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青萍 第22章 白衣銀槍

長槍一橫花飄零,松風追月伴我行。一白衣少年手中一桿亮銀槍掠起獵獵寒風。

沒有落花飄零,也沒有松風追月,那桿槍更像暫收雷電下九峰的游龍,騰雲行水迎風割面。

王黎大吃一驚,來不及拔劍,往前讓了一步正好抵在石門上,順勢身形一側,一腳瞪在那石門之上,借力一倒一個鐵板橋往後閃去,堪堪避過凌空一槍,那槍從鼻尖上一寸處破空而過。

王黎被逼退了三五才站起身來向陳、余二人擺了擺手,卻見那少年手中銀槍再度襲來,槍身抖動劃過一道道弧影,王黎一聲長喝欺身而上,長劍反手出鞘,斗在一起。

但見︰

槍影、劍影忽東忽西,白衣、黑發時隱時現;亮銀槍長蛇飛舞,舞起時宛如數條銀蛇,銀蛇吐信牙獠四周;無名劍梨花飄飛,飛行出恰似萬多梨花,落葉繽紛漫卷八方。

只看得陳破虜二人眼花繚亂。

約斗了十來個回合,只听得「當」的一聲,槍尖正中劍鋒,白蛇斷,梨花落,寒星四濺。

好大的力氣!王黎手臂一陣酸麻,手中長劍幾乎落地。王黎退了一步甩了甩手臂,厲聲喝道︰「閣下何人?如此武藝,一表人才,為何助紂為孽?」

那白衣少年約十六七歲,身長八尺,目如朗星,闊面重頤,一襲白衣,端的是一表人才。那少年眼含譏笑,劍眉一揚,喝道︰「助紂為孽?還不知誰為孽呢?廢話少說!今日不將爾等項上人頭取下,如何對得起那些無辜死去的冤魂?」

「無辜?太平道顛倒乾坤,心狠手辣,屢屢侵犯毒害我魏郡黎庶良民,這也叫無辜?」王黎手中長劍一揮,怒斥道,「卿本佳人,奈何從賊!既然如此,今日就讓你瞧瞧本曹手中長劍利乎?」

「好賊子!還敢狡辯?你手中那二人莫非不是本地良善?果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今日趙某就讓你去見棺材!」

白衣少年氣聚丹田一聲長嘯,手腕急抖氣勢更盛,亮銀槍恍如一條銀蛇飄忽不定,又似羚羊掛角無跡可尋。銀槍起處點點寒星,白衣落時周遭銀光。

這人誰啊?居然敢說這二人是本地良善?他們若算是本地良善了,自己豈不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王黎看著那兩貨,雖說人不可貌相,但有這長成這樣的良善嗎,關鍵是還穿著黑衣跨著刀!

王黎長劍一揮一隔,退了幾步。

不對,此人既然不認識二人,定然不是太平道門徒,莫非又是一個余快?

「王兄讓開!」

還在沉吟間,便听得陳破虜一聲大喝,王黎一愣身子一閃,陳破虜手中的兩人亦如兩枚黑乎乎的巨石從眼前閃過飛向場中,「 當」一聲砸在地上,塵土飛揚。

「你自己看看那二人可是本地良善?」

那白衣少年長槍一撥,挑開兩人,卻見兩人盡著黑衣,身形彪悍滿臉橫肉,凶煞之氣溢于言表,顯然並非自己眼中所謂的良善之家。正待說話,又瞥見兩物筆直飛了過來,果然奸詐!

少年暗哼一聲,槍尖順勢一點一卸,「錚錚」兩聲,兩物盡皆著地,赫然卻是兩支令牌。

一支上寫著︰‘漢冀州-魏郡賊曹’,另一支則寫著‘直指繡衣’!

白衣少年臉上一紅,一雙銀目審視著眾人,看到王黎等人滿腔浩然正氣,沉凝了半晌,拱手道︰「魏郡賊曹?可是魏郡賊曹掾王參軍當面?」

我有那麼出名嗎,怎麼我自己都不知道?

