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9 皮袍下的小

作者︰青島可樂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哦?」

布行大掌櫃對中年人的話似乎並不意外,他輕輕摩挲幾下食指上戴的那顆珠圓玉潤的紅寶石戒指,然後慢慢說道︰「你忘了當初加入時候發的誓言了?」

「什麼誓言?」

富態的中年人聞言哈哈一笑︰「大掌櫃,那是什麼時候的老黃歷了?能記得那些的,還有幾個?

而且,說起這些年,我也算對得住你們了吧?哪年我不都出一筆天價巨款交上去?能做到我這樣的,也夠仁至義盡了?哼哼,別以為我不知道,那些直接叛出的人,現在不也過得好好的?」

布行掌櫃听到這里,一雙手顫抖了一下,然後突然抬頭,看向面露瘋狂之色的中年人︰「你認為自己做的很對?你忘了自己是怎麼從一個雜貨鋪伙計,做到了如今的富甲一方?」

中年人桀桀一笑,渾身的肥肉都在顫抖,唯有一雙眼楮依舊是冰冷的︰「沒忘!對,當初是你們使計讓我娶了那個女人!可是這麼多年,我給的那些錢,足夠償還你們一千次,一萬次了!好了,那個女人現在也死了!我也累了,不想再當你們手中的提線木偶!大掌櫃!請回吧!」

布行掌櫃的臉抽搐幾下,揚起手,想要指著中年人,到最後卻徒勞的垂下手臂,嘆氣道︰「罷了,我這次不是來勸你的!這次來,只是告訴你一件事,矩子,他來了!」

「嗯?」

猛然間听到矩子一詞,中年人的臉色瞬間變了顏色!從之前的憤恨,怒慍!變成了震驚,恐懼!或者還慘雜著幾分終于來了的釋然。

「你,好自為之吧。」

最後嘆息一聲,布行掌櫃佝僂著身子離去,連回頭再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背後,坐在寬大胡床上的中年人,死死的盯著他的背影,臃腫的胸膛隨著喘息劇烈起伏。

「主人,要不要我們把他?」

背後,一個冷冽的聲音悄然傳來,卻是幾個黑衣護院不知道從哪里無聲無息的冒了出來。

中年人沒有回頭去看身後的幾人,坐在胡床上,深吸一口氣,搖頭說道︰「不用!此時殺他何用?去,現在就去將你們所有的人都召集回來,從今天開始,朱家封門!」

揚州富商巨賈朱老板突然害了急病!

不能見風,不能見水,更不能見人的消息,很快就在第二天一早,就傳遍了整個揚州城。

有對此不信者,還特意跑到朱府大門前想著一探究竟。

不過等到了以後才發現,果然如傳言中所說,朱家的大門緊鎖,就連門前已經燒完的燈籠,也無人收拾回家,那巨大院落,透著死一般的寂靜。

這還是其一。

很快,揚州城內的各家雜貨鋪子也跟著相繼關門,讓許多打算出門買東西的撞了一個空,只得恨恨地對著緊閉店門的鋪子吐幾口吐沫。

蕭寒只認識豬八戒,不認識朱老板,再加上他不需要如雜貨鋪買東西,所以對這事壓根就不上心。

一大早起來,腰酸背痛!

別想岔了,這是他怕睡覺時候不老實,踫著傷著薛盼的肚子,所以一夜睡得很不踏實。

揉著眼楮,好言安慰了覺得買地虧錢的呂管家幾句,匆匆吃過早飯,便吩咐小東套車,他要跟紫衣去七里村看看地。

「到了侯爺,前面就是……」

馬車被愣子吆喝著慢悠悠的停下,紫衣跳下馬車,剛要指著前面說話,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她昨日買下的那片地,今天怎麼多了這麼多人?

「紫衣,這些人是?」

蕭寒這時也從車上走了下來,看著遠處那些在地里彎腰不知做什麼的村民,納悶的看向紫衣。

這塊地,他們不是說已經買下了麼?那這些人出現在他的地盤是為什麼?

難不成,這些人要出爾反爾?賣了地,這時又跑回來佔便宜?

這事在後世可真不稀奇,借人家錢不換,佔著人家地方不讓的可大有人在!

不說蕭寒,紫衣此時也滿臉驚詫的看著那些人。

張了張嘴,她剛要說什麼,遠處一個帶著大大斗笠的老者卻突然看到了這邊,使勁朝著這里揮了揮手,然後一路小跑就跑了過來。

「哎呀,姑娘來的這麼早啊?這位是……你的相公吧?失禮失禮!」

踩著亂草跑到薛盼面前,累的有些氣喘吁吁的劉老漢哈哈一笑!然後一邊說,一邊上下打量著蕭寒,那模樣,像極了老丈人看姑爺!

紫衣被老頭說的相公一詞瞬間羞紅了臉,女強人的模樣也不見了,小女孩家的輕輕的一跺腳,咬著嘴唇道︰「劉老先生,你,你亂說些什麼吶!」

「喔?老朽說錯話了?」

劉老漢活了這麼久,也活成了人精,一看紫衣這幅模樣,立刻就知道自己想差了,趕緊嘿嘿一笑,向著兩人拱手致歉。

蕭寒沒有紫衣那般臉皮薄,換句話說,他的臉皮絕對厚的可以防箭,別說被當成紫衣相公,就算是再多幾個,那也不在話下……咳咳,前提是薛盼不在!

對著劉老漢輕輕拱手施了一禮,蕭寒也不提剛剛語病的事,輕輕指了指那些村民,對老頭問道︰「晚輩見過老丈,卻不知那些人是在做什麼?」

「哦,你說他們?」

劉老漢對禮數周全的蕭寒大為滿意,呵呵一笑,揚起下巴點點那些人道︰「這不昨天姑娘買下了這片地嘛!

老朽昨晚回來看了看,覺得這地荒了有段時間,草都快長滿了,不能這樣交付給人家!

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發動村子里的人一起動手,好歹給人收拾收拾,弄得像個樣子嘛。」

「哦?原來是這樣!」

蕭寒聞言,心中立刻肅然起敬,同時也為剛剛自己的小心思而感到了一分羞愧。

不知怎麼,來大唐這麼久了,但是很多時候,看待事物,依舊是後世的那種精致的利己主義,總把人往壞了想。

這種思維方式,與大唐的禮義制度幾乎格格不入,每當看到別人的高尚,總能襯托出他的渺小。

或許,魯迅先生寫的「皮袍下的小」,說的可能就是他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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