喇盡快交出永歷帝,將其送還明軍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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