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使者(二)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趙璋的使者,張季……』

陳勖面帶笑容地點著頭,實則暗自觀察著眼前這個名為張季的男子。

據他觀察,這個叫做張季的男子下盤穩固、體魄健碩,一看就知道是武藝扎實之輩。

而難能可貴的是,有區別于一般武夫的浮躁,這名男子看上去十分穩健。

他笑著說道︰「張季兄弟容貌不凡,絕非一般人吶。」

「陳帥過譽了。」張季一臉平靜,絲毫沒有因為得到了陳勖的稱贊便表現出欣喜的模樣,這讓陳勖暗暗稱奇。

當然,眼下並非是對一名使者感到好奇的時候,陳勖更想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豫章渠帥程周與江東渠帥趙璋,皆向他們派來了使者。

對此,關朔亦深感疑惑。

他吩咐士卒搬來兩把木墩凳,邀請黃、張季二人在桌旁就坐,口中笑著說道︰「營寨初建,各種簡陋,兩位莫要見怪。」

「關帥言重了。」黃笑著擺擺手,毫不介意地在木墩凳上坐了下來。

從旁的張季,亦是如此。

此時,關朔與陳勖二人亦在桌旁的木墩凳上坐了下來,在對視一眼後,關朔開口問黃道︰「子美,你二人此番前來,莫非是江東發生了什麼變故?」

他口中的子美,即黃的表字。

「變故?」

黃愣了愣,旋即好似想到了什麼,笑著說道︰「不不不,關帥誤會了,我江東一切順利……」

說罷,他見關朔、陳勖二人隱約露出不可思議之色,遂帶著幾分自豪講述道︰「兩位渠帥不知,自去年我表兄率軍至下邳,與趙渠帥匯兵一處,我義師便大殺四方,攻略縣城不計其數,可笑那韓,枉稱‘陳門五虎’,在我義師前屢戰屢敗……去年入冬前,我義師已攻陷彭郡,將呂、留、菑、梧等周邊縣城皆收歸囊中。」

關朔與陳勖听得嘖嘖稱奇。

平心而論,對于江東的渠帥趙璋,他倆其實並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此人曾經是下邳縣的縣尉,不知什麼原因,突然反叛晉國、轉而投奔他義師。

當時江東一帶,原本就有丹陽、吳郡兩郡的義師,但相比較荊楚、江中兩個區域的義師,江東一帶的義師原本就偏弱,非但無力進取九江、廣陵,時而還會遭到這兩郡晉軍的進攻。

直到趙璋高舉反晉大旗,江東的局勢立刻出現變化。

關朔、陳勖曾听說,當年那趙璋殺下邳縣令、高舉反晉大旗時,他身邊僅有寥寥數千兵卒。

可就是憑著這數千兵卒,趙璋一路攻佔泗淮,最終與丹陽義師、吳郡義師匯兵于廣陵,一口氣打下了廣陵郡,致使晉國朝廷震動。

當然,最最令世人津津樂道的,莫過于趙璋擊敗了駐江夏將軍韓。

作為韓的老對手,陳勖很清楚這位‘虎將’到底有多厲害,不臉紅地說,他在那韓面前勝少敗多,因此當年得知韓調兵前往下邳一帶鎮壓趙璋的叛亂時,陳勖還對那位新投奔義師的同道報以幾分擔憂。

可誰曾想到,那趙璋打完廣陵郡,調轉槍頭就干淨利落地收拾掉了韓,一舉擊敗了這位赫赫有名的‘陳門五虎’。

正是這場勝仗,徹底掀起了江東諸郡義師的起事熱潮,亦助添了荊楚、江中一帶義師起兵推翻晉國的熱情與信心。

平心而論,若非事實擺在眼前,陳勖絕不敢相信他極為忌憚的韓,竟然會屢屢敗在那趙璋手中。

就在陳勖感慨之際,那黃又說道︰「今年,我兄長與趙帥準備進攻豫州,但據消息稱,駐濟南將軍章靖,他去年已鎮壓了泰山的義師,于冬季前揮軍南下至濟寧。這顯然是來鎮壓我義師……公羊先生認為,既然躲不過去,那就正面迎擊,先擊敗這個章靖,再圖北上。……在我啟程來的時候,我義師便已北上往濟寧去了。」

「……」

關朔、陳勖听得面面相覷。

他們當然知道章靖,那亦是陳太師的義子,韓的義兄,同樣是被稱作陳門五虎的‘晉國虎將’。

那什麼公羊先生,居然敢夸口‘先敗章靖、再圖北上’?

