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離狐

呂布一計半渡而擊未能盡全功,夏侯淵已經在河岸站穩腳跟,曹操將那大手一揮,萬軍齊出,百舸競渡,很快便站在了濮水河岸的另一側。

濮水和依舊滔滔,河面上卻是大戰後殘留下的殘舟、舢板以及帶著鮮血和利箭在波濤中起起伏伏的袍澤遺骸。

「短歌聲斷銀壺缺,常記當年烈士吟。听說王德玉兵下長安後在長安城郊起了一座高塔,名曰烈士塔,祭奠所有為國捐軀的勇士?仲德,待我等定下中原,也在此處起一座烈士橋吧!」看著河面飄零的尸骸和殷紅的血色,曹操扼腕嘆息,朝程昱交待了一句,轉向身前的斥候。

「啟稟主公,前方密林中並無呂布伏兵!」

「啟稟主公,前方密林中掩藏了些許絆馬索和陷阱,已被我等悉數毀去!」

曹操本就是用兵大家,又豈能再犯冒進的錯誤?听著斥候接二連三的匯報,曹操向夏侯淵等人點了點頭,四萬大軍重振旗鼓沿著呂布一行人的足跡一路追逐而去。

過了密林,又行了十數里,剛剛轉過小丘,便見一座縣城巍巍聳立在前方數里外,赫然正是濟陰郡最北的城池離狐。

離狐,西漢時置縣。《太平寰宇記》中曾記載︰舊傳初置縣在濮水南,常為神狐所穿穴,遂移(城)濮水北,故曰離狐。

城頭上早已嚴陣以待,旌旗獵獵。顯然呂布大軍已經進入到離狐城中,並已經重新對離狐的防守做了新的部署。

「曹孟德,出來答話!」看著曹操大軍飛速行來,呂布站在城牆上遙望城下,一聲高喝響徹三軍。

曹操騎著青鬃馬緩緩行至陣前︰「呂奉先,本將軍與你無甚往來你喚本將軍出來何事?可是想投降于本將軍?」

投降?

我呂奉先一桿方天畫戟打遍天下英雄,豈有投降你曹操的道理?若不是遵循文優先生之計,暫時與你虛與委蛇,老子特麼的現在就下城砍了你的人頭!

呂布聞言一滯,差點沒有背過氣去︰「曹孟德,既然你說我與你無甚往來,那你又何苦死死相逼?莫非本將軍殺了你的老父,還是本將軍奪了你的妻兒?

曹孟德,你從定陶追至此處往返數百里,本將軍念及昔日在長安之時尚與你有些因果,一再退讓,你卻步步緊逼。枉你出生于官宦世家,豈不聞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道理?本將軍好言相勸,你切莫當成耳旁風,否則…」

「否則怎樣?」 的一聲,腰中的青釭劍出鞘,曹操遙指城頭朗聲長嘯,「呂奉先,本將軍確實與你沒有多少往來,但是,本將軍與你卻有切骨之仇,沒齒之恨。

昔日,本將軍坐鎮兗州,你勾結本將軍麾下叛賊張邈、陳宮等人襲取了我濟陰、陳留、東郡等地,自請州牧。前番,你又在濮水河畔半渡而擊致我軍中男兒亡故者甚多。

奪地之仇,殺我袍澤之恨,不共戴天。你自己說說,這難道還算不的仇恨嗎?更何況,你呂奉先冒天下之大不韙,投效那國賊董卓在前,扶持陳留偽帝收留毒士李儒在後,為虎作倀自甘下賤,人人得而誅之,又何需要什麼仇恨?」

呂布勃然大怒,方天畫戟在城頭上重重一砸,桀驁之態盡顯︰「曹孟德,你一肚子的壞

水,休要將自己說得那麼高尚。當初,你與那王德玉打著所謂正義的旗號共擊長安之時,本將軍也無話可說。

可惜,你曹孟德想吞並王家軍行那陰詭之事,與呂某相約同敵王德玉,今日你又何面目來說本將軍,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枉你報讀詩書卻朝秦暮楚,活月兌月兌的牆頭草作風,羞也不羞!」

程昱、夏侯淵等人面色驀地一變,曹操擺了擺手,朗聲而笑︰「朝聞道,夕可死矣。呂奉先,本將軍如今亦大徹大悟重新效力于當今陛下。怎麼樣?本將軍再問你一次,你可願痛改前非,重歸我曹軍正義的懷抱?」

「姓曹的,放你麼的春秋大屁,你以為本將軍不知道你那七竅玲瓏心有幾個空?」呂布臉上浮起一絲譏誚,指著曹操譏笑道,「姓曹的,你說這話的時候就不怕你那死去的曹太尉被你笑醒?」

「攻城!」

這回程昱和夏侯淵倒是穩住了心神,曹操卻已氣得七竅冒煙,手中的青釭劍猛地往前一揮,怒嘯一聲,大軍如箭一般向城下奔去。

夏侯淵一馬當先,夏侯惇、于禁、張繡緊隨其後,曹洪和典韋以及曹昂、夏侯蘭等小字輩則緊緊的守護在曹操身側。

將是軍中膽,兵是軍中根。

膽已出,根又豈能留在原地?數桿刻著各將領的旗幟從陣中跟著飛了出來,兩萬余將士發出一聲怒吼,踏著整齊鏗鏘的步伐,手中的長槍、大刀倒拖在地,激蕩起無邊的塵煙,仿佛身後濮水中的滔天巨浪一般撞下離狐城下。

