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洛河畔王黎拜將,永安宮李儒弒帝

芳草萋萋,白雲悠悠。

王黎和趙雲、丁原等人並肩洛水河畔,騎在馬上看著頭頂的雒陽城,只見城垣上磚石累累,綠苔斑斑,仿佛雄立一方的怒目金剛雄偉莊嚴,又似看透世情的時間老人古樸而滄桑。

「德玉,莫非還在回味這洛水之畔的花紅酒綠?」丁原勒馬踱出並州大軍方陣,調笑了兩句復朝王黎拱了拱手道,「今日這一別也不知何時可再見,此去山高水上,還請德玉一路保重!」

王黎擺了擺手,看著丁原及其麾下大軍,並州士兵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彪悍之氣,與自己的冀州士兵又有所不同,說道︰「建陽兄說笑了,黎這也算是數次出入這大漢之都了,只不過每次出入之時都會生出新的感慨而已。

建陽兄,你麾下士兵魁梧精壯,彪悍之氣溢于言表,果然不愧是並州的豪杰之士。難道建陽兄你真的甘心就這樣辭去執金吾重回並州嗎?」

「這雒陽之地勾心斗角,爾虞我詐,丁某不過一介武夫,還想再安心為大漢守幾年邊界,又怎肯把父母之血拋卻在這殺人于無形的宮牆之地?這大漢就如這路邊的花朵一般,燦爛了這麼久終究是要凋謝了。

德玉,董卓此人固然狼子野心,十三州的諸侯同樣也不復教化,異日,天下必將陷入群雄逐鹿的局面。丁某雖老了,不願再摻和這天下是非,但丁某的麾下卻還有一干腔熱血的男兒,丁某又豈能讓他們的心輕易冷卻?」

丁原看著眼前這座巍峨的城牆,點了點頭自嘲一笑,又招手喚過一員將校說道︰「此乃張遼張文遠,丁某從事,那夜營帳中全靠他一把大刀抵住呂布那廝,為人守執節義膽略無雙。丁某不願他拋卻熱血虛度了這大好年華,今日就將他托付于你了!」

張遼張文遠?

瞧著那張剛剛弱冠還略帶青澀的面孔,王黎一驚︰「可是雁門張文遠?」

見丁原點了點頭,王黎一陣大喜。張遼張文遠,曹操麾下五子良將之首,三國中赫赫有名的統帥。白馬解圍,說降昌稀,征袁譚討袁尚,斬塌頓平遼東,可謂是戰功彪炳威名赫赫。

建安二十年,合肥之戰更是率領八百男兒打得孫權數萬大軍聞風喪膽,江東小兒聞其名而止啼。

王黎朝丁原致了致謝,轉向張遼滿臉的熱切︰「馬邑聶壹翁心懷漢國,當年以豪商之軀只身作餌詐降匈奴,其功雖未成,其志卻足以笑傲王侯,黎向往亦久矣。文遠身為聶壹翁後人,自然忠貞不二,豈是他人可比?

黎麾下不比建陽兄,只有一郡人馬。如今子龍和田遲身為都尉、副都尉,黎想在冀州再打造一支兩千人馬的馬軍,文遠可願襄助于黎出任這清河馬軍騎都尉一職?」

騎都尉可是秩比二千石之職,更何況還單獨執掌兩千馬軍,張遼眼中閃過一絲熱切,向王黎抱了抱拳,落地有聲,斬釘截鐵︰「明公以要職相托,遼敢不盡全力?」

王黎聞言大喜,親手扶起張遼,並肩站立河畔,看著丁原及

並州士兵漸漸遠去,這才轉過頭對著一旁的趙雲說道︰「子龍,數日前袁本初在大殿之上公然頂撞董卓,董卓這廝不敢明下殺手,便將這袁本初置于渤海太守之位。

袁氏一族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于天下。黎本欲親自留守雒陽解決董卓一事,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黎若再不回去,只怕咱們的大本營都要交給袁本初手上了!」

你與黎兄弟多年自然當知吾心,黎雖非偷天易日之人,卻也並非愚忠之輩。你留在雒陽雖為陛下,但在黎的心目中你可比咱們這位陛下更為緊要,還請你務必小心謹慎,見機而行!」

「當日在新安走掉了董賊壞了兄長大事,兄長卻半個字也不曾怪雲。今日兄長又以大事相托,兄長敬請放心,雲此入雒陽,必不再辱兄長使命!」

王黎這話說的雖然有些忤逆,但是趙雲也不是迂腐之人,心下暗自感動,朝王黎稽了一禮,又朝田遲、張遼拱了拱手,右手一擺,十數名作商販打扮的白馬義從忽然散開,隨著城門往來的行人悄悄潛入城去。

……

董卓自得了呂布後,王黎、丁原和袁紹等人相繼出走,京中再無任何抗衡之力,行事越漸囂張。

中平六年九月,董卓請帝升嘉德殿,當眾廢除漢少帝劉辯,改封弘農王,解璽綬禁北宮,扶陳留王登基稱帝,並改元初平,董卓自拜相國,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

