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青萍 第99章 夜會田豐

那人遲疑的看著王黎二人,臉色漸緩,眸子中卻仍含有些許警戒之色。

王黎淡淡一笑,一腳跨下馬來,朝那人稽首道︰「在下清河王黎,夤夜來此特為拜訪元皓先生,還請行個方便!」

「原來是國相大人當面,國相這三年來數次往來冀州,張皆在軍中,故而不識,失禮之處還請國相恕罪!」

那人急忙將透甲槍往地上一插,雙手抱拳回了一禮,又朝趙雲灑月兌一笑:「王不離趙,趙不離王。這位兄弟能幾十個回合就壓得伸不開手腳,想必定是那威震冀州的清河都尉常山趙子龍了?」

「不敢當義謬贊,在下正是趙雲!」趙雲抱拳回道,「久聞義俠義無雙,今日一見足慰趙某平生也!」

「得了,得了,知道你二人英雄識英雄,就不要再相互吹捧了,你們總還得給我這樣的不入流的武將留條路吧?」

王黎調笑了二人兩句,趙雲一張臉頓時如關二爺一般,張倒是開懷長笑。

王黎急忙問到:「黎曾聞將軍因平亂有功就任冀州軍司馬,一向公務繁忙不曾拜訪,卻不知將軍因何至此?」

張嘆了一聲,臉上露出幾分悲色:「幾日前在信都時,正巧遇上元皓先生為潑皮所毆。想那元皓先生一代名士高風亮骨,竟然為潑皮辱打,是可忍孰不可忍。一怒之下便殺了那幾個潑皮,親自護送先生返鄉!」

王黎和趙雲對視了一眼,幾個潑皮哪里來的膽子毆打河北數一數二的名士,不怕惹來殺生之禍嗎?而且張現在都還守在田豐的莊外,要說其中沒有隱情,絕對是哄鬼!

果然,二人還未說話,便听張接著說道︰「昨日傍晚時分,剛回到先生莊上,又有五名強人尾隨我等意欲強行闖入田家。

來人盡皆江湖路數,平常十數人不能近身。幸得堪堪抵住兩人,其余三人則不敵國相麾下將士的奮力拼殺,我等才合力將來犯之敵盡力殺退,力保田家不失。」

「先生怎麼樣了?」

「先生並無大礙,只是些許皮外傷。但整件事情里里外外都透著古怪,其中具體事由就不太清楚了,還請國相勿怪!」張微微皺了皺眉,忽然雙指並攏,在口中打了一個口哨。

哨聲驟響,竹林盡頭驀然出現一條火龍,按一字長蛇陣排列,隱隱將這竹林圍繞其中。

王黎眼神中閃過一絲振奮和凝重,按自己麾下那騎士中午的說法,田豐身邊僅張一人,那麼前方眾人並非張麾下將士,而只不過是田豐的家臣奴僕罷了。

短短半日的功夫,這長蛇陣便能初見端倪,張的用兵才能果然非同一般。而同樣的,能夠讓張謹小慎微嚴陣以待的,說明田豐所遇之事恐怕亦非小可!

「國相,子龍二位這邊請!」

王黎點了點頭,向身後數人招了招手,隨著張並肩走入莊園。

剛到大堂,王黎就見一人斜靠在胡椅上。那人年約三旬,身形微胖,面色蒼白,頷下一縷長須顯得格外的富態,放佛如鄉下的員外。

「先生!」一聲急切的喊聲,張已快步走了過去。

王黎一怔:莫非這鄉下的員外。便是自己苦苦尋覓的孤映元機田元皓?

……

王黎、趙雲及田豐在張的介紹下相互見了禮,待張扶著田豐坐下,王黎卻站了起來。

上下打量著田豐,見田豐氣色尚好,只是面色過于慘白,手臂處扎著厚厚的裹帶,絲絲殷紅浸透表面,王黎關切的問道︰「先生傷勢可好?可請醫士瞧過?」

「多謝國相大人關心,豐並無大礙!」田豐強撐著坐起來朝王黎拱了拱手,說道,「月余前,我便接到公與的書信,國相之意豐已盡知。然而,我尚有數友,也多是才華橫溢卻不容于世道之人。

我原本想趁此機會前往冀州訪友,順道也想看看是否還有舊友願出山協助國相,為這渾濁的世道添上幾分色彩。卻不想在信都竟然差點遭暴徒劫殺,甚至還險些連累……」

見田豐說話間吞吞吐吐欲說還休,知道此間必有些隱情,王黎抬手打斷了田豐的話頭:「先生,你既然不想說,不說便是。黎與子龍從清河過來,只是想來見一見你和,如今義已見了,你已無大礙,好生將息便是,其余的又何須多說!」

田豐搖了搖頭,不顧張和王黎的勸阻,掙扎著站起來朝王黎深深施了一禮道:「公與來書中曾多次提到國相,我早已心有向往,國相今日更是連夜奔波百十里,自是深感厚意,若是主公不棄,我願為主公帳下一士卒!」

王黎扶起田豐坐下,笑道:「若是讓馳名河北的元皓先生為我帳下的士卒,只怕天下人又該笑這清河再多一嫉賢妒能的張讓了!」

眾人皆是笑,田豐也笑著坐了起來,正了正色說道:「主公肯定不會是張讓,不過我冀州恐怕卻有人想再度成為張角!」

張角?眾人一懵,張角才剛剛剿滅,這麼快就有人想重蹈覆轍了?

張一听,只怕田豐又說出什麼驚人之語來,正欲起身,畢竟王黎,趙雲和田豐才是一家人,自己攪和在里面算怎麼一回事?