飛蝗巨石拍原野,箭雨流星滿離狐。

曹操這次出來本來只是以為會在句陽、成陽或者乘氏和呂布發生遭遇戰,除了攜帶了少許的雲梯外並沒有其他什麼攻城器械。但,他雖然沒有,呂布卻有,城頭上早已擺放了十數具小型拋石機,數十架床弩和上千張蹶張弩,以及數千具大黃弩。

一聲令下,一具具拋石機振臂一搖,百十塊巨石已騰空而起,一排排床弩、蹶張弩和大黃弩弦機一松,數千只利箭亦飛馳而下。

飛蝗如雨,落石如雪。

兩渡濮水之時,曹軍都選擇了河床較寬的地方,並沒有雄渾的驚濤拍打岸便。但,這一刻的離狐上空卻如拍岸驚濤一般,卷起了千堆雪,亦卷起了千堆血。

夏侯淵一刀劈飛頭頂的巨石,甩了甩胳膊,朝麾下的健兒一聲怒喝,高順當初潼關下的戰歌順嘴就來︰「操金戈兮被犀甲,帶長劍兮挾漢弓,兗州昂藏男兒兮,出不入兮往不反!

一人退縮者,殺什長;十人退縮者,殺屯長;百人退縮者,皆斬之!兒郎們,殺!」

「殺!」

「殺!」

眾軍將盾牌高高舉于頭頂,齊齊一聲怒嘯,抬著手中的雲梯不避箭石沖向離狐。

……

亥時一刻,經過一個白天的拉鋸般的廝殺,雙方將士早已疲憊不堪,裹著棉被、干草沉沉睡去。

曹操和麾下的謀士大將卻還沒有睡覺,他們還在討論翌日如何攻克這座擋在他們身前的小小縣城。

呂布同樣也沒有休息,他此時正和張邈、張超兄弟二人,以及副將魏越、李豐、朱易、離狐守備許汜、

張邈的副將劉翊和董訪等人坐在離狐縣衙中。

「孟卓,孟高,從昨日辰時至今,已經整整兩日一夜了,你覺得陛下他們是否已經快到白馬了?」呂布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箋,掃了一眼遞給張邈二人。

張邈接過信箋匆匆一閱,又將信箋遞給張超,點頭說道︰「文優和公台二人既然已經與本初取得聯系,那麼我等今夜全起大軍,火速前往便是。

至于陛下他們,我相信有文優和公台二人壓陣,陛下必然不會再任由董承、伏完二人肆意妄為。想必他們一定會快馬加鞭,如今應該已經快至白馬津了!」

呂布頷了頷首,看著眾將喝道︰「既然如此,那我等今夜便與城中的精壯百姓換裝令其鎮守離狐,並在這城頭上插滿草人,故布疑陣迷惑曹賊。曹操軍在東、南二門,現在已經是亥時一刻,我等子時三刻潛出北門,直奔白馬!」

子時三刻很快的就已經到來,在呂布及張邈的鎮壓下,城中的百姓不得不乖乖的與原離狐守城將校換了衣甲,站在離狐城頭。

呂布在城頭上掃視了一遍,見遠方的曹操大營依舊風平浪靜悄然無聲,城頭的「兵士」們卻是噤若寒蟬,這才轉身走下城頭,來到離狐縣衙前。

縣衙前的街巷中早已站滿了人,包括他和張邈兄弟的麾下,以及原離狐的守城將士,約合兩萬余人,俱是馬卸鈴人餃環。

呂布滿意的點了點頭,方天畫戟猛地一揮,兩萬大軍趁著朦朦的月色悄悄的消失在北門之外。

……

寅時三刻,城頭上的一名「老兵」見四下里早已靜悄悄,呂布大軍更是杳無蹤跡,急忙從懷中掏出一張白紙牢牢的綁在箭支上,又將箭頭卸下,趁人不注意張弓搭箭一箭射向城下。

那箭支仿佛一只黑色的幽靈一般,從黑暗中飛出,遠遠的落在城下曹軍巡邏將士的後方,「啪」的一聲,驚醒了沉睡的夜!

曹軍大營。

「報!」

隨著稟告聲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帳外響起。剛剛才結束了軍前會議,議定了明日作戰方針的曹操從行軍床上一個鯉魚打挺,翻了起來︰「仲德,何事?」

程昱將手中的一張消息遞給曹操,滿面春風的看著他︰「恭喜主公,賀喜主公。剛才兵士在城下巡邏的時候,有人從城中將消息射到他們的腳下。據信中所言,呂布等人已于子時三刻棄城而逃,離狐縣城兵不血刃已納入主公帳下!」

兵不血刃?那白天的那些死在城下的健兒算啥?

曹操白了程昱一眼,將手中的紙張翻來覆去的查看,心中卻是疑慮叢生︰「這心中所述都是真的?」

「正是!」程昱點了點頭,鄭重的回道,「我剛才已讓元讓遣散了城頭上的百姓,並射了數十支箭,發現城上中箭的兵士確實沒有半點聲響,應是草人無疑!」

「不會有假?」

「微臣敢立軍令狀!」

曹操瞪了程昱一眼,思索了片刻,終于下定決心,大手一揮,一聲長喝︰「好!既然如此,令曹昂和夏侯蘭率軍三千入主離狐,其余眾將立刻啟程追殺呂布!」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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