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青萍 第35章 皇甫世家小烈馬

侍郎府位于開陽大道南,靠近耗門一帶。

侍郎者,宮廷近侍也,尚書屬官。初為中令,一年者為郎中,滿三年則遷侍郎。

就如侍御史府住的是侍御史一般,侍郎府當然也住的是侍郎,只不過此侍郎卻非一般的侍郎,此侍郎不但身為尚書屬官,而且還身兼著北地太守。

此時,皇甫侍郎就坐在大堂中,看著朝廷邸報,一名二八年華的少女躡手躡腳的從皇甫侍郎身側走過。

「靈兒,又打算溜到哪里去?」皇甫侍郎放下手中的邸報,抬頭看了一眼少女。

靈兒一個激靈,急忙剎住身子,臉上堆滿笑意,走到皇甫侍郎身後,輕輕的幫皇甫侍郎捶了捶背,揉了揉肩,柔聲道︰「阿翁,靈兒只是過來看看您有什麼需要的。」

皇甫侍郎轉過頭來看著那雙狡黠的眼鏡,輕輕的撫模了一下靈兒的額頭,寵溺的說道︰「你個臭丫頭,你打的什麼主意,你以為老夫不知道嗎?都是老夫和你阿母將你給慣壞了,快十六歲的老姑娘了一點女紅也不會,整日里舞槍弄棒,四處亂竄,哪里像個姑娘啊,也不知將來誰敢娶你?」

「阿翁,靈兒哪有您說的那麼不堪?」靈兒小嘴一撅,嗔道。

皇甫侍郎看著靈兒,嘆了口氣說道︰「老夫知道你素來心氣高,不願委屈了自己,你阿母一向也慣著你,老夫老來得女,更是將你當男兒來養,所以也就養成了你現在這目空一切的性格。

給你看了那麼多好的人家,你不是嫌棄人家男兒脂粉氣太重,就是嫌棄人家花拳繡腿沒有擔當。靈兒,你畢竟馬上就十六歲了,人家的女孩如你這般年齡的早就嫁作他人婦了,難道你還真想一輩子當個老姑娘嗎?」

「阿翁!」靈兒扯了扯皇甫侍郎的衣袖,撒嬌道,「靈兒誰也不嫁,就在家里陪著您和阿母好嗎?」

皇甫侍郎頭疼的皺了皺眉,雙手輕輕的捏了捏眉頭說道︰「八月底,老夫回京述職,踫巧遇見侍御史王子師,閑聊了幾句。恰好他的一個佷子,與你年齡倒是比較合適。

據說憑自身本事獨當一面,已官居魏郡賊曹掾,恰是少年英才一名,更兼得咱們兩家也算是門當戶對。人家也不嫌棄你使槍弄棍,全無女子之氣,這次你可不能再挑啦!」

「哼,他敢!」

皇甫侍郎不經意的一句話仿佛像是踩著了靈兒的尾巴一般,靈兒柳眉倒豎,杏目圓睜,揪住皇甫侍郎的幾根胡子一把拽下。

直疼的皇甫侍郎咧嘴皺眉,頷下抖動不已,正待呵斥,卻見管家手持著兩張名帖走了進來︰「家主,侍御史王子師攜其佷魏郡賊曹掾王德玉前來拜訪。」

王子師來了?這王子師怎麼比自己還著急?

接過赤金帖,皇甫侍郎嘿嘿一笑,整了整衣冠,卻見靈兒已一溜煙的跑進屏風,只剩下衣裾尚在外飄動。

皇甫侍郎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才隨管家親自出門迎接二人。

「義真!」

「子師!」

遠遠的便望見王允和一個身著白衣的青年站在府前,那青年身量頗高,八尺有余,眉清目朗,英氣逼人,皇甫侍郎飛步走到府門外,緊緊握住王允,開口問道︰「這就是令賢佷德玉吧?」

王允點了點頭,向王黎介紹道︰「這是皇甫侍郎,與老夫私交深厚,你叫伯父便是!」

義真?皇甫侍郎?皇甫義真!

大漢朝最後的名將皇甫嵩皇甫義真!

