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汝陽侯世子(二)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世子,請。」

听到魯陽鄉侯的話,大管事曹舉站起身,走到汝陽侯世子鄭潛面前,笑盈盈地拱手。

鄭潛簡直難以置信。

別看他頂著‘世子’的頭餃,但實際上他比魯陽鄉侯還要年長幾歲,論輩分他們也是同輩的,只不過他父親汝陽侯比較長壽罷了,一旦他父親汝陽侯過世,那他就能繼承汝陽侯的名爵。

在明知這一點的情況下,魯陽鄉侯父子居然如此不給他面子?

鄭潛又驚又怒,目視著魯陽鄉侯冷冷說道︰「趙公瑜,你可要想清楚了。……我汝陽鄭氏乃河南望族,得罪我鄭氏,對你可沒什麼好處。據我所知,貴縣為了以工代賑救濟難民,從我汝水諸縣這邊得到了不少錢糧,但只要我汝陽侯府一句話,毫無疑問汝水諸縣便會斷了資助貴縣的錢糧!」

「……」

听到這話,魯陽鄉侯、趙虞、曹舉三人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頭。

放下手中的茶碗,魯陽鄉侯皺著眉頭說道︰「世子,莫要意氣用事,我並不懷疑貴府在河南的權勢,但世子也要知道,在難民這件事上,我魯陽縣與汝水諸縣是在一條繩子上,倘若貴府要求汝水諸縣斷了給予我魯陽的錢糧資助,影響到我縣以工代賑,介時非但我魯陽會受難民之災,汝水諸縣,怕是也逃不過牽連。」

「哼!」鄭潛冷笑道︰「我听說過這番說辭,從我汝陽的王丹、王縣令口中。當日鄉侯與貴縣的縣令劉、劉大人,便是這般恐嚇王縣令的吧?說什麼倘若我汝水諸縣不肯給予幫助,便教唆難民們往北,涌入我汝水諸縣……哼,這可不是值得稱道的手段。……眼下,你魯陽大致已安撫住了境內的難民,將其安排至各個工點,你還想用這話來威脅我?我就不信你真敢教唆難民向北,攪亂我汝水諸縣的治安!」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倘若我汝水諸縣果真因為從你魯陽涌入的難民而秩序敗壞,待等朝廷責問下來時,我等必定會實情上稟,請朝廷治你的罪,介時你魯陽鄉侯的爵位,怕是也保不住!」

「……」

魯陽鄉侯皺皺眉,面無表情地看著鄭潛。

而趙虞,亦像他父親那樣皺著眉頭,似乎在思忖著什麼。

見他父子二人都不說話,鄭潛自以為已經震懾住這對父子,遂放緩了語氣,淡淡說道︰「當然,在下也不想事情到最後弄得不可收場,就如我方才所言,我只是想要一個交代,只要鄉侯願意叫令子攜禮登門致歉,再讓這叫曹安的奴僕受應受懲罰,此事便就此了結,一筆勾銷。」

听到這話,魯陽鄉侯與趙虞皺著眉頭一言不發,仿佛是在權衡著利害。

平心而論,倘若僅僅只是讓自己攜禮登門致歉,趙虞可以答應,畢竟他並不是很在意那鄭潛所謂的‘臉面’,但鄭潛卻要求重罰曹安,這是趙虞所無法容忍的。

當日曹安有做錯什麼麼?

並沒有!

那日最先動作的,確實是他趙虞,是他安耐不住心中的憤怒,直接將滾燙的粥連帶著碗扣到了王直的臉上,曹安只是在那王直隨後氣急敗壞想要伸手來抓他趙虞時,沖上前將對方頂開了而已。

這充其量就只是護主的行為。

至于後來沖突加劇,在眾人混斗時曹安與王直扭打在地,將王直揍地滿臉烏青,那也只是形勢所逼——沒記錯的話,那時曹安也被王直打出了鼻血。

既然如此,為何要讓曹安背負這個責任?

說到底,不過是他魯陽鄉侯府的勢力不如對方汝陽侯府罷了,倘若彼此換個位置,看那鄭潛可有膽量來興師問罪!

這也正是趙虞方才一口拒絕的原因。

可縱使就連他都沒有想到,那鄭潛居然用汝水諸縣給予他魯陽縣的錢糧資助作為威脅,這讓趙虞稍稍有些猶豫。

畢竟,雖然他想保曹安,但代價倘若是失去汝水諸縣的資助,那這代價顯然是太大了一點,大到他趙虞都不敢擅做主張。

可是,真要犧牲曹安麼?那可是四十重仗……就算是被活活打死,都不奇怪。

就在趙虞咬著牙猶豫之際,忽然曹安笑著說道︰「不過是四十仗,我可以挺過去……」

趙虞猛然抬頭看向曹安︰「曹安,你……」

在叔父曹舉的目光鼓勵下,曹安滿臉笑容地說道︰「少主,您不必為我擔憂,我雖然瘦,但我其實相當健壯。」

「……」

趙虞張了張嘴,忽然面色就沉了下來。

而此時,曹安已轉頭朝向鄭潛,問道︰「世子,只要我挨了那四十仗,此事便一筆勾銷,是這樣麼?」

見魯陽鄉侯父子皆一言不發,並未再包庇其家僕,鄭潛心中有些得意,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了幾眼曹安,輕笑道︰「看不出來,你倒也忠心。……不錯!放心,既然我說過不取你性命,必然會留你一條小命,那四十重仗,最多讓你幾個月或者大半年下不了榻,養一養就好了。」

