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回︰默默耕耘已露頭

鳳染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身上卻沒怎麼不舒坦。她放下手邊賬簿,揉了揉鼻子,說︰「是誰在背後念叨我呢?準沒有說我好話!」

寧梧替鳳染端上來一甌子酸梅湯,欠身道︰「準是侯爺在外想念夫人,一個勁兒念叨呢!」

「他才不會想我。」鳳染接過酸梅湯,抿了兩口,道︰「侯爺他們去了幾日了?」

「五日。」寧梧不假思索地回道,須臾,又改口道︰「好像是六天了吧?」

「也不知道他和水生怎麼樣。」鳳染讓寧梧在小杌上坐下,笑說︰「估模著還是去了阜郡,不去那里瞧瞧,侯爺不會安心。」

「夫人不必擔心,侯爺雙腿已痊愈。之前去盛州時,他身手特利索,我和星舒都不是他的對手。」寧梧微微扯動嘴角笑說,「再說還有水生相伴,輕車熟路準不能有事。」

「我倒是不擔心他出事,即便被東野那邊逮住蹤跡也無妨。」鳳染垂下眼眸,稍稍酸楚地說︰「有人會保他。」

寧梧瞬間變了臉色,鷹眼狠狠地往旁邊翻了去,藏在袖子里的拳頭又攥的「咯 、咯 」響。

「侯爺才看不上那個阿物,侯爺心里只有夫人。她就是自作多情,以為自己是郡主就多了不起?咱們侯爺又沒說要投誠東野。即便是投了,又與她何干?」

「瞧把你氣的,比我還甚。」鳳染抬手敲敲她的拳頭,「一提那凌恬兒你就氣成這樣,她都被你打成什麼樣了?」

「我瞧不上她那頤指氣使的樣子。在驛館里那麼對待夫人,在大興山上對夫人也出言不遜!」寧梧恨恨地道,感覺她在心里已把凌恬兒的腦袋都擰下來無數次。

「那麼寧梧你呢?」鳳染淡淡地說,面上沒有一絲變化,「寧梧,你是如何看待我的?」

「我?」寧梧騰地一下站起身,驚詫地望向鳳染,「夫人,我對您忠心不二。」

「那我待你如何?」

「好!」寧梧加重語氣,「夫人是第一個對寧梧這般好的人。侯府如家,寧梧過得安逸。」

鳳染欣慰地點頭,說︰「其實我都知道……」

寧梧倏地反應過來鳳染想說什麼,旋即跪倒在她眼前,明志道︰「夫人,寧梧絕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我只想護在夫人身邊,僅此而已。」

「我知道你重情誼,你連那麼多銀子都可拱手送給侯府。」鳳染看向她,同樣很真摯,「你多次護我周全,還教我防身的技能,待我特恭謙,我心里都清楚。」

「夫人,寧梧沒有那樣的心思。」她慌張地紅了眼眶,很怕鳳染會說出讓她離開侯府的話。

「你先起來。」鳳染伸手拉她,可寧梧固執地不肯起身,「哎,我其實可以一直裝聾作啞下去。你同侯爺之前說過的話,他都跟我道明過。」

「那夫人這是何意?我,我可以去接受康鎮,我可以跟他歡好。我寧梧發誓,如果做出一丁點對不起夫人的事,就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暴尸街頭!」

鳳染一下子撲到她身前,氣急道︰「你何故發這麼毒的誓?我希望你能幸福,選夫君怎可那麼隨便?為了侯府跟康鎮在一起?你要我覺得你這麼做是為了隋御,我不能接受!」

「我,我……我只是想讓夫人放心。」寧梧竭力地說,「我每天有無數次機會可以殺了你,我想對你用毒、使計、殘害你輕而易舉。但你待我什麼樣,我了然于心。我見到你是如何扛起這一府重擔的。」

「別,別夸我,我容易飄起來。」鳳染奮力把她拉起來,苦哈哈地說。

「大器跟你沒關系,你比那孩子大不了多少,李老頭他們皆是無家可歸的人。還有對侯爺,他是如何站起來的,侯府眾人皆知。」寧梧雖被鳳染拉起來,但還不肯坐回去,「我沒有恭維你,你不是爛好人,你有自己準則和底線。我佩服,敬畏,想追隨。」

「今日我與你坦誠布公。」鳳染垂下眼眸,說,「我不知道我和隋御會不會一生一世,但我不接受他身邊有別人。我什麼都可與人分享,但唯獨感情不行。真正的喜歡是上癮,而不是強迫堅持。我不要什麼誓言,我只看他怎麼做。」

「不會的!怎麼可能?侯爺絕不會喜歡上別人。」

「侯府是你的避風港,你是我救下的性命。你以前的過往不在我的了解里,我不過多評價。只是今日提到此處,我便和你說了出來。你同凌恬兒不一樣。但是……」

「我懂得,我會以侯府大局為重,再遇見她,絕不會沒輕沒重地下手。」寧梧這才明白鳳染為何會突然同自己攤牌,她對凌恬兒的憎惡已讓鳳染心生驚恐。

她說︰「那夫人不討厭凌恬兒麼?」

「我煩死她啦。可煩一個人就要讓她死麼?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害過我們。」

「她若對你起殺心呢?」

「我是吃素的嘛?」鳳染反問,無畏地笑了笑,「那我就不會放過她。你覺得在驛館時,我沒有壓制住她麼?」

寧梧躬身不語,只是略略點首。那些過往她都記得,當初事情的發展,皆按照鳳染的判斷和猜測所進行。光靠武力怎麼可以,腦子才是關鍵。

寧梧喜歡隋御不假,然則面對鳳染這樣的對手,她沒有妒忌而是欽佩。她更沒有想過破壞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相反那個凌恬兒才讓她覺得惡心,惹人生厭。

