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青萍 第68章 金錯刀

司衙後堂中,靈兒的甲冑已經月兌下,靜靜的躺在床上,一襲潔白的留仙裙掩蓋于被褥下,仿佛圖畫中的睡美人一般恬靜婉約。只是清秀的臉龐並無半分血色,宛若夜里慘淡的月光。

床上躺著的不是別人,那是自己情趣相投的伙伴,還是自己未來的媳婦兒。

是的,那是自己未來的媳婦兒,雖說王黎在前世還僅僅只是一個初哥,可自從皇甫靈兒闖入自己的生活以來,王黎便知道自己已經喜歡上了這個心直口快敢狠敢愛的丫頭,腦子里也總是那張面若桃兮的盈盈笑臉。

可是,如今靈兒為救自己身負重傷,從昨日一直昏睡到現在也不見有半分蘇醒的跡象,自己卻束手無策,雖然行軍疾醫已說過靈兒旬日內暫無生命危險,可旬日以後呢?

旬日以後又怎生處理,難道自己要眼睜睜的看著靈兒看著自己的媳婦兒命歸黃泉!

王黎心中一慟,半蹲床前,輕輕的捧起靈兒的手挨著臉頰,雙眼微閉,顫聲問道︰「伯父,陽翟城中就沒有有名的大夫嗎?他們怎麼說?」

「那些個庸醫,除了開了一些吃不死人的溫和藥方然後告訴本帥靈兒傷及肺腑外,又有幾多神醫聖手?」

皇甫嵩听到王黎的詢問,臉色驀地黯然起來︰「受傷到現在已過去整整十個時辰,陽翟城中有名的大夫全都來過,可惜竟然沒有一個人敢下藥救治,本帥已經上書陛下,懇請太醫院百里援救,也不知道陛下是否首肯,太醫令又是否能夠及時趕到?」

正說間,突然听得靈兒在床上一陣劇烈的咳嗽,緊接著一口鮮血從口中噴了出來,落在白色的被褥和留仙裙上。

點點斑斑,血如落紅。

「靈兒!」

王黎與皇甫嵩大驚,急忙起身查看,只見靈兒雙眼緊閉,眉頭皺成一個川字,臉色越加慘白,卻依然毫無意識,只是額頭和身子燙得嚇人,隔著巴掌的距離也能感受到靈兒散發出來的熱度。

循聲而來的軍醫,疾步上前查看了一番,向皇甫嵩搖了搖頭,一句話讓二人的心跌倒了谷底。

「大帥,小姐病情現在越發的嚴重,卑職已只能盡量的控制,但是,如果太醫令五七日內還不能及時趕到這里的話,恐怕卑職也無能為力了!」

「特麼的五七日這條路我都能走個來回了,為何你說太醫令不能趕到?」王黎抬頭注視著那軍醫問道。

軍醫瞧了瞧皇甫嵩,嘆了口氣說道︰「當年太醫令楊春之子因犯事正好撞在大帥手上,大帥不顧楊太醫的請托硬是將那小子揍斷了一條腿,如今我們有求與太醫院,只怕太醫院同仇敵愾不肯相助。哎,這都是天意啊!」

天意?這特麼的就是一個笑話!難道沒听過《魔童》中哪吒說過的話嗎?去他個鳥的天意,我命由我,不由天!

王黎放下靈兒的被角,霍然起身說道︰「伯父,黎昔日在鄴城的時候結交一好友名喚樊阿,其師乃當代名醫華佗。樊兄與華佗先生就隱居在魏郡蝴蝶谷,黎欲夤夜親往魏郡一趟,縱使不得華佗,也必然請動樊兄一行。」

「德玉,你說的可是那生死人肉白骨的華元化?」皇甫嵩看著靜靜的躺在榻上的靈兒,心中一陣陣的絞痛。

皇甫一族乃涼州安定郡名門世家,曾祖父皇甫稜度遼將軍,祖父皇甫旗扶風都尉,父親皇甫節雁門太守,叔父皇甫規同曾祖父一樣也曾官至度遼將軍,護羌校尉,死後更被朝廷追謚為大司農,如今自己也位居中郎將,皇甫一家可謂枝繁葉茂,風光至極。

可惜傳至下一輩,整個皇甫世家十余人,也就長子皇甫堅壽和從子皇甫酈二人稍有出息,余者盡皆庸庸碌碌之輩不足一曬。

後來老妻三十四五歲的時候老蚌懷珠生下靈兒,靈兒雖為女兒身,可是一身靈氣並不弱于壽兒與酈兒,自幼聰慧果敢,深得夫妻兩個寵溺,也養成了一身巾幗不讓須眉的行事風格,拳頭上能立人,胳膊上能走馬。可是如今的靈兒再不復往日的靈動,只是靜靜的躺在那里,日漸消瘦。也難怪皇甫嵩神色黯然,老淚縱橫。

王黎揉了揉眼楮,鄭重的點了點頭︰「伯父,正是此人!」

「德玉,此去魏郡足有四百余里,路途更甚京都,你可有把握在三五日內返回?」

「伯父,您可忘了那日宮中陛下曾親賜黎一匹寶馬?」王黎劍眉一揚,斬釘截鐵道,「那‘絕影’雖說不能日行千里,一夜間六七百里也足夠了。伯父盡管放心,黎此去縱使不眠不休必然也能帶得樊兄而至!」

皇甫嵩點了點頭,正待吩咐王黎幾句,猛听得門外侍衛一聲呵斥,一陣金戈驟響。

「什麼人,膽敢窺伺大帥府?」

皇甫嵩和王黎二人大吃一驚並肩走出大堂,卻見兩列如狼似虎的侍衛盡已倒在地上。身上並無血跡,氣息依舊平穩,只是躺在地上動憚不得。

這是什麼?白展堂的葵花點穴手嗎?

