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神醫搖搖頭,頗有一些油鹽不進的意思︰「我已是將死之人了,命都沒了,還能有什麼要求不要求的?何況徐家丫頭的傷勢太過嚴重,我又不是大羅金仙,難道還能保證只要出手就一定治得好她了?」
攝政王被他的語氣氣得不輕,偏生現在還要用他,便只好道︰「罷了,不論葉神醫能否醫得好,本王都不會追究,葉神醫也想一想,若是能救得活徐長寧,說不得她會因你的救命之恩而想辦法,免了你一死呢?」
「好吧。」葉神醫面帶猶豫,心下卻是覺得自己應該見好就收,萬一徹底惹怒了攝政王只怕他一瞪眼直接殺了他也說不好。
「這里不是能瞧病的地方,先挪出去。」攝政王擺手。
便有人預備了門板過來,將徐長寧抬了上去。
徐長寧始終閉著眼,連顧九征都被抓了,她在牢里還能吃得到獄卒煎的藥,且她並未昏睡之時也從听來的只言片語之中分析到了一個大概。
她的情況若是太好,只怕會給顧九征惹麻煩。
是見徐長寧被抬了出去,孟氏、阮氏、徐濱之等人都盡力得伸長脖子往她被抬走的方向瞧。
攝政王卻並不理會這些人,只對著葉神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一切還都仰仗神醫。」
葉神醫便站起身,也跟著往外走去。
攝政王回頭看了一眼顧九征,沉吟片刻道︰「你也跟著來吧。」旋即一矮身子出了牢籠。
顧九征便面無表情地也跟隨在了攝政王一行的身後。
徐家人面面相覷。
「那個北冀國的端王,怎會點名要與咱們家寧姐兒和談?她一個女子,又能做得了什麼呢?」孟氏急得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寧姐兒就是在他府上被傷的,莫不是他還不死心,還想殺寧姐兒?」
徐濱之搖頭︰「不會,想要寧姐兒的命,只給攝政王施壓便可,端王何必不辭萬里親自來談?」
孟氏一愣,若有所思地點頭︰「老爺說的是。」
二老爺蹙眉道︰「如此一看,四丫頭似是在北冀國與端王有什麼淵源。」
徐家連番受創,徐家人已見識過多次徐長寧的手段,再沒有人會只將她看成一個尋常的柔弱女子了。
同一時間,攝政王已吩咐人在彭城之中尋了一處宅院,將徐長寧和葉神醫都安置在此處。
戰火將至,城中百姓四散逃亡,空置的宅院不少,攝政王一句話便打發了大宅主人留下看門的忠僕,便將此處當成了集結地。
葉神醫給徐長寧照常施針,又調整了藥方,便起身去了外間。
「葉神醫,徐長寧的情況可要緊?」攝政王面色急切,恐怕今生也沒為誰的情況這般擔憂過。
葉神醫搖頭︰「難說,眼下只能盡力了。徐小姐身子虧損嚴重,攝政王若有心,還是想法子為她調養才是。」
雖然覺得憋屈的很,但為了和談,攝政王依舊點頭應下︰「這是自然,葉神醫也先去休息吧。」
葉神醫頷首出去後,攝政王大步走近了內間臥房,看著依舊「昏迷不醒」的徐長寧,沉聲吩咐身後的人︰「去尋兩個僕婦來伺候,還有你,」回頭望著顧九征,「你就留下,看著他們將她伺候好了。若是她的情況不能好轉,你也不用來見我了。」
「為何是我?我還要去軍中……」
「軍中之事用不著你,你眼下唯一的任務,便是看著葉神醫將徐長寧治好,把他送到北冀國端王的面前。」攝政疾言厲色。
顧九征只得被迫應是,只是垂首行禮時,唇角才微不可查的勾了勾。
攝政王全然沒有耐心,急著離開了,不過片刻,趙晨霜、侯梓文、顧忠等顧九征的親兵也都趕了過來。
這些親兵一來,便將其余攝政王安排的人都替換到了外圍,最為接近徐長寧的位置留的都是顧九征的親信。
徐長寧這廂發現屋內原本伺候的兩個僕婦都被帶了出去,門外還傳來侯梓文交代辦差的聲音,便猜到顧九征必定想到辦法接管了此處,這才放心的「蘇醒」過來。
不過片刻,便見兩個衣著鮮亮的婢女走進了門,這兩個還都是熟面孔,正是曾在京城顧九征的別院中 有過幾面之緣的忍冬和半夏。
「見過徐小姐。 」
「徐小姐醒了?」
二人對視一眼,半夏便快步出去傳話了。
忍冬走到徐長寧的床畔,強迫自己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徐小姐,二公子特地吩咐奴婢們來伺候,外頭已命人預備了熱水,奴婢先服侍您擦洗一番如何?」
徐長寧點頭,自己沒什麼力氣,便扶著忍冬的手起身,往里間淨房挪去。
忍冬便有再多不情願,在徐長寧看得見的角度也只一直保持著微笑,不過片刻半夏也回來了,兩人服侍徐長寧洗了頭,又避開傷口擦洗了身子,便去取了一身嶄新的雪白中衣來服侍她換好。
徐長寧披散著滴著水的長發從淨房出來,已是虛弱得臉色蒼白,累得只想睡過去。
誰知一抬頭,就看見顧九征穿著一身月白色的箭袖錦袍,正坐在八仙桌旁,二人四目相對,徐長寧心里頗有一些劫後余生之感,笑了笑︰「你怎麼來了。」
顧九征看著她長發還在滴著水,便起身去頂了 忍冬的位子,有力的大手半扶半抱的讓徐長寧就近坐下,接過半夏手里的干帕子,站在她身後親自為她擦頭發。
這一舉動,著實讓徐長寧驚愕不已,也讓忍冬頓時慘白了臉色,呆呆看著顧九征的舉動,直到被半夏拉著手臂拽出了門。
屋內就只剩下顧九征與她,徐長寧玩笑道︰「難得讓顧二公子動手服侍我擦頭發,真是叫我受寵若驚了。」猶豫了一下,才又問,「咱們分別這段日子,二公子的噬心之痛可發作了?」
顧九征手上一頓,搖頭誠實的道︰「發作了,我尋著感覺去找你,進來北冀京城時疼痛便已減輕,距離近了,自然就不疼了,只是……只是看到你的靈堂,便又發作了另一種疼,與從前的噬心之感截然不同。」
顧九征將將她一縷長發撩起,感受著那冰涼柔滑的觸感,嘆息道︰「徐長寧,你能活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