鄧媳婦兒從後院回來,甫一進來就察覺出屋中異樣的氛圍。寧梧別過身去抹了把臉,鳳染換上笑意說︰「怎麼才回來?」

「在袍澤樓里跟幾個丫頭媳婦兒歸攏草藥來著,一時忘了時辰。不是說金哥兒今日過來麼,奴想著提前弄出來,到時候往外搬也不耽誤工夫。估模金哥兒天黑就能回來。」

說曹操曹操就到,金生由榮旺引著來至西正房中。

「給夫人請安。」金生笑彌彌地道,看起來心情很不錯。

「天色剛一擦黑你便來了,可是等不及要告訴我好消息?」鳳染讓鄧媳婦兒給他添一甌子酸梅湯,「喝了,慢慢說。」

金生道了謝,痛快地喝下,說︰「靠海荒地的事已辦妥,這是跟官家簽的賃租契約。」他就勢送到鄧媳婦兒手里。

鄧媳婦兒折回來呈給鳳染,但听金生繼續道︰「這事辦得隱蔽,到現在錦縣上都沒傳開這個信兒。也是那荒地無人問津,大家都沒當回事。丁易那廝兒是個辦實事的料,我起初還擔心他藏奸,幾次三番接觸下來,覺得他還算不錯。」

鳳染細瞧了之後放回榻幾上,說︰「苗刃齊貪了多少錢?」

「五百兩。」

「真黑!」寧梧咬牙道,「他怎麼敢要的?」

「這有啥的,習慣就好。苗刃齊貪歸貪,好歹還為錦縣做些事情。瞧瞧盛州那幫官吏,還有雒都的那些權臣。」金生搖了搖頭,嘖嘖地道,「如今咱們揪住他的短處,以後想控制他愈發容易。」

「區區五百兩怎麼能夠?得繼續讓他貪,找空子,找機會,能賄賂他的地方一點都別省。」

「夫人這是要把苗刃齊死死綁在咱們這條船上。」

「哎……其實王夫人待我很好,只怪苗刃齊他自己太貪。」鳳染撇撇嘴,「侯府尚未暴露,他那邊便瞞一日算一日。等安睿帶人回來,還得常常去監視他才行。倘或有一日侯府再隱瞞不下去,我們攥著這些,我看他怎麼跟雒都那邊告發。」

眾人笑了一遭,金生復說︰「還有夫人讓丁易尋的漁夫,他也尋到一些靠譜的。咱們不出海,只在海岸附近轉轉,苗刃齊定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丁易本來就是替邊軍那邊打雜的,他這屬于‘監守自盜’。」

「那還等什麼?現下不打漁還待何時?秋天一到,想打都沒得打。漁船和工具都不要添置,漁夫家中皆有,要他們自備。不要苛責大家,按市價隔一日就結算一次。漁夫這邊打上岸,你就找人運到集市去賣。我們穩賺不賠。」

「小的回去就辦,趁著天熱抓緊時間。」金生斗志滿滿地應道,須臾,再說︰「那,那麼多地呢?」

丁易只辦成打漁這件事,就意味著鳳染那日說的第二件事,他還沒有辦成。鳳染明白,那件事急不得,就是拖到明年、後年也在所難免。

「靠近海岸的地方空出來一定距離,剩下的荒地招人來翻犁。」鳳染按了按眉骨,不徐不疾地說。

「現下這個時節還能種什麼?不趕趟了呀,咱錦縣冷的早。」鄧媳婦兒在側急道,她在這里居住多年,對錦縣頗為了解。

「種土豆。」鳳染忍俊不禁,這是她最近和靈泉商討出來的結果。

首先,被靈泉孕育過的種子,無論在什麼土壤下都能茂盛生長。其次,土豆的生長周期短,大約六十多日就能結果。鳳染準備再多澆點靈泉水,催發它們盡快成熟,在上冬之前完全可以豐收。

「土豆?」這種蔬菜他們听說過,偶爾也吃一吃,但在錦縣上並沒有普遍種植。

「能行麼?夫人?」金生撓了撓頭,「土豆能在那片地上存活下來?」

「夫人還從雒都帶來了土豆種子?」寧梧覺得不可思議。

「是啊,我帶了好多。」鳳染又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這回時間緊任務重,怎麼雇人,雇多少人,你和丁易做主。咱們先不說賣多少錢,我先給你們兜個底,一畝地差不多能產四五百斤。我們有多少畝地?」

「八百畝。」

「實際使用就按六百畝算,你覺得我們可以解決多少人的吃飯問題?」

金生目瞪口呆,但還是覺得不大靠譜,「萬一,萬一遭到天災人禍可