先是黃陵、陳破虜,接著又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一個白衣少年也听過我。

王黎哭笑不得,拱手道︰「在下正是王黎,卻不知兄弟仙鄉何處高姓大名?」

「兄長果然是王參軍!」听完王黎的介紹,那白衣少年面帶愧色道︰「早曾听聞兄長義救弱女,威懾群宵,不想今日趙某有眼不識泰山,差點錯識好人,當面與兄長失之交臂。某乃本州常山真定趙雲趙子龍!」

常山趙子龍?

那個長阪坡單騎救主、七進七出視曹操百萬雄兵如草芥的趙子龍!那個老而彌堅漢水匹馬救黃忠的趙子龍!那個兩扶幼主,身居蜀漢五虎上將,被劉備視之為‘一身是膽’的趙子龍!

看著眼前尚有些稚女敕的面孔,王黎差點跳了起來︰這就是歷史中赫赫有名的忠貞名將?自己剛才還和這位名將交手十多個回合?

王黎一陣恍惚才收過心神,上前一步扶起趙雲說道︰「不知者不怪,子龍兄弟何須客氣,卻不知子龍從何而來?又怎會停留此地?」

趙雲收起長槍,說道︰「雲十歲隨師上山學藝,今日才得家師恩準下山歸鄉。因路經茶肆中多听得兄長大名,心實向往,本待路過鄴城之時前往拜訪,誰想昨夜錯過日頭借宿附近民家。

竟讓雲遇見這伙賊子裝神弄鬼,雲一時不忿暗中跟蹤自此,結果在這暗窟中險些迷失道路,還差點傷了兄長。」

王黎素知自己並無那勞什子王八之氣,也沒有那所謂穿越神器金手指。

自己不可能像曹操那樣義旗一舉四方影從,也不會和劉備一般假仁假義哭出一片江山;而武呢,抵不過關羽、馬超、張飛,謀同樣也干不贏諸葛亮、賈詡、郭嘉。自己只是想在這大漢朝好好當一個公務員,伺奉阿母頤養天年安然度過亂世,順便為苦難的黎民百姓多做點實事,盡可能的多保留一些中華民族的元氣。

原本還想著什麼時候走一趟常山,結識一下這位義膽忠肝的名將,順便抱一抱大腿,唯獨未曾想到自己的名聲卻早已傳入趙雲耳中,竟還出奇的好。

王黎一時間啼笑皆非,腳下卻迎了上前,拉著趙雲雙手,正色道︰「白虹千里氣,血頸一劍義。燕趙大地自古多有慷慨悲歌之士,子龍初次下山,便單槍匹馬深入虎穴,果然無愧我燕趙豪俠男兒,一身是膽!」

接著二人一陣寒暄,王黎又將陳、余二人以及此番來歷簡單解釋了一遍,眾人這才推開那座死人坑的大石門。

大門一開,一股濃烈的腐爛味撲鼻而來,眾人稍稍透了透氣,這才放眼一看,映入眾人眼簾的是一方巨大的石窟。

面積約二十來個平方,石窟底下橫七豎八的堆放著約莫三五十具尸體。有的瘦骨嶙峋,有的缺胳膊斷腿,有的已經開始腐爛,有的早已破爛不堪。整個石窟中散發著陣陣惡臭,無數白色的蠅蛆在尸身上爬進爬出,數萬只蚊蠅揮動著翅膀盤旋其間,陰森彌漫,慘不忍睹。

「惡賊,竟敢如此欺凌我大漢百姓!」

趙雲氣沖斗牛,一雙眼楮仿佛已經噴出火一般。一條銀龍飛過,亮銀槍猛然出手,「砰」的一聲砸在石門上,石屑橫飛,入石三分。

眾人或亦經歷過浴血廝殺,或本身就天生豪氣,可何曾見過如此慘象?頓時怒火中燒,七竅生煙,恨不得立即扒了那些賊子的皮,挖出他們的心看看是否還有紅色。

可是,除惡雖不易,眾人倒也無所畏懼,縱使對方人多勢眾,拼命終究還是會的,無非一腔熱血而已。

難得是還有那些被綁架的青壯又該怎麼辦,如何解救和保護他們?誰又敢保證那些太平道的門徒狗急跳牆之下不做出殺人滅口、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子龍,莫急!」走出死人坑石窟,王黎陰沉的臉色稍微舒緩下來,冷靜的說道,「現在的情形于我們極為不利,我們既要斷其羽翼擒拿魁首,還要及時營救出這些受苦的手足黎民,所以我們必須要有萬全之策,否則打草驚蛇只會害了我們的兄弟!」

