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什，10號礦區。
一個中年漢子正坐在石墩上，小心翼翼地將枯黃的辮子盤在頭頂。
他知道，如果一不留神，自己的頭發被絞入機器，那就不僅僅是斷發的問題了，整張頭皮都會被撕裂，甚至是整個人都會被絞進機器去。
「王，快一點，起重機如果不能在太陽下山前修好，你們今晚就沒得睡了！」
「鮑勃先生，我這就去修！」
王杰陪著笑臉，連忙再檢查了一邊辮子，並跳躍了兩下，確保沒有頭發散開，接著，便提著裝滿工具的褡褳，朝起重機處跑去。
「明明把那條可笑的豬尾巴剪掉，就能省掉不少事情，真是下等的中國佬。」
白人工頭朝著王杰的背影撇了撇嘴。
不過話說回來，他對于王杰的本事還是佩服的。
這個家伙的手是真的靈巧。
只是在邊上看了幾次，就學會了維修各種機器。
而且越來越熟練，技術越來越好，直至比礦上所有的維修工都更加值得信賴。
……
「鮑勃，這位是總公司新派來的唐納德總管。」
就在白人工頭準備去食堂領取今日份的土豆餡餅時，維克托治安官帶著一個白胖的胖子走了過來。
「唐納德先生，您好！」
雖然像鮑勃這樣的工頭算不上什麼人物，不過他們手上都管理著四五十人的礦工，是礦區非常重要的基層力量。
而且普拉什礦區不是什麼機構沉冗的官僚機構。
它的管理非常扁平化。
礦區主管代表總公司負責統籌礦區事物。
在他下面就是各個礦區的工頭，以及至關重要的護礦隊。
維克多就是護礦隊的隊長兼任治安官。
不但負責保衛礦區安全，還負責礦區內的各種私刑。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維克多才是這個礦區真正的主人。
實際上也正是如此。
對于這位新來的礦場總管，無論是維克托還是他的幾個心月復，都沒有怎麼放在心上。
他們這幫人差不多七八年前就在這里工作了。
而且大概率會在礦上再干很長一段時間。
唐納德這樣所謂的總管，只不過是過來混資歷的家伙而已。
可笑總公司的那幫高管還以為使用華工的功勞都是亨利的。
就憑亨利那個東海岸來的公子也能管好這幫賤骨頭嗎？
不是幾年前自己和幾個老伙計帶著護礦隊，殺得這些華人哭爹喊娘，他們能這麼消停？
還說什麼要學習普拉什的先進經驗……
不就是鞭子加皮靴嗎？
真是便宜了那個公子了。
「來根華子？」
維克托正這樣想著，忽然一根香煙出現在了他面前。
自從1832年，埃及與土耳其交戰時埃及士兵偶然發明紙煙，紙煙就因為便捷性迅速風靡了世界。
而對于忙碌的礦區來說，無論是旱煙還是水煙都不方便，紙煙無疑正是最合適的。
只不過普拉什地處偏遠，紙煙這樣的物資可不便宜。
維克托沒想到這位新來的主管挺會來事。
「這是我一個好朋友送我的。」
唐胖子熱情的也甩出一根香煙丟給鮑勃，「老弟，你也來根華子！這可是進口的香煙！據說還有治療咳嗽和咽喉炎的效果！」
一听這種有著古怪名字的香煙是進口的，鮑勃和維克托連忙小心翼翼的叼在了嘴里。
這年頭，美國貨就是粗制濫造的代名詞。
進口貨則是高大尚的代名詞。
兩個土老帽一听哪有不亮眼放光的道理？
而且唐胖子可沒騙人，這確實是那位中國黑幫大佬送給他的中華名煙。
雖然唐胖子也搞不懂，「華子」到底是個什麼檔次的品牌，不過抽上去感覺好不錯，這就可以了。
其實美國本土的煙草相當好，更別說鼎鼎有名的古巴雪茄了。
只是這些鑽礦井的苦哈哈也沒抽過什麼好煙，軟中華足夠糊弄他們了。
……
一根華子下去，兩人立刻覺得，這位新來的主管是個懂事的。
比之前那個整天躲在房間里摟婆娘的家伙要有意思得多。
「那個，維克托老弟，之前你說的那件事……」
「這個嘛……主管先生，剛才我也只是那麼隨口一提，仔細想想的話，似乎不又太符合礦區規定，而且也有危險呢……」
唐納德深吸了一口氣，這個家伙抽了自己的華子，居然還坐地起價，真是一個貪婪的人。
從一周前來到礦區上任，唐納德就發現自己已經被隱隱架空了。
這樣子別說完成那位大佬的任務，就是自己想要上下其手薅公司的羊毛也變得非常困難。
到不是說這些地頭蛇心向公司，正直清廉。
而是唐納德知道，自己如果想要貪污一點錢的話，給這些家伙的分潤恐怕會是一個不小的比例。
好在他們似乎得罪的那位大佬。
把這種礙事的家伙處理掉，對于自己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這可真是兩全其美。
「好吧，20美元就20美元，我答應了，那台機器非常重要，停下一天我都要損失上百美元。」
「但是主管先生，這附近可是有很多可怕的印第安人啊，你是不知道，就在幾個月前，他們還擄走了幾十個工人……」
「那怎麼辦？」
「我看只有這樣，我和幾個老兄弟一起過去，只不過這差旅花銷也是一筆錢……」
……
等到唐納德一臉肉痛地離開，維克多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鮑勃問道︰「老大，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
鮑勃正是維克多的心月復之一，所以後者也沒有隱瞞。
他冷笑道︰「這個胖子和亨利不一樣，他可是個真有家底的人。」
「他在西雅圖還有一家隸屬于個人的服裝廠，他們廠的產品我見過，似乎用了什麼新工藝，產品相當不錯。
就在下午，他忽然和我說，他的廠里有一台設備故障了，需要人修理。我記得你這里不是有個很會修機器的華人嗎？我就推薦給了他……
說起來，咱們幾個老兄弟可是有小半年沒去鎮子里放松放松了，再這樣下去可要憋壞了。
這不，借著這件事情，我們不但不用想辦法曠工，而且還有這個冤大頭替咱們買單，想想都是讓人愉悅啊！」
「妙啊，老大，把杰西、皮爾斯他們都叫上，反正說起來就是印第安人勢力強大，主管他初來乍到肯定找不出紕漏！」
鮑勃臉上也露出興奮的紅暈。
自從上次印第安人突擊，一刀把那個吉普賽女人變成了無頭尸體，礦上的妓女都嚇得逃回鎮上了。
這兩個月沒開葷，確實把他們逼瘋了。
「明天一早就走，老哥我帶著你們遛鳥去！」
維克托拍了拍鮑勃的肩膀，大笑著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