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風雨虎牢關(四)

虎牢關,中軍大營。

徐榮一身鎧甲走進大營,只見諸將已經入座。

李肅耷拉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華雄目光如炬眼中噴出來的怒火估計連大帳都能燃起來,趙岑靠在胡椅上一臉的頹廢和漠然,李蒙胡軫二人以及那虎牢關城門校尉關越呆坐一旁默然無語。

「都在干什麼?一場失利就讓你們變成了一群娘們了嗎?」徐榮一掌拍在帥椅上,虎目圓睜。

華雄霍然站起來與徐榮對視著,眼如銅鈴,須發亂發︰「大帥,華某乃是頂天立地的昂藏男兒,勿需你激將,該華某承擔的失利華某自會承擔。但華某也有一個請求,請大帥再給末將一支軍馬,華某下關去取了那孫堅的病貓頭兒來!」

「怎麼,前日一戰你還不服氣?」徐榮瞥了瞥華雄,淡淡的說道。

「哼!」華雄轉過頭來直視著趙岑罵道︰「前日要不是姓趙的臨陣月兌逃,末將已經生擒了孫堅那廝為王將軍報仇了!」

趙岑依然漠然的坐在座位上,仿佛那華雄說的是別人而不是自己。

徐榮扶起帥營大馬金刀的坐下來,朝華雄一瞪,見華雄訕訕的坐下,拍了拍掌說道︰「兵書有雲︰凡先處戰地而待敵者佚,後處戰地而趨戰者勞。故,善戰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前日虎牢關下一戰,華校尉、趙副將敗北,王副將身死,並非你等之責,實乃本帥之過也。

西涼大馬,橫行天下。本帥只想著憑借我西涼健兒之力一鼓作氣拿下關東聯軍,卻忘記了我軍已長途奔襲百十里,力氣正疲,孫堅的江東軍正好養精蓄銳以逸待勞。

但,水無常形,兵無常勢,一場失利還不足以動搖虎牢關根基。昔日淮陰侯垓下一戰先敗而後勝,逼西楚退回壁壘,最終霸王自刎東城。所以,本帥希望各位將軍好好學一學淮陰侯,切勿以一場勝負就輕言放棄,我等日後有的是報仇之機!」

「諾!」眾將齊身舉拳喝道。

徐榮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關東聯軍兵多將廣,糧草不足,必然嚴重依賴後方。我軍雖然首戰失利,虎牢關卻依然牢牢握在我等手中,固若金湯。

打蛇打七寸。想要守住虎牢關,除了要我等眾志成城堅守虎牢之外,還必須斷關東聯軍之糧草,致其軍心大亂,我等方能坐守虎牢高枕無憂。」

「報!關下細作送來機密信件!」正說著,一名侍衛在門口喊了一聲,掀開帳幕徑直走到案桌前,從懷中掏出一張巴掌大的紙遞給徐榮。華雄認識那名侍衛,那是徐榮麾下專門執掌一應細作的一名軍候。

看來應該是關東聯軍有所異動了?

華雄還在揣度間,耳邊陡然一聲長嘯恍若驚雷,徐榮拍案而起︰「君子報仇不過夜,剛剛本帥還在說日後定有各位將軍報仇之機,不想這機會來的竟然如此之快!

關下細作回報,關東聯軍袁術與孫堅不合,袁術借故不使錢糧,如今孫堅營中已斷煙火,軍心一時難以穩定。此正是我等一雪前恥之機也!」

看著眾將已經亢奮起來,徐榮臉上多了一絲暖意,長刀出鞘,一刀斫在案桌上,喝道︰「孫子兵勢篇雲︰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故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海。」

「本帥令!」

華雄、趙岑、李蒙、李肅、胡軫以及關越齊齊站起,雙手抱拳神情凜然。

「令︰李肅、李

蒙,你二人今夜子時各率本部軍馬五千,人餃枚馬摘鈴,襲擊孫堅後寨,放火為號,不得有誤!」

「諾!」

「令︰華雄、胡軫,你二人今夜亥時各率本部軍馬五千,分別藏于孫堅寨前大道兩側,子夜時分但見孫堅寨後火起,迅速出兵闖營踏寨,不得有誤!」

「諾!」

「令︰趙岑,你率本部軍馬五千,隨本帥聚兵于眾將外圍,但見有孫堅帳下的漏網之魚,務必一網打盡,不得令其走月兌!」

「諾!」

「令︰關越,你暫時節制虎牢關守城軍馬及本帥麾下其余人馬坐鎮關內,夜間巡視探查務必小心,但有差池,本帥拿你是問!」

「諾!」

……

夜,梁縣東。

一輪下弦月斜斜的掛在天空,仿佛大漢美人額上微蹙的柳眉,又似西涼士兵腰中跨著的彎刀。柔和的銀輝透過叢林稀疏的樹影灑落在白色的帳篷上,點點光斑,宛如白色湖面上蕩起的一點一點漣漪,煞是好看。