皇甫嵩,字義真,安定郡朝那縣人氏。東漢末期名將,雁門太守皇甫節之子,度遼將軍皇甫規之佷。

少時,文武志介好詩書,熟習弓馬。察舉為孝廉、茂才。為郎中,遷任霸陵、臨汾縣令。漢靈帝初,征為侍郎,遷北地太守。黃巾起義爆發後,改遷中郎將。因平黃巾有功,拜左車騎將軍,領冀州牧,封槐里侯。唐德宗時,列武成王廟六十四將;宋徽宗時,再列武廟七十二將,被後世譽為漢末第一名將!

王黎心神一震,抬頭打量著皇甫嵩,皇甫嵩雖是一身便裝,須發花白,卻是精神矍鑠面容菱角分明,眉宇間點點剛烈。急忙上前作了一揖,恭恭敬敬的叫道︰「伯父!」

「壽兒這幾日不在府中,酈兒也不知曉溜到哪里去了,就只能有我這個孤寡老人陪你們了。德玉可莫嫌棄老夫年老嘴碎哦!」皇甫嵩哈哈一笑,拉著二人向大堂走去。

壽兒和酈兒,自然就是皇甫世家下一代領軍人物皇甫嵩兒子皇甫堅壽和從子皇甫酈。皇甫嵩自謙之意王黎哪里听不懂?搖了搖頭,隨皇甫嵩走進大堂。

待三人分席而坐,皇甫嵩瞧著王黎不卑不亢,卻很有禮節的神色,越瞧越歡喜,頗有一點丈母娘瞧女婿的味道,直接開口便道︰「德玉,可能飲酒?」

王黎被瞧得不好意思,模了模鼻子說道︰「只怕伯父的酒不烈!」

「哈哈,說的好!男子漢大丈夫自當有男兒氣概,要騎便騎最烈的馬,要喝便喝最烈的酒。」皇甫嵩看也不看王允投給王黎的顏色,撫掌喝道,「來人,上最烈的酒!」

那管家迅速抬上酒具,給王黎換上了一觚烈酒,屋中頓時清香四溢,芬芳撲鼻。

王黎舉觥長飲一口,眉頭一皺,差點沒將酒吐了出去,這漢朝的酒還是太淡了,簡直能淡出鳥來!

想當初自己還未遇見師傅時候,遍游祖國河山,那茅台、五糧液、劍蘭春、西鳳等中國名酒俱皆嘗了一遍,清香甘冽,味道醇厚,讓人久久不能回味。

可惜,這漢朝的酒除了清淡,還是清淡!

「怎麼,喝不下?」

「太淡了!」

「太淡了?好小子!這天下,你還是第一個敢嫌老夫的酒淡的人!」皇甫嵩須發俱揚,斥道,「听說你在魏郡任賊曹掾還兼著兵曹掾?你一個小小的三百石官員,就敢在老夫面前大放厥詞?」

這是考量我的膽量嗎?拜托,大家現在都是熟人了,呃,好吧現在也算是熟人了。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的,怎麼還來這一套?

切,還真把我當哈嘍凱蒂啊!王黎翻了翻白眼,鎮定自若,從酒樽中再度盛了一觚酒一飲而盡,淡然說道︰「黎不過實話實說而已,這樣的酒再來幾壺,黎怕也醉不了。莫非伯父怕黎將你府中酒喝完了嗎?」

皇甫嵩嘿嘿一笑,說道︰「我皇甫嵩家中藏酒上百甕,就憑你一個人便想喝完?不過老夫雖屬侍郎,生平卻敬豪氣干雲、驍勇善戰之士。老夫剛才讓你飲了一觚府上的好酒,也是瞧在子師兄的臉面,你又有何資格要飲盡老夫的酒?」

王黎淡然一笑,卻並不答話,自飲自酒。

王允責怪的看了王黎一眼,將王黎在魏郡的事細述了一遍,听得皇甫嵩連連點頭,神采奕奕。

當听到王黎智破紅楓渡奇案的時候,皇甫嵩哈哈一笑虎目圓睜,一把就酒觚扔在地上喝道︰「子師兄,你不必說了,此子有勇有謀,膽略俱佳,正是我兒佳婿!」

啊?怎麼又扯到皇甫嵩的女婿了?二伯今天說的是皇甫嵩的女兒?沒听說過皇甫嵩有一個女兒啊!