卻見田豐已抬了抬手,說道:」文韜武略熟悉戰陣行伍,乃世之良將。原本我就有勸說之意,恰逢此事也頗有關聯,可願一坐听豐一說?」

張無奈的點了點頭,在田豐下首坐下,听田豐言道︰「數日前,我前往冀州拜訪舊友,孰知一干舊友早已看慣朝廷嘴臉天子顏色,提及朝廷諸事,一個個或是閉口不言或是心灰意冷,只願老死花前也不願再次出山。

我見眾友一時難以說服,便獨自前往信都,尋訪。結果剛到信都之時,不巧正遇見陳文治和襄公矩同往信都拜見王文祖王冀州,落腳在同一家客棧之中。」

哼,看來孫才的消息果然沒錯,這陳逸果然就是一顆上蹦下躥的老鼠屎!

王黎臉上露出一絲譏諷之色︰「可是陳太傅之子陳逸與平原襄楷?」

田豐朝王黎點了點頭,回道︰「正是此二人!想那陳太傅志寧社稷,方直不回,窮其一生為正朝綱,清肅閹黨,最終放為閹人王甫所害,而襄公矩同樣好學博古,為人正直。

我既然與陳文治、襄公矩同處一店,又怎能視而不見,不前往一拜呢?

初時,我倒與這二人交談甚歡。但這襄公矩乃是有道之士,善天文陰陽之術,話題不知不覺的就轉向了這天文。公矩便曰︰天文不利宦者,黃門、常侍真族滅矣。

哼,雖然我也敬重其人,但這話說的卻是真特麼的搞笑!但凡天地異象,如地龍翻身,海水倒灌,天狗吞食,受苦受難的只有貧民黎庶,哪里曾傷及過宮中黃門、常侍一絲半毫?豐自然嗤之以鼻,當時文治與公矩臉上便有七八分不悅。

王黎點了點頭,陛下視張讓為父,趙忠為母,一心只想著如何維護權奸,誰能傷害半分!還特麼的不利黃門?這是想不利當今陛下吧!

田豐乃當世之中少有的聰慧之人,豈能不明白二人的意思?只是這兩位,一位是在士林中享有美譽的已故太傅之子,一位是有名的修道之士。田豐卻是個正人君子,雖然與他們並不同道,也不便妄加揣測無端毀人清譽!

所以疑惑歸疑惑,嗤笑也依舊是嗤笑。畢竟襄楷也只是如此一說,並無任何真憑實據。

但在座諸人俱皆當世聰明之人,王黎不用多說,趙雲和張也是七巧玲瓏心,瞬間就明白了襄楷話中的暗藏之意。

張朝田豐看了一眼,听田豐繼續說道︰「既然與陳襄二人話不投機半句多,翌日,我便出門前往拜訪,恰巧遇見數名無賴兒當街調戲民女,我上前制止,反遭那幾人將我與隨從打傷。

幸好下值,才救下我等。我當時也只是想,這些也不過是些惡棍潑皮無所大礙,直到晚上回到客棧中和義聊了一些事情,才覺得此事可能另有蹊蹺。」

「我?我和你聊了什麼?」

田豐搖了搖頭,看著張苦笑道:「,你可還記得那夜你對我說起陳逸、襄楷二人前日里曾經拜訪王冀州嗎?」

「是的,當時確實與你曾提及過陳逸、襄楷二人與王冀州在府衙相談甚歡。」張沉思片刻,驀地腦海中一道光亮閃過,一雙眼楮難以置信的看著田豐。

「你是說王冀州?怎麼可能?王文祖自繼任冀州牧以來,勸耕農桑,整治流民,治軍理政,這三年以來整個冀州豐衣足食,風氣也為之一清!這樣的一個官員怎麼可能與襄公矩等人何謀?」

王黎和田豐默然,趙雲則嘆了口氣,朝張說道︰「,你也說了冀州風氣為之一清,怎麼可能還有光天化日之下在治所調戲良家婦女,毆打他人之輩?」

張當然知道趙雲的意思,只是不願深想而已。

陳、襄二人已與田豐不合,田豐既然已知曉其意,為防止秘密泄露,最好的辦法當然就是讓田豐閉嘴而已。

而王芬不管是否與之同謀,至少是已經站在了陳、襄一邊,否則就在一個小小的信都城,怎麼可能有人敢對田豐動手而王芬不知之理的道理?

至于借口,當然更簡單了,田豐素來急公好義剛直不阿,幾個潑皮就能引田豐上當,事實上不正是如此嗎?

「但,這些也並不足以證明王文祖與陳逸、襄楷同流合污吧?或許他們只是關系較好而已。」張僅僅說了一句便已住口。

元皓及德玉、子龍他們又如何不知呢?所以王黎默然,田豐三緘其口,他們沒有任何憑據,他們也什麼都沒有說,但所有的真相也只有剛才的猜測最為接近。

「元皓,早點休息,明日隨黎一起前往清河可好?」見田豐點了點頭,王黎又拍了拍張肩膀,嘆了口氣說道,「,黎對你素來敬仰,也願意與你成為袍澤之友生死兄弟。

但,黎那里如今只剩郡國副都尉、軍司馬和兵曹掾可選,自是比不得一州軍司馬。你晚上想一想,如果你願意屈尊清河,黎自當掃榻相迎。若是你不願意,黎也絕不勉強,依舊願與你做個兄弟!」

眾人齊齊點頭,張默然無語,呆呆的看著桌上那盞油燈,在夜風中忽明忽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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