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回︰知是故人來侯府

且表府中的家將們,在建晟侯府周圍發現幾個形色可疑之人。他們鬼鬼祟祟地匍匐在侯府外圍,悄咪咪地觀察侯府內外的風吹草動。

這幾人不敢靠侯府太近,畢竟立起來的高高哨亭,起到強有力的震懾作用。他們只在視線範圍的邊緣處晃動,蹤跡遍及到府院後面的田地里、大興山上、甚至是再遠一點的亂墳圈子里。

隋御意味深長地瞅向郭林,說︰「看來前兒我那直覺是準的。」

「侯爺,屬下這就帶人過去,將他們個個結果了。」郭林氣勢洶洶,以為自己多麼嗜血若渴。

範星舒用扇柄一抵,橫在郭林身前,輕笑道︰「郭將,你別急。」說罷,側頭吹了吹龍須劉海,問向候在旁邊的榮旺︰「大家可認得出他們是哪邊派來的?」

「都是些陌生面孔。」榮旺欠身回道,「這才是異常之處,既不是苗知縣的人,也不是東野探子。開始家將們還以為是康鎮的手下,但仔細辨認過,不像是邊軍那邊的面孔。」

「如此說來……」範星舒頓了頓,笑意漸盡,朝隋御揖道︰「侯爺,屬下以為這些人不是從盛州來的,就是從雒都而來。侯府將將拉開點動作,到底被人走漏了風聲。」

「定是苗刃齊那個老犢子!」郭林轉動腰側刀柄,「除了他沒有別人!」

「家將們確實是經侯爺提醒後,才慢慢發現他們的蹤跡。他們往常動作甚小,咱們也不想這麼快打草驚蛇。畢竟之前被苗知縣和東野探子盯梢時,咱們皆是擺足了讓他們看個夠的架勢。」

听聞榮旺一番話,範星舒再度望向隋御,低聲道︰「侯爺……」

「我們在盛州的動作不算小,單單靠著許家未必能夠瞞天過海。自咱們回到錦縣,盛州那邊始終沒有響動,此是其一;其二,東野探子不是只有凌恬兒可以派,如今東野朝局動蕩,丹郡和赤虎邑都快到了公開叫板的地步。我這顆被凌澈看上的棋子,讓他人感到不安也未可知。」

「侯爺分析的不無道理。」範星舒思量半日,凝重道。

「今日他們有何異常之處?」隋御明白,要不是他們動作太大,榮旺不會這時候過來稟報。

「他們跟蹤夫人的馬車。不過只跟蹤一小段距離便又折了回來,實在弄不清用意。」

「留活口,把人給我帶到前面金甲塢里。」隋御鳳眸寒峭,厲聲吩咐道。

榮旺躬身叉手︰「侯爺,有寧梧和水生跟在夫人身邊,您放心吧。」

「你們都去,立刻、馬上,不要漏掉一個人!」

眾人領命去了,隋御自己則去往霸下洲里推出輪椅。他越過垂花門,來至第一進院的一間倒座房內,便是當初孫祥居住的金甲塢。

後宅「秘密」頗多,前院卻很安靜,把人帶到這來最合適不過。

這是侯府家將第一次出門,與敵方正面交戰。郭林和範星舒各帶一列行伍,分前後兩面進行包抄。本以為對方是很棘手的探子,已做好殊死搏斗地準備。哪想到眼前幾人全是老弱病殘。沒等怎麼著呢,就一個個舉手投降了。

郭林吊在嗓子眼兒的那口氣艱難咽下去,隨便扯過一人叱道︰「說,是誰派你們來的?監視我們侯府到底有何目的?」

那瘦弱男子雖是投了降,卻還是一副寧死不屈的表情。他回首凝望站在最後的那人,見那人沒給出任何示下,于是又緊咬住雙唇不吭聲。

範星舒看出端倪,提劍扯過那男子。他和範星舒身高差不多,沒有郭林那般壯實。但範星舒拉扯他時,也發覺出他身上有勻稱的肌肉。

這男子邋遢至極,根本看不出原來本色。就按隋御從東野那邊回來算起,日子已過去半月余。眼前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讓我見建晟侯。」男子搶在範星舒之前開口,冷靜道,「不見到他,我們是什麼都不會說的。」

「侯爺豈是你想見就能見到的?」範星舒劍起劍落,瞬間在這男子大腿上刺進一劍。

余下幾人立馬不安生了,紛紛欲要掙月兌鉗制,口中喚道︰「塵爺,塵爺!」

男子忍痛向眾人揮手,示意他們不要反抗。他垂眸看向自己的大腿,嘶嘶地笑道︰「不要我的命,卻讓我痛……建晟侯這是交代你們留活口。」

範星舒把手又握到劍柄上,笑彎彎的桃花眼里卻露出一股殺氣,「你明了,就不要說出來。知道自己該交代什麼,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否則……」

那瘦弱男子見範星舒還要往肉里刺,慌得大聲叫道︰「你不要傷害他,他已身負重傷,再折磨下去,他準沒有活路啦!我替他受過,你們折磨我 ,來來來!」

「小袁!」領頭男子喝道,「休要逞強!」

範星舒咂模過味來,他不確定自己的直覺準不準,回首瞪了眼郭林。

「套頭。」郭林也瞧出他們的來歷,一壁示意家將們把幾人繞暈帶回府中,一壁扯下幾塊破布條替那男子包扎傷口。

少焉,幾人已被蒙頭帶進金甲塢中。隋御警覺地坐在輪椅上,鳳眸不錯過任何一絲細節。

可就當領頭男子被扯下蒙頭破衣時,隋御到底坐不住了。他隱忍地攢動喉結,雙手按在扶手上,就要把它捏碎了。

「塵哥?!」隋御幾乎瞬間就將他認出來,「塵哥……」

範星舒和郭林各自倒吸一口涼氣,還真讓他們猜著了,這到底是不是個好兆頭?