「那我就放心了。」曹安咧嘴笑道。

此時,魯陽鄉侯正暗暗注視著兒子趙虞,看著兒子那張陰沉的面孔。

再次端起茶碗,他忽然開口道︰「曹舉,怎麼?沒听到我的話麼?送世子!」

「……」

這一句話,听愣了在場的所有人。

「鄉侯?」曹舉、曹安叔佷驚詫地看向魯陽鄉侯,就連鄭潛、王直亦不可思議地看向後者。

當然,最最感覺不可思議的,那還得是趙虞。

「鄉侯恕罪。」

在片刻的失神後,大管事曹舉立刻回過神來,笑吟吟地對鄭潛說道︰「世子,請吧。」

看看曹舉,又看看魯陽鄉侯,鄭潛簡直難以置信,他憤然離座,指著魯陽鄉侯微怒道︰「趙公瑜,你可莫要後悔!……走!」

說罷,他帶著王直揚長而去。

看著鄭潛二人離去的背影,趙虞轉頭看向父親,卻見魯陽鄉侯此時站了起來。

當魯陽鄉侯經過自己身邊時,曹安忍不住開口道︰「鄉侯,曹安願意受罰。」

魯陽鄉侯驚訝地看了一眼曹安,問道︰「你認為虍兒做錯了?或者你做錯了?」

「呃……」曹安頓時語塞,結結巴巴說道︰「不、不是,當日的事,少主沒有做錯,小的……小的也沒有……」

「那就不必受過,更不必由你受過。」

說著,魯陽鄉侯走向屋外,口中說道︰「虍兒,隨為父到屋外走走。……你們三人先各自退下。」

「是。」曹舉、曹安、靜女三人各自行了一禮,沒有跟隨。

跟著魯陽鄉侯在內院花園旁的庭廊中走著,趙虞心中有些忐忑。

他倒不是忐忑于父親的責罵,而是忐忑于這件事的後果——倘若汝陽侯府當真成功挑唆汝水諸縣斷了給予他魯陽縣的錢糧資助,這對于他魯陽來說,無疑是一件影響巨大的壞事。

可明知如此,父親為何還是趕走了那鄭潛呢?

懷著患得患失般的心情,趙虞也不知跟著父親走到了哪,以至于魯陽鄉侯停下腳步時他也沒注意,一頭撞在了父親的腰際。

「爹,突然停下你也不說一聲。」

見魯陽鄉侯轉過頭來看著他,趙虞有些心虛地抱怨道。

听到這話,魯陽鄉侯冷哼著說道︰「走路不看路,你還有臉反過來怪為父?」

揉揉頭,趙虞打量四下,他這才發現,魯陽鄉侯將他領到了前院的庭院,此刻立于父子二人面前那棵大樹,不正是他當初摔下來的那棵麼?

『帶我來這里做什麼?』

趙虞心下納悶。

就在他納悶時,忽听魯陽鄉侯問道︰「虍兒,你方才是想袒護曹安吧?」

趙虞點點頭,旋即又搖搖頭,說道︰「那不算袒護,當日曹安並沒有犯錯,他只是代我受過……」

「代你受過,說明那鄭潛其實已經留了情面,盡管在你我看來仍然不近人情。」魯陽鄉侯伸手拍了拍面前那棵樹的樹干,同時口中問道︰「那為何最後你又不吱聲了?」

「我……」

「是顧忌那鄭潛的威脅麼?」

「是……」趙虞低聲說道︰「雖然孩兒不認同曹安代我受過,但倘若此事牽扯到汝水諸縣的資助,孩兒……孩兒不敢擅做主張。」

听到這回答,魯陽鄉侯微微點了點頭,說道︰「這說明你很冷靜,這很好。」

「可是……爹,你為何趕走了那鄭潛呢?」趙虞試探著問道。

「不好麼?為父替你做了你想做的事。」魯陽鄉侯負背著雙手淡淡說道。

「呃……」趙虞愣了愣,猶豫問道︰「好是好……可諸水諸縣的資助怎麼辦?」

背著著兒子,魯陽鄉侯平靜地說道︰「縣內官倉的儲糧,足以支撐到明年開春,在此之前你我想出對策即可……」說著,他又伸手拍了拍面前這棵樹的樹干,旋即揚起頭看著頂上的樹冠,說道︰「虍兒,你看這棵樹,它頂上的樹冠,郁郁蔥蔥,無論是烈日暴曬,或風吹雨打,皆庇護著底下的花草,上位者亦是如此。……上位者庇護底下的人,底下的人,又庇護著更底下的人,無不如此。曹安雖是府里的下僕,但你要知道,僅僅是為父與你母親,或者再加你們兄弟二人,四人撐不起一個偌大的家府,更何況,動輒將自己下面的人丟出去代己受過,這是上位者無能的表現!……你顧忌那鄭潛的威脅,著眼于魯陽縣大局,這很好,但,保不住自己底下的人,注定不能走遠。明白麼?」

「孩兒明白了。」

趙虞點點頭,旋即忍不住說道︰「爹,孩兒忽然很佩服您。」

「呵。」魯陽鄉侯淡淡一笑,旋即好似意識到了什麼,皺眉問道︰「忽然?你的意思是說,在此之前……」

「嘿嘿……」趙虞嘿嘿一笑,岔開話題道︰「那……汝陽侯府那邊怎麼辦?」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之見機行事。」魯陽鄉侯平靜說道︰「做人要堅守自己的原則,既然自認為沒有做錯,那就無需屈服。更何況,屈服從來都不能贏來尊重!」

「父親說得是……」

趙虞點點頭,在腦海中思索著反制汝陽侯府的對策。

而此時在遠處的走廊,大管事曹舉正與曹安躲在一角,遠遠看著魯陽鄉侯父子,似乎是在偷听著父子倆的對話。

也不知偷听到了什麼,曹安眼眶泛紅,滿臉激動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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