少帝及靈思皇太後、唐妃三人終日幽困永安宮,衣服飲食日漸少缺。少帝、唐妃二人每日相擁而泣,太後更是負罪引慝,痛恨自己為何不納王允、袁隗等老臣及王黎、曹操等新晉之言,偏听偏信一意孤行,最終導致皇權旁落,而自己等人亦如豢養在籠中的鳥兒,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變成了董賊的口中之食。

這日,三人剛起床用完晚餐,忽見一個小黃門從永安宮門外連滾帶爬的闖了進來,匍匐在地聲淚俱下︰「陛下,太後,禍事到了,禍事到了!董賊差使那郎中令李儒狗賊帶領十數個武士直奔宮中,如今已快到永安宮門口了!」

這些時日里,宮中的小黃門和宮女早已如犁地一樣被董卓篩了一遍,除了眼前這小黃門是自己貼己之人外,其余人眾均是這幾日重新入宮之人。

看來自己最後的時日已經到了!

看著那小黃門連滾帶爬的闖進殿內,少帝心中一顫,饒是早有心理準備,但畢竟事關生死,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又怎能做到坦然面對,親手扶起一口一口叫著自己‘陛下’的親信,眼淚簌簌下落。

靈思皇太後及唐妃神色黯然,少帝卻還未回過神來,李儒已經一腳踹開宮門率領武士沖了進來,手中捧著一壺酒呼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近日秋光明媚,又逢王爺千秋將至,董相國特命人尋了一壺好酒為王爺賀歲。」

說是恭喜,李儒的眼中卻半分笑意也無,一張臉更是面無表情冷若冰霜。

靈思皇太後看著眼前的酒,頓時心中大慟,仿佛母雞護小雞一

般起身緊緊少帝護在身後,指著李儒色厲內荏的罵道︰「既然是董相國所賜壽酒,你等為何不先行飲上一口?」

「娘娘說笑了,既然是董相國所賜之酒,我等又豈敢沾上一口?」李儒陰惻惻一笑,轉向左右喝道,「既然王爺不願嘗一嘗相國為他特意準備的壽酒,你等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將相國所賜的其余二物那將出來?」

左右嘿嘿一笑,從懷中各自掏出一物丟在地上,一把短刀光寒刃利,一方白練慘白如雪。

少帝面如土色,抱著唐妃哭泣了一陣,忽然翻身坐起向靈思皇太後磕了幾個頭,直磕的額頭血肉模糊,才起身作歌曰︰「天地易兮日月翻,棄萬乘兮退守藩。為臣逼唏命不久,大勢去兮空淚潸!」

少帝聲若悲鴻,哀哀欲絕。唐妃亦泣不成聲,跟著伏在靈思皇太後膝下,同歌道︰「皇天將崩兮後土頹,身為帝姬兮命不隨。生死異路兮從此畢,奈何煢兮心中悲!」

這就是當年那個強悍一時的大漢王朝的天子嗎?這就是我等以前拼死效力的劉姓皇室嗎?看著悲呼的少帝和唐妃,李儒眼神中閃過一絲譏誚。

當年漢高祖以亭長之身,芒碭山下斬白蛇起義,暗度陳倉入關滅秦,楚漢相爭十面埋伏,征戰十余年大小上百次戰役,最後登基稱帝威加海內。一曲大風歌直抒胸臆,是何等的威風?

漢武帝南平兩越北伐匈奴,東定朝鮮西營西域,衛將軍、霍驃騎復河套襲高闕,封狼居胥。打得匈奴悲歌︰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婦無顏色。又是何等的壯烈?

漢光武舂陵起兵,親率一萬七千馬步精兵親赴戰陣,昆陽城下披堅執銳一舉殲滅王莽百萬雄兵,而後跨州據土,帶甲百萬滅赤眉、平關東,得隴望蜀一統天下。又是何等的雄奇?

如今的漢室,哪里還有先祖的半分風采?桓帝、靈帝?嗤!除了一味的任用奸宦拼命撈錢之外還有何等的本事?少帝,少帝如今連錢都撈不著了,天下換主,囚身宮中,竟然搖身一變成為街頭賣唱的藝伶,這就是當今的皇帝,我等敬若神明的天子?

李儒微眯著雙眼不時的斜視著眼前三人,靜靜的听完少帝和唐妃的歌詠,砸了砸嘴,猛地雙眼一睜,眼中掠起一縷寒意︰「送太後和王爺上路!」

聲音低沉,卻似一道驚雷在永安宮響起,震得眾人簌簌發抖,少帝和唐妃 的一聲再次跌倒在地。

李儒撇了撇嘴,嘲諷的看著少帝、唐妃,輕輕揮了揮手,眾武士持刀、端酒、捧絹就越上前,陡然听得一聲厲喝,一桿亮銀槍如蛟龍一般破空而至插在殿中柱子上,擱在眾人身前。

鋒如寒芒,纓似殘血。

一名小黃門已叢堂下走上前來,單手一抬,長槍入手抱胸而立,將頭頂的冠帽輕輕摘下。紫紅的官服里襯著一襲白色的長袍,一縷黑發飄下,露出一張清秀的臉孔。

雙眼寒星,風采奕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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