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賭人心

作者︰酒心湯圓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季婈怔楞一下,打開信箋,發現是畢知府寫給畢佐的信。

再看內容提及酸棗加稅之事,季婈的眉頭漸漸蹙起來。

信上說,邊關最近起戰事,朝廷忙著給太後做壽,和林貴妃建避暑行宮,財政吃緊。

果子稅提及之人乃柴知州。

當今聖上對果子稅,態度曖昧……

看到這里,季婈心微沉。

以前她還想果子稅這事,沒有經過聖旨宣讀,應該屬于底下官員私下行為。

可看過信後,才明白……

果子稅雖是柴知州一手促成,可皇上的態度,實則支持!

「之前派人去治化,跟表叔說了果子稅的事,知道表叔來信,我趕緊從平流回來,想向你討個主意。」

畢佐面露愁容,語氣低沉。

「表叔的意思是,胳膊擰不過大腿。」

季婈抿了抿唇。

不知道是不是畢知府這次京都之行受挫,折了銳氣,反倒建議畢佐隨大流收果子稅。

她抬眼看了眼不甘的畢佐,眸色閃了閃。

現在堅持原則的畢佐,將來會不會也被磨去稜角?

「叩叩叩……」

季婈手指有節奏的,敲擊在桌面上,不語。

半響,畢佐眼底露出失望之色。

他認為連畢知府,也想不出好辦法,反倒勸他妥協,他怎麼就覺得,季婈能想到好辦法呢?

「叩!」

季婈敲擊桌面的手指,戛然而止。

她沉吟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畢佐倏然看向季婈,難以置信的露出驚訝,急切的問。

「真有辦法?」

季婈搖搖頭,又點點頭。

畢佐傻眼,這是有辦法,還是沒辦法?

「賭人心!」季婈慢悠悠道。

賭人心?

畢佐疑惑不解。

季婈目光悠遠︰「因為人心易變,有賭的成分。」

頓了頓,季婈看向畢佐,笑問︰「就不知道大人敢不敢賭了。」

畢佐總覺得,季婈說‘人心易變’時,語氣變得意味深長。

他怔了怔,捫心自問……

以後能一直,堅守本心嗎?

答案是未知。

只是畢佐知道,這一刻他的心,依舊火熱。

他看著季婈,神色鄭重,爽快又俠氣︰「賭一把又何妨!」

季婈臉上露出笑意。

她眼底幽光閃爍,紅唇輕啟,興味盎然道。

「好,那我們賭平流縣令對權勢的欲,柴知州的對錢財的貪婪,還有……」

她褐色的眸子,靜靜看向遠方,整個人氣質恬靜,說出的話卻讓畢佐差點掀翻手中的茶杯。

「還有,賭皇上的猜忌之心!」

畢佐手一抖,為季婈的大膽驚嘆到失聲!

這個世界上,誰敢如此大膽的揣測聖意?

也只有季婈這奇葩!

畢佐心慌地,忙給自己強灌一大口茶水,壓壓驚。

片刻後,他將茶杯重重放下,破釜沉舟的問。

「你打算怎麼做?」

季婈看畢佐緊張到,攥著杯子的手指尖,皆泛起了白。

她唇角微勾,好笑的看了眼畢佐,問︰「那麼緊張干嘛?」

說罷,話題一轉︰「寸刀他們呢?」

畢佐怔了一下,依言回答。

「我著急回來跟你商議對策,平流縣的賠款還有一些後續,寸刀他們在幫忙收尾。」

說罷,他追問︰「我能做什麼?」

季婈抬了抬眼,拿出一根金針,出其不意的扎向畢佐。

莫名其妙挨扎的畢佐︰……

季婈收起金針,慢條斯理囑咐︰「記住,回去後你病了。」

「我病了?」畢佐茫然一瞬,很快反應過來,重病不能打理公事,果子稅的事不就可以拖延了嘛!

「呵呵,對,我病了,不能起床的那種。」畢佐心情愉快。

「你找些人,往京都放些謠言——酸棗大豐收!」

季婈話家常一般布局,淡定得猶如智珠在握。

畢佐有些跟不上季婈,走一步看三步的思路。

此時他有些懷念好基友程師爺……

雖然好基友經常坑他,可一些讓他頭禿的問題,好基友都能替他抽絲剝繭分析清楚。

季婈看畢佐臉上還有迷糊之色,只能提點兩句。

「國庫緊張,邊關起戰事,假若酸棗大豐收,上交果子稅的話,是不是能救急?」

季婈看畢佐點頭後,繼續問。

「你知道柴知州,為何要提議果子稅嗎?」

「激進,邀功?」畢佐皺眉回答。

季婈豎起食指搖了搖︰「不,柴知州是自救,他現在缺錢,欠了不少交子錢呢!」

畢佐愣住︰「你怎麼知道?」

季婈笑而不語。

收了柴府這麼多糧食後,肯定要查一查柴府的反應。

沒曾想會查到,柴知州在民間放貸的交子鋪,拆借不少銀錢,用于囤糧。

交子鋪借錢容易,還錢難。

利滾利的拆借銀子,晚一天要還的數字沒準又多一番……

恐怕柴知州,急了吧?!

不然也不能,想出增加果子稅,這個缺德的餿主意。

畢佐經季婈一點撥,原來想不通的地方,豁然開朗。

平流縣令性子好大喜功,一直想壓汾通縣一頭。

听到外面傳言酸棗產量多,虛榮心作祟下,肯定不會澄清。

甚至預想到,他一定會大力強制農戶們,多繳納果子稅拔 一拔頭籌!