王黎听得瞠目結舌,霍然直起身來︰「伯父,這不可……」

「有何不可的?可是怕我皇甫家兒郎配不上你?」皇甫嵩大踏步走到王黎身前,一雙鷹眼緊緊的盯著王黎問道,不怒自威。

與皇甫家聯姻?要說沒有誘惑,那是在開國際玩笑。

皇甫嵩乃大漢一代名將,與之結親不管是其軍中地位,還是行軍打仗,好處不可估量。可惜,自己畢竟乃後世好青年,這種盲婚盲嫁從心里就抵制,誰知道這皇甫嵩家的女兒是不是五大三粗,滿臉絡腮胡呢。

想到絡腮胡,王黎眼中又閃過黃陵的身影,心頭莫名的一陣溫暖,這世上哪里還能找一個比黃陵更好看的絡腮胡呢!只是,這丫頭一回到京都就仿佛消失了一般,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還是被家中大人給禁足了!

「並非伯父家女郎不好,而是黎已經有了意中人!」

王黎被皇甫嵩盯的頭皮發麻,拱了拱手,嘴里囁嚅著,心里卻在想著那張絕世容顏上的滿臉絡腮胡,也不知道這偶爾入到自己夢中的絡腮胡黃陵算不算上是自己的意中人。

皇甫嵩大手一揮,眉目俱張,喝道︰「小子,剛才老夫說過,人生在世當學霍驃騎一般,拉最硬的弓,騎最烈的馬,喝最烈的酒,還要睡最烈的美人。

那等庸脂俗粉,有什麼好處?整日里哭哭啼啼,吵也吵夠了,煩也煩死了。我皇甫家正有一匹小烈馬,你可敢馴服?」

啊?小烈馬?

王黎一愣,並未注意到屏風後傳來一聲輕咳,聲音極低。

皇甫嵩卻驀地神色一變,模了模剛才被扯過的胡須︰「我皇甫家兒郎雖不說傾國傾城沉魚落雁,那也是英氣勃勃蕙心蘭質,巾幗不讓須眉,怎麼就比不得那些嬌嬌滴滴的鶯鶯燕燕,你小子何德何能,還敢推月兌?」

「伯父,並非小子推諉,」王黎苦笑一聲,沒辦法了,看來還得借用一下黃陵的名頭了,不顧王允連連視目,急忙鞠躬致歉道,「實是小子也有意中人了。」

「意中人?可曾做媒?」皇甫嵩咄咄逼人問道。

「未曾!」

「那姑娘是否已然知曉?願與你生死與共?」

「未知!」

「哈哈!既未做媒,又不曾定終身,那又有何干礙?」皇甫嵩哈哈大笑,拉著王允的手說道,「自古以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夫與你二伯在此,你小子少得阻礙,今日就定下日子。」

這就直接定下日子?不帶這樣的吧!

難道是自己今天出門未看黃歷還是踩了狗屎,看來黃陵的名頭只能一用到底了,也不知曉以後黃陵知曉此事是要自己賠那名譽費,還是要自己以身相報!

想起自己要對絡腮胡以身相報,想到黃陵譏誚的看著自己,王黎就忍不禁的打了一個寒蟬,心中哀嚎一聲,不過眼下又有什麼辦法呢?死道友不死貧道,大不了以後就罰自己給黃陵當馬騎一輩子吧!

王黎霍然起身說道︰「紅楓初夜識泥鴻,一宿姻緣逆旅中。那姑娘與黎雖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黎此生既已認定伊人,黎就不會輕易放棄!

伯父,黎雖然對您敬重有加,但黎的婚姻大事恐怕您還不能做主!良言一句三冬暖,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黎與伯父言不投機,黎這就請辭!」

王黎鞠了鞠躬,轉身往門外走去。

「站住!」三道聲音同時傳來。

一道聲如洪鐘,雷霆霹靂;一道冷如罡風,冰寒刺骨;而另一道則如黃鸝輕啼,雛鳥試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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