關朔試探著問道︰「子美,你所說的公羊先生是……」

「便是趙渠帥身邊的軍師參將。」黃用帶著恭敬的語氣說道︰「兩位渠帥恐怕不知,這位公羊先生真乃神人也,料敵于先、運籌帷幄,在公羊先生面前,韓猶如小兒一般。」

「……」

關朔轉頭看了一眼陳勖,見陳勖表情古怪,他咳嗽一聲說道︰「這等深謀之士,關某亦渴望一見,不知那位公羊先生如何稱呼?」

「這個……」

黃一愣,捻了捻美胡須說道︰「這卻是不知。義師上下皆稱呼公羊先生……」

說罷,他轉頭看向張季,問道︰「張季兄應該知道公羊先生的名諱吧?」

張季委婉地說道︰「公羊先生曾言,他助義師起兵,有損先祖之名,故不敢用以真名實姓。」

「哦。」黃恍然大悟,旋即搖頭說道︰「似公羊先生這等飽學之士,想不到亦這般迂腐。我義師起事乃順應天命,豈會有辱祖宗?」

張季微笑不語。

從旁,陳勖覺得奇怪,忍不住問道︰「張季兄弟,你與那位公羊先生相熟麼?」

張季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不等他回答,黃便笑著說道︰「張季兄乃伯虎公子的侍衛,而公羊先生乃伯虎公子的老師,自然相熟。」

「伯虎公子?」陳勖又是一愣。

見此,黃笑著解釋道︰「乃趙渠帥之佷,趙伯虎,義師上下皆稱為伯虎公子。……我表兄嘗言,伯虎公子雖年輕,然文武兼備,氣度膽識皆非常人,假以時日,前程不可限量。」

『程周竟如此推崇?』

陳勖暗自驚訝。

此時,張季低聲對黃說道︰「子美兄,先說正事吧。」

「哦,對對對。」

經張季提醒,黃這才反應過來,正色對關朔、陳勖二人說道︰「兩位渠帥,我二人此番前來,乃是為了‘會師于南都梁城’一事。公羊先生言,我義師三路並進,西路、中路皆窄,唯東路最寬,既要兼顧山東,又要與兩位以及荊楚義師會師于南都梁城,力有不逮。況且擊敗章靖之後,山東晉軍守備空虛,是故……」

他舌忝了舌忝嘴唇,帶著幾許尷尬說道︰「我亦不瞞兩位,公羊先生建議先取濟寧、濟陰,再取濟南,隨後視情況而定,或西進攻梁城,或東進取山東。」

關朔微微色變,表情有些古怪地問道︰「視情況而定?是指視荊楚義師,以及視我江中義師的進展而定麼?」

「呃……」黃面色訕訕,不敢直視關朔。

看到這一幕,陳勖心下暗暗嘆息。

他當初就覺得,他各路義師猶如一盤散沙,而如今就是最佳的寫照——江東義師明擺著是不打算攻打梁城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責怪他們‘進展太慢’,變相催促他們。

總而言之,不是什麼友善的態度。

壓壓手示意關朔冷靜,陳勖試探著問道︰「此事,不知可與江東渠使商議過?」

「呃……」

黃的神色更尷尬了,舌忝舌忝嘴唇古怪說道︰「荊楚派遣來的使者,自視甚高,屢次與趙渠帥、公羊先生意見相左,去年入冬時就被趙渠帥驅逐了……」

「……」

別說陳勖,就連此刻正在壓抑怒意的關朔都愣住了。

把渠使驅逐了?

渠使可是荊楚派來的使者啊,相當于監軍,那趙璋就這麼把監軍給驅逐了?

『這是要自立門戶麼?』

陳勖深深皺起了眉頭。

盡管他不清楚江東與荊楚之間發生了什麼,但他敏銳地感覺,這件事背後恐怕不是那麼簡單。

畢竟如今的趙璋,羽翼已豐,可不再像當初那樣了。

思忖了一下,陳勖試探道︰「子美,關帥與我,與你兄,與你,相識多年,難道如今反而見外了麼?請你實話告訴我,江東究竟有何打算?」

黃臉上露出幾許猶豫之色,旋即,他看了一眼張季,咬牙說道︰「好吧。……兩位渠帥,公羊先生言,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今晉國雖然衰敗,但底蘊仍在,非一朝一夕可以取代,因此,待攻陷濟陰、濟南、泰山、山東之後,公羊先生建議,北以泰山、濟水為屏障,西以濟寧、南北湖、彭城為屏障,厲兵秣馬、休養生息,期間,北御晉國,西取豫州。待僵持數年,晉國力衰,再思渡河北進。至于南都梁城……」

他搖搖頭嘆了口氣︰「公羊先生認為此乃雞肋也,即便花費巨大氣力攻下,義師尚要面對大河天塹,取之無益。」

听到這番話,陳勖就意識到江東義師多半是要自立門戶了,最起碼,他們已將荊楚的命令徹底拋掉了。

當然,這並不是說那位公羊先生無謀,相反,那位公羊先生的建議非常高明,可問題是,這條建議僅對江東義師最為有利。

沉默了半晌後,陳勖忽然問道︰「子美,你等此番前來,是何人授意?」

「乃趙渠帥與我兄商議決定。」黃回答道。

「那位公羊先生呢?他未曾提出反對麼?」陳勖微笑著說道︰「我懷疑在那位公羊先生看來,荊楚也好,我江中也罷,恐怕都是‘豎子不足與謀’之輩吧?」

「陳帥這話從何說起……」黃尷尬地笑了兩聲。

『被小看呢……』

看著黃滿臉的尷尬,陳勖與關朔對視一眼,暗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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