柴知州著急挪用銀錢,還交子鋪的高利銀子,當他听說酸棗大豐收後……

他會認為收上來的銀錢一定多,先一步大膽挪用。

皇上認定酸棗豐收後,只要等著銀子修行宮,或給軍隊補貼就好。

再想想,挪用果子稅銀還交子錢的柴知州,等于從皇上兜里搶銀子,他還能好嗎?

再者,被平流縣令壓迫的平流縣民,發現汾通縣竟沒有繳納果子稅,心底不平衡,會怎樣?

暴動!!!

「嘶——」

畢佐越想越驚悚,季婈這是將所有人,都算計進去,一個都別想好過啊!

沒準能讓他們狗咬狗。

畢佐倏然驚住!

他竟罵皇上是狗?

畢佐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虛汗,懷疑季婈有毒!

他一個大好青年,被季婈帶著,竟生出反骨來了!!!

不過……想想這個計劃,能讓平流縣令、柴知州和皇上,都一地雞毛。

感覺好像……莫名的爽?!

事情有了方向,畢佐原地滿血,霍然起身,精神奕奕。

「我這就去安排,勢必將流言傳遍整個京都!」

季婈點點頭,此間事了,她也能從果子稅上月兌身。

酸棗方子確實是她交出去的,大家不用交果子稅還好。

若有一天,真的因酸棗方子,多了交果子稅一說……

她不敢猜測人心,能有幾個不對她生出怨懟?

……

畢佐一回縣衙,馬上對外宣稱,本官身患重疾,臥床不起。

汾通縣城醫館的郎中,陸續被請進縣衙給畢佐看診。

卻沒有一人,能把出畢佐奇怪的脈象。

明明面色紅潤,脈象卻一片大亂,好像隨時要嗝屁一樣???

問縣令大人那里不舒服吧……

畢佐大人只光棍的來一句,哪哪都不舒服,本官是不是馬上要死了?

診脈的郎中看著畢佐,一口綠豆糕,一口吸溜茶的模樣。

一言難盡……

他們想說大人能吃能喝應該死不了,可想到診出病入膏肓的脈象???

他們想說大人時日無多,可看大人面色紅潤,唇紅齒白……

郎中們搖搖頭,皺著眉頭,決定回家熬夜翻醫書!

很快,汾通縣令畢佐身患怪病,命不久矣的消息,像插上翅膀,傳遍整個汾通縣。

平流縣衙。

躺在榻上的平流縣令,不能想畢佐坑走銀錢的事,一想心就疼得直抽抽。

想比畢佐的裝病,平流縣令真的氣病了……

「大人,大人,听說畢佐快病死了!」

平流縣令的狗腿師爺,從外面歸來,一臉喜色沖到平流縣令病榻旁。

「哎喲,本官的銀子,心口疼啊……」正在哼哼唧唧的平流縣令,驚坐起。

他突然覺得頭不暈了,鼻子不堵了,心也不疼了。

「你說畢佐要死了?!」平流縣令激動得像回光返照一樣,容光煥發。

「對,大人,這事傳遍了,屬下還去查證過,情況確實屬實!」師爺也高興得快飄起來。

他與平流縣令一體,平流縣令吃肉,他才能喝湯。

「好好好!蒼天有眼,報應啊!」平流縣令心情愉悅,熱情地投入收果子稅的工作中。

當隔壁縣城陷入,水深火熱的果子稅征繳時,汾通縣一片安靜。

汾通縣民除了感嘆,怎麼每個坐上汾通縣令位置的人,都會得怪病外,心底時不時覺得……

咱縣令大人病得好啊!

但淳樸的縣民們,又覺得這樣想愛民如子的畢佐縣令,有點虧心?

糾結的縣民們,為了減輕心底的罪惡感,常做的事就是悄悄往縣衙里‘丟’東西。

自家種的瓜果蔬菜,攢了許久的雞蛋,嘰嘎亂叫的雞鴨,或者割上一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

畢佐一個人哪里吃得了這麼多,貼上告示讓大家別送了還不行。

汾通縣民繼續我行我素,變著花樣送。

有的送到門口,剛放下被衙差逮住,還嘴硬的狡辯,這些東西不是我的,你別胡鬧,你別瞎說。

衙差們︰……

當我們瞎啊?

當衙差們瞎的還有寸刀一行人。

寸刀一回到汾通縣,便听到有人上謝家鬧事,還想打季婈的消息!

風塵僕僕連青蘆村都沒去的的幾人,直接轉道汾通縣牢。

守門的衙差眼睜睜看著寸刀一行人,低氣壓從面前經過。

連牢房鐵門上的鎖,都當著他們的面,直接用仿制鑰匙捅開的。

衙差們只想朝寸刀等人大喊一句——你們當我們瞎啊?

寸刀一個刀眼看過去,衙差們當即視線飄忽,看天看地看空氣,就是不看寸刀等人……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些衙差真的瞎!

等寸刀等人走遠後,一個剛進衙差隊的新人,疑惑的問老衙差。

「陳哥,咱們怎麼不攔啊?」

陳哥白了新人一眼,壓低嗓音問。

「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新人搖搖頭,一臉好奇。

叫做陳哥的衙差說教道︰「記住他們的臉,他們是季姑娘的人。」

季姑娘的人?

新人衙差眼楮驀然睜大。

衙門里關于季婈的傳說,他早已听說過,對季婈的崇拜,更是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

這幾天,若不是有礙于衙差的身份,他都想胖揍一直辱罵季婈的包滿一頓。

衙差新人驟然想到,寸刀等人來縣牢的目的……

也終于明白,為何前輩們,會裝作看不見寸刀等人了。

包滿這種爛人,不狠狠修理一頓,他就不知道花兒為什麼紅!

無比解氣的衙差新人,激動地問︰「陳哥,我能去看熱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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