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連環計(二)

時已至亥時三刻,經過一番折騰,文聘終于率領麾下兩萬五千余將士,基本上也算是全須全尾的趕至白河附近。

「潘縣令,此處哪里可以走馬!」听著腳下白河中浪花拍打著岸邊的聲音,文聘心中又添了一份憂愁。

此處河道狹窄,水勢滔滔,根本就不適宜徒步渡河,他們在白河耽擱的越久,張毅他們就越危險。

潘縣令卻是眉頭一皺,腳下雖然波濤依舊,但他依然能夠明顯的感覺到水位沒有以前那麼高了,難道是這兩個月荊州雨水沒有往年充沛的原因?

潘縣令搖了搖頭,將猜疑重新擱置心中,並未訴諸于口,吐了吐口氣︰「大帥,此處乃是白河的中斷,河道彎曲狹窄比降較大,河床沖刷嚴重兩側河岸陡峭,確實不適合大軍橫渡。

不過,沿著河岸向東行走大約三五里處,有一處尋常漁民擺渡的河道,地勢寬闊水流平緩,大概一百五十步寬,水深也只是剛剛及成年人胸肋,倒也勉強能夠渡過。」

水勢剛到肋下的話,馬軍應該是完全無恙,步軍橫渡或許稍有麻煩,不過只有一百五十步倒也不算太難。文聘點了點頭︰「那就有勞潘縣令前方帶路了。」

大軍再度折向東,又約行了三五里路,果然只見前方河道平坦舒緩,水流緩緩一路向東,並沒有在岸邊激起半絲的浪花。

如果不是看見剛才那里波濤洶涌的話,文聘一定會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這里的水面雖不能說是一平如鏡,但也絕對算得上是一平如砥了。而且,好像也沒有潘縣令說的那麼深,站在河邊,借著火把的光芒,竟然隱隱約約可以看見河底的石頭。

「馬軍先行,步軍跟上!」

見幾個斥候從河中爬了上來,水勢也只是及到眾人的大腿處。文聘心中大喜,大手一揮,三千鐵騎和兩萬余步兵火速分成數支隊伍,好像數條長龍一般跳下水中,直向對岸行去。

「慢著,大帥,快令眾軍回轉!!」前軍已經行到河心處,文聘和王威、劉磐等人也正欲下水,正在河邊鼓搗什麼東西的潘縣令已經抓了一團爛泥向眾人走了過來。

文聘眉頭微皺︰「潘縣令,你又怎麼了?你可知我等若是再有耽擱,南陽可能就不在復我荊州所有?」

「潘某已知!」

「那你又可知軍令不可違,更不可朝令夕改?」

「潘某亦知!」

「那你還敢讓我大軍回轉,是否想嘗一嘗本帥軍法的滋味?」文聘面色漸冷,雙目微張,一道利芒直刺潘縣令。

「大帥,昔日這里的水勢雖然平緩,卻已足有半人高,可淹至眾人的肋下。但是,今日這水勢卻不足往常的一半。」潘縣令苦笑了一聲,將手中的爛泥遞到文聘身前,「大帥請看,這是潘某在河沿高于水位半米處取下的泥土!」

文聘掃了一下,只見那團爛泥,不,或許說是淤泥更加準確。那團淤泥在潘縣令手中如漿糊一般,不能成型。

很顯然,這並非是在日頭下晾曬已久的干涸泥土,而是一直浸泡在水中剛剛顯露出來的河泥!文聘面色頓變,心中驀然一驚,自己雖還未入到水中,但是一股寒意已經浸透了全身。

「快,

掌旗兵,令眾人馬上回轉!」一聲怒喝伴隨著文聘惶恐不安跌宕起伏的心理月兌口而出。

可惜,晚了!文聘清醒的太晚了!

一聲炮響在白河上流的夜空中炸響,然後出現片刻的寂靜,白河的濤聲和河中兒郎們的喧囂聲仿佛都停止了下來,甚至他們渾身的血液也停止了流動。

接著,天地間只余下一種聲音,洪水卷過的聲音。如百丈雷霆驟落九霄,似千匹鐵騎橫掃原野,又如萬道鼓角鳴響軍中。

酒酣應對燕山雪,正冰河月凍,曉隴雲飛。

白河的河水數月前就已解凍,但燕山雪和隴雲飛卻還是清晰可見。從上流飛本而下的白河水轉瞬便至,其速度之疾,其氣勢之宏,無語言表。文聘、王威及劉磐等人只見到滔滔的洪水在河岸上激蕩起無數的浪花,就如騰空的燕山雪和隴雲飛一樣。