道路兩側茂密的草叢、灌木和密林中,忽然從遠而近傳來一陣陣稀稀疏疏的聲音,像蛇群爬行,又似狼群匿影。

忽地,那一簇簇草叢、一叢叢灌木和那一樹樹荊棘密林從中分開,露出一張張猙獰的面孔,一條條櫻紅的流蘇從兜鍪上垂了下來覆蓋在額上,恍若一只只陰間出來的惡鬼。

「報將軍!」一名身著黑衣的軍候越過眾人,靠近一身赤甲的李肅,低聲稟道,「此地距孫堅後寨不過兩三里路,沿途暗哨和斥候也被我等盡數暗殺,請將軍指示!」

「唔!」

李肅看了看天上的月色,見那月牙已逐漸靠近中天,月色也越發皎潔明亮起來,點了點頭跨出草叢,大手一揚,輕聲喝道,「全軍上馬!點火沖營!」

「諾!」

一排排聲音向後傳去,草叢、灌木和密林中的人馬紛紛鑽了出來,點燃手中的火把,跳上馬背韁繩一勒,萬余匹戰馬四蹄飛揚,像一條紅色的長龍朝著大營席卷而去。

夜已深,馬無聲。

馬蹄卻有聲,馬蹄之下的大地也有聲。數千騎士如滾滾鐵流一般踐踏著大地,發出轟轟的聲響。

地面震動,塵土飛揚,三五里的路程在馬蹄下一閃而過。李肅、李蒙二人遠遠的便瞧見原野上數百座帳篷分扇形排開,一層薄薄的鹿柴圍在帳篷前面。

然而,在這場本來應該兩軍遙相輝映的演出中,西涼軍馬只是站在舞台上唱著獨角戲。

大地的劇烈震動沒有驚醒帳江東軍,也沒有驚動本該巡邏的士兵。江東軍的大帳中甚至連來回巡邏的士兵都沒有,有的只是三五名哨兵站在用樹木搭起的簡易的箭塔上,靠著箭塔,靜如止水一動不動,睡著了一般。

看來經過昨日一天的激戰,再加上沒有糧草的供應,孫堅麾下的江東兒郎早已累了,倦了,餓了,早早地進入了夢鄉。

「放箭!」

李肅嘴角揚起一絲冷笑,大手重重的往下一揮,一隊弓箭手縱馬奔上前來,彎弓搭箭,利箭道道閃電般疾逝而過,射向哨兵。

「噗噗噗!」

數道沉悶的聲音響過,箭支入體透身而出,仿佛利箭穿過稻草人那般容易,哨兵紛紛從箭塔上栽了下來,倒在地上。依舊沒有慘叫,或許他們還在睡夢中

就已經去見了閻王。

李蒙和李肅本就西涼軍中的驍將,戎馬倥傯一生殺伐,見過的鮮血只怕已經可以灌滿一座城池,哪里還會在意孫堅帳下幾個小兵的生死?

二人獰笑一聲已來到大寨門口,看著眼前這座寂寂無聲的帳篷仿佛就已經看到了連綿不絕的熊熊烈火,抱頭鼠竄的江東士兵,以及那無數人頭鑄就的赫赫軍功。一股熱血沖天而起,掌旗兵手中的旗幟輕輕落下,一聲厲喝在眾人頭頂炸響。

「殺!」

百十名勇士齊齊一聲怒喝,胯下的西涼大馬高高躍起,狠狠的踏在營帳前的鹿柴上,鹿柴頓時化作一片廢墟。

數千西涼鐵騎如潮流般涌向營帳,手中的火把月兌手而出,劃過一道道弧線交織在半空,仿佛無數的流星,在天空留下短暫的璀璨的光芒,轉瞬四散落下。

「轟!」

數千只火把落在白色的營帳之上,營帳再也不是寂寂無聲,營帳開始發出「吱吱吱」的聲音,一顆星,兩顆星,三顆星…在營帳中亮起。猛地,無數顆星在原野上同時亮起,刮刮雜雜的聲音凝聚成一聲巨響,震耳欲聾,數百座營帳同時燃起,火光沖天。

「殺!」

火光中,又是雷鳴般的廝殺聲從寨前遙遙傳來,腳下傳來一陣陣劇烈的震動,李肅和李蒙放肆大笑,看來華雄和胡軫他們已從寨前殺了過來。

哼!孫堅?江東猛虎?馬上就要變成釜底下的游魚了!

李肅狠狠的將手一攥,口中的笑聲卻戛然而止,雙眼茫然的看著已逐漸崩塌的營帳,烈火張著大嘴逐漸的吞噬著眼前的營帳,仿佛已經抽干了李肅全身的力氣。臉上的表情陡然豐富起來,仿佛換了一張面孔,驚恐之色溢于言表︰「李兄,我們中計了!」

李蒙同樣也漸漸閉上了嘴巴,大火無邊無際毒燎虐焰,三丈外都能感到火氣襲人,更何況身處營帳中的士兵?就算是燒死數千頭熟睡的豬,至少也應該聞到烤豬的香味了吧!

可是沒有,原野上除了大火,還是大火,沒有看到一個江東士兵的身影,甚至半個鬼也沒有!

眼前明明熊熊烈火煙炎張天,李蒙的一顆心卻掉到了冰窟中,那種冰冷仿佛已經浸入了骨髓一般!中計了!

「撤!」

一聲怒吼,李蒙已拔轉馬頭就往來路奔去,李肅、西涼軍馬緊隨其後,一個個恨不得肋生雙翼拼命的向來路疾奔,仿佛上萬只受傷的野獸一般,七慌八亂雜亂無章。

這才真真是其興也忽其亡也忽,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一時間,數百上千名騎士紛紛縱馬鹿柴,各不相讓,齊齊撞在一起,頓時人仰馬翻。

……

「嗤!」

一支利箭夾雜在  啪啪的燃燒聲、西涼士兵的尖叫和亡命奔跑的馬蹄聲中尖嘯而來,飛過前方黑暗的草叢,越過周遭凌亂的士兵和戰馬,一頭扎在舉著大 的旗手脖頸之上。

一股鮮血如噴泉般噴射而出,旗手僵硬的轉過頭去,或是想看看脖子上的利箭,又或是向看看自己究竟死在誰的手里。

可是,他已經看不見了,全身的力氣如潮水般退卻,扶著大 的右手漸漸松開。大 應聲而倒,繡著飛狼的火焰旗如巨石一般砸在地上,落地有聲。

塵煙四起,軍心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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