「是子龍焦躁了,依兄長之見該當如何?」趙雲點了點頭怒氣減退,冷厲之色卻漸漸浮上眼簾,手中的亮銀槍也越發的森寒。

王黎拍了拍趙雲,分析道︰「據余快兄弟所講,里面至少有十多個侍衛。但我和陳兄弟所偵測的情況,與余快兄弟了解的卻又不大一樣。那夜在紅楓渡,他們一共出動了五輛馬車,每車之上至少有三到五人。也就是說,我們所知道的這石窟中至少有三四十人,而且這還不包括孫才和譚破等人!」

「孫才、譚破?」趙雲問道。

王黎點了點頭,又將孫才和譚破的事情簡單的與趙雲說了一遍,接著解釋道︰「孫才為山門火旗使,譚破則是其麾下副使兼隊正,按大漢編制一個隊正下屬應有五十余人,因此孫才手中應該有兩個隊正近百余人。

當然,他們目前的編制或許還不足這個數,但據我們掌握的情報,暗窟主事的也並非只有孫才一個旗使,還有他們的門主和土旗使。所以我想此處教眾一定不會低于百十人,甚至更多!

所以,如果要營救已經深陷絕境的老百姓,單靠我們四人遠遠不夠。我們必須兵分兩路,一路留在此處負責保護百姓模清對方兵力部署。另一路則火速回城請援,這黎陽的捕吏、兵卒只怕也不能用了。」

王黎掃視了一下眾人,四雙大手緊緊的握在一起,一陣低沉的聲音回蕩在窟中︰

「干!」

……

「上將擁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軍行。」

雖然自己並非什麼上將,也擁不了大旄,吹不來行軍之笛,但王黎夤夜趕回鄴城火速向郡守稟明情況後,還是很快就聚集了一個曲兩百余名魏郡郡國騎兵。

這兩百騎兵盡皆︰身著紅袍黑甲高頭大馬,如惡魔降世;手執鋼刀鐵戟長鞭短刃,似天兵臨凡。一隊隊孔武有力,面帶崢嶸;一排排人強馬壯,嘴含冷笑。哪來州郡鐵騎士,分明三山五岳人。

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大軍已經行了一個時辰,離紅楓渡尚有十數里,天邊的夕陽還在掙扎著散發出最後的溫度和余光,士兵和戰馬行走在大道上,沐浴在余暉中。棗紅色的余光照在兵器上,反射出道道紅光籠罩著大旗,巍峨、莊嚴、肅穆。

可惜,蕭蕭的不止風,還有王黎的心情。

從昨夜分開至今,王黎便馬不停蹄地從暗窟趕至鄴城,又順利的集結了兩百余騎兵,召喚了麾下趙五、劉七、周康等一干捕吏迅速飛赴暗窟。

雖說趙雲乃當時名將數一數二的高手,但,昨夜至今已經過去了整整七八個時辰,他們面對的也是一群被太平道宗教思想徹底洗腦的狂熱門徒,趙雲、陳破虜及余快他們三人他們能撐得住嗎?他們是否能夠堅持住等到他的到來?他們是否已被發現,正在浴血廝殺?

王黎轉頭,看了看身側的軍候說道︰「董軍候,天色已快暗下去了,是否讓兄弟們再辛苦一下,爭取天黑前趕到暗窟?」

董軍候朝王黎咧嘴笑了笑點了點頭,手中長鞭一揮,朝眾人罵道︰「小兔崽子們,都給老子抓緊時間,別他女乃的磨磨蹭蹭的,像個娘們似得,天黑前都給老子趕到石窟,否則老子閹了他!」

「諾!」

兩百鐵騎齊聲呼應,縱馬狂奔,像一股鐵流席卷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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