一片片,一朵朵,雪白妖冶,刺骨森寒。

河中的步兵將士們哀嘯一聲,丟到手中的兵器、衣甲向兩側河岸拼命劃去。馬背上的騎兵同樣匆忙抽出腰間的馬鞭瘋狂的抽打著胯下的戰馬,東竄西突。

如果說剛才他們還是「曾戰蚩尤玉座前,六龍高駕振鳴鑾」的玉甲飛龍,那麼,現在他們便是那只被大禹鎖在桐柏山下的無支祁,「幽壑魚龍悲嘯,倒影星辰搖動」。

遺憾的是,不管是飛龍也好,還是無支祁也罷,在這天地的偉力之下,他們顯得那麼的渺小,很快一個個就被卷入了滔天的洪水之中,化作成河底的蝦蟹龜鱉。

文聘滿腔悲憤,在馬上搖晃了一下,一口鮮血噴射出來。整整七八千的荊州將士,就這樣淹沒在滔滔的白河之中,連一個泡都不曾冒起。

他的身側和身後只剩下劉磐前鋒軍的五六千人馬,以及他和王威的萬余中軍。

然而,這並不是壓死文聘的一根稻草。

一聲炮響,身後一里處的草叢中撞出一彪人馬來,紅衣紅甲配紅色的棗紅馬,仿佛一朵朵火燒雲從遠處飄了過來。為首一員大將,虎背熊腰,腰間劍鞘熠熠生輝,掌中寶弓彎如滿月。

「劉磐小兒,又給我們送兵馬來了?」

人未到,聲已到,比聲音更快的卻是掌中的落雕弓。那人並沒有直取文聘,而是一行人沖向劉磐。劉磐剛剛拔轉馬頭,利箭已經破空而至,不是一支而是數百支,上千支飛蝗一般,覆蓋在劉磐麾下將士的頭頂。

「噗嗤!」

「噗嗤!」

戰馬嘶鳴,眾人怒號。

劉磐的前鋒軍頓時大亂,上百匹戰馬瞬間就被利箭插中,鮮血汩汩直流。前鋒軍中的將士們則瘋狂的揮動著手中的武器,拼命的擊打著呼嘯而來的利箭,口中歇斯底里的嗷叫著。

「殺!」

眼見劉磐麾下不敵,而己方的陣營已被劉磐的前鋒軍攪得亂七八糟,文聘更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聲怒喝,胯下戰馬一絲長嘯越陣而出,手中的白蠟槍亦如出林巨蟒向太史慈纏了過去。

一寸長,一寸強。白蠟槍很長,足有一丈余長短。一寸短,一寸險。手中劍很短,只有三尺許寒鋒。一交鋒,長槍短劍便爆發出驚天駭地的陣勢。

一道道寒光在兩軍陣前激起,文聘和太史慈二人轉瞬間便糾纏了十余個回合。王威見文聘已纏住對方大將,怒嘯一聲,代替了文聘中軍主帥的身份,帥旗一揮,岸上的一萬五千余將士如滾滾的白河波濤一樣撲向太史慈麾下,而自己則與劉磐夾馬直奔太史慈。

想要也多打少嗎?

太史慈陣中的副將一聲冷哼,一絲譏笑掛在嘴角,手中的長劍猛地落下,又是一聲驚天的鼓角沖天而起。

王威和劉磐二人還未到文聘身邊,心中便涌起一陣驚疑,陡然又感覺地面一震,宛如地龍翻身般劇烈的抖動起來,一彪人馬白衣白甲仿佛一股白色的洪流般從白河上游飛撲下來,在黑色的夜里和赤紅的烈焰中格外的顯眼。

鐵蹄陣陣,氣勢洶洶,看來架勢怕不是有數千人之多?

而更為人膽寒的卻是那些馬匹掠過,身後便揚起滾滾的濃煙,直把飛起的灰塵亦遠遠的拋到馬後。為首者玉樹臨風,雙眼犀利宛如槍芒,手中一把亮銀槍在火光中散發出森然的殺氣。

「常山趙子龍在此,文聘納命來!」

一聲長嘯,趙雲已經縱馬闖入大陣中來,手中的亮銀槍左右騰挪上下翻飛,或如銀蛇探路,或如梨花飄舞,或如冰雪降世。亮銀槍每次轉動,必然帶起一蓬蓬鮮血和一聲聲慘叫,趙雲手下竟無一槍之敵,只殺得荊州眾軍心膽俱裂,望風而逃。

劉磐、王威相視一眼,並做一塊直奔文聘身邊,朝文聘喝道︰「大帥,快走!」

話猶未落,鼓角聲再次從他們身側的草叢里響起,無數的旌旗從中飛出,亦在草叢里響起,而如雷的吶喊聲同時亦驟然響徹白河四方。

「休教走了文聘!活捉劉磐,王威!」

「劉磐還不下馬受降,更待何時!」

一聲聲厲喝,三人驚得差點跌落在馬下,齊齊蕩開太史慈的掌中劍,仰天長嘯一聲,各率領三五千將士奪路便逃,留下兩三千的逃兵潰勇和滿河的尸骸。

……

火光之中,龐統和身後的兩三百兵士緩緩從路邊的草叢中站了起來,走到趙雲身前贊道︰「子龍將軍,僅憑你一馬一槍以及身後軍馬綁縛的樹枝木干就將文聘、王威等人嚇得屁滾尿流,果然不愧是一身虎膽的常山英雄。」

趙雲長笑一聲︰「趙雲一身蠻力而已,怎及得你龐士元這一出連環之計?新野城中瞞天過海。千余人馬西門進東門出,其余三千人馬則早已兵分三路,早早的伏兵各處以待敵軍。

新野城下一把火,虛虛實實又使得文聘中計,直奔白河。我軍以逸待勞,再以數百兵士和旌旗魚目混珠,嚇得文聘不敢詳查棄軍而逃。士元果然不愧是兄長看重的人物,初出茅廬便定下如此深遠的計策,我等實是自愧不如也!」

「不!子龍將軍,統如今同樣已經是無計可施了,不過,主公卻還有一計!」龐統搖了搖頭,朝趙雲哈哈一笑,「主公已經接到郭軍師的密報,軍師和文遠將軍正從南陽飛奔而來。他們打算再給我們這個荊州大將文聘一個驚喜!」

「什麼驚喜?」

「圍魏救趙,智取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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