「清王府侯卿塵,拜見建晟侯爺。」侯卿塵忍著劇痛給隋御跪了下去,禮數一點都沒有落下。

隋御抬臂去扶,激動地道︰「清王爺他還活著嗎?」

眾人听聞已了然大半,範星舒自知自己下了狠手,搔了兩下劉海,上前將侯卿塵攙扶起來。

侯卿塵比隋御年長三四歲,跟隋御一樣,小時候就進到清王府里。侯卿塵具體是什麼出身,大家都不清楚,只知道老清王一直將他養在身邊。

小時候隋御常常和侯卿塵一起習武,待隋御被元靖帝帶入宮中以後,自己的父母大多數時間里都是由侯卿塵替他陪伴。老清王上京會帶著侯卿塵,隋御去往漠州攻打西祁,清王府的書信也多是侯卿塵和他聯絡。

可就在隋御摔殘了雙腿,被封為建晟侯之後,清王府便再沒和他聯系過。

「清王已死……我們將他的尸首埋葬起來,不想讓雒都那幫混賬找到再鞭尸。所以才放出風聲,說清王殿下還在人間。」侯卿塵漲紅雙目,顫抖地述道。

「清王的子嗣呢?」

「我們本保住了幼子,抱著他一路朝東邊跑來。可我們……」提到此處侯卿塵大力扇打自己嘴巴,「為躲避盤查,我們竟將幼子活活憋死了。待發現時,他的小身子已涼透。」

「埋在何處?我這就派人去尋,到底將他好生安葬才是。」隋御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他萬不曾想到侯卿塵會來投奔自己。

「就在你們府外,那亂墳圈子里。」侯卿塵自責道,「我真辜負清王和老清王的托付。」

「快給卿塵止血上藥,讓大家先梳洗干淨吃飽飯。」隋御知道其中內況定然復雜,不是一句兩句話就能交代清楚的。

幾人便就勢在這金甲塢中安頓下來,隋御旋即被郭林推了出來。底下人不斷地往這邊送水、送藥、送飯食。隋御又吩咐榮旺,讓他找些干淨的舊衣給幾人換上。

「侯爺。」範星舒半蹲子,望向坐在輪椅上的隋御,「三思。」

隋御明白範星舒的意思,清王府已樹倒猢猻散,他們又是朝廷通緝的要犯。和範星舒安睿這種假死後金蟬月兌殼的不一樣。

可當年清王府有恩于隋御一家兩代人,這種時候將他們攆出去有悖人道。更重要的是,誰都說不準他們背後有沒有其他人指使。畢竟清王府里出了奸細,而這些僥幸逃月兌的人里,會不會還有雒都那邊的細作?

「按照侯卿塵所指方向,先將那孩子挖出來。」隋御對郭林說道。

他得確保侯卿塵沒有欺騙自己。昔日的情誼雖在,他本能地相信這位兄長。可隋御身後再不是自己,而是整個建晟侯府。不日,安睿還會帶回來更多的兄弟,倘或一不小心輕信了旁人,整個侯府恐要遭到滅頂之災。

郭林領命帶人去了,隋御又交代範星舒︰「去支會好府中眾人,後院暫不得讓他們進入。」

「屬下明白。」範星舒疾步沖進垂花門里。

隋御令榮旺調轉輪椅,直視金甲塢的房門,一種愴然之感油然而生。

鳳染這邊進展的很順利,在靠海荒地周遭逛了一圈,尋到澆灌這片土地的幾口深井,便偷偷往里滴進去不少靈泉水。她自嘆,自己個兒明明是在做好事,卻跟做賊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投毒呢。

丁易恰在海邊盯著漁船,離著老遠已見到鳳染的身影。他深知鳳染定下的規矩,在公開場合盡量裝作不認識對方。遂沒有走上前行禮問安,反而是掉轉頭更加用心地盯住漁船。

「走吧,再逗留被旁人瞧見就不好說了。」鳳染放下帷帽,道,「數著日子,咱們每隔十日來上一次。」

寧梧攙扶鳳染登上馬車,不解地道︰「夫人這是為何?每十日就要過來一次?雖說不算頻繁,但夫人不是要避人的嗎?」

鳳染當然不能說,她得來給這邊莊稼多打「催熟劑」,只好佯裝道︰「這大幾百畝田地我得時常盯著,不然心里不安。種土豆必須成功,我不想白瞎這片地。」

「不白瞎的。」鄧媳婦兒陪笑道,「光是那幾條漁船已掙回來咱家的本了。」

鳳染抿唇苦笑︰「哎,沒瞧見丁易有多緊張麼?咱們已觸踫北黎律了。」

「錦縣山高皇帝遠,不是殺人放火那種大罪,苗刃齊準不會執意追究。」寧梧低首道。

「你在提醒我,可放心大膽地干?」鳳染記得,那日她跟丁易說那件事時,寧梧就在身邊。

寧梧低頭說︰「小的不敢。」

「吃的太快再翻船。」

言落,馬車已奔跑起來,水生在外面笑問︰「夫人,一會兒途徑那家餡餅鋪子,要不要下去買些回府?」

「買!」鳳染笑回說,「多買些,回去給大家伙分著吃。」手頭銀子寬綽了就是好,想買什麼根本不假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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