王黎眉頭一皺雙目疾掃,飛步跨上大街,遠傳人群來來往往並無異常。

忽然,一陣裙袂之聲似從耳旁飄過,抬頭向上看去,只見眼光所及之處一道人影在房頂上一掠而過,消失在亭閣瓦檐之間。

那消失的方向正是如今的大帥府陽翟縣司衙。

不好,調虎離山,自己與皇甫伯父已經出了司衙,那人的目標是靈兒!王黎陡然一驚,人已如大鵬般倒掠而起竄入司衙只撲後堂。

剛入得後堂,就見幕簾一卷,迎面蓋了過來。王黎一聲冷哼,單腳在柱子上一蹬,中興劍揚手出鞘,一道銀色光華從手中卷出。「嗤」的一聲,幕簾從中破開,王黎已落到後堂中。

只見靈兒榻前佇立著兩人,笑盈盈的看著自己。

一人士子打扮,七尺上下年約三旬,劍眉微揚雙眼狹長,頭上並未束冠,僅僅使用一根細繩將長發束了幾分,白衣黑發隨風飄飄。另一人卻是一襲黑衣黑袍,臉上和手上同樣煙燻火燎過似的,只有上下兩排牙齒仿佛編貝似得,緊緊站在士子身側。

顯然,那黑人只是士子的一名昆侖奴。

士子見王黎迅速的破開幕簾,中興劍直指自己,臉上並無一絲膽怯,反而詫異的看著王黎︰「咦?閣下的面相好生怪異!」

「有何怪異之處?」

「閣下莫以為在下胡謅,量三停之長短,察面部之盈虧。雙眸有神,天圓地闊,正可謂陰陽均衡,大富大貴之相。閣下的頷下之痣本帶煞氣直沖上停,去年必有一難,應為夭折之相!」

王黎聞言一愣,悄悄挪向靈兒的步伐慢上了幾分。量三停察面部?這可是相學中的說法,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有見過豬跑嗎?可別忘了,王黎前世的師傅同樣也很是講究道教玄學五門。

量三停之長短,察面部之盈虧!說的是面相分上中下三停,分別是額門、準頭和地角三處。相面,相的就是三停和臉上豐滿與否。煞氣直沖額門,此乃夭折之相,說白了也就是短命之兆!

自己從後世穿越而來附身王黎身上,此事天知地知,我知他人不知,此人竟然能夠看出王黎短命之相,只怕此人于面相一道還有些真本事,並非簡單易于之輩。

不過眨眼的功夫,王黎已漸漸靠近靈兒,心中更是百轉千回,手緊緊握住劍柄,只待那人若對靈兒有了半分的不良心思,就拔劍而上。

士子見王黎緊緊的注視著身後的靈兒,一副如臨大敵的神態,笑道︰「靈兒乃鋒矢之力傷及肺腑,致使營衛失衡久睡不醒。寒氣趁虛而入,累及腸胃必有淤血所出。看似嚴重,實則不過幾劑草藥罷了,王司馬毋庸擔憂!」

「閣下何人?竟然知道在下和靈兒,你又有何勾當?」

士子並不答話,反而朝王黎淡淡的笑了笑,又朝那昆侖奴頷了頷首。昆侖奴俯身抱起靈兒扛在肩上,大踏步就向身後跑去。

「逆賊,爾敢!」

王黎睚眥欲裂,一聲怒喝,劍若游龍身似鷹隼撲向昆侖奴。

「當!」

一把長劍架住中興劍,寒光四射,士子依舊笑盈盈的擋在自己身前。王黎冷哼一聲,從袖中掉出一物件落在左手心,接著左手順勢一掄,物件已破空飛出如寒鴉啄向昆侖奴背心。

昆侖奴身後仿佛長了眼楮一般,腳下幾個閃爍,竟躲開王黎的勢在必得的襲擊。

只听「當」的一聲,那物件已擊在門柱之上,掉在榻前。士子極目視之,原來那物件滿身銅綠古拙穩重,雖不過兩三寸長,卻分為環柄和刀身兩個部分,整個刀身已被打磨的鋒利無比。

赫然是一枚先秦及西漢常用的刀幣,金錯刀!皇甫靈兒送給王黎的金錯刀!

美人贈我錦繡段,何以報之青玉案。

美人贈我金錯刀,我用它來當飛鏢!

王黎見那昆侖奴已然躲過一枚金錯刀,長袖一抖,數枚金錯刀掉入手中,正欲再度飛出,卻覺手中一緊,只見皇甫嵩已站在身側,重重的按住自己,臉上竟浮起一絲淺淺的笑意,任由那士子和黑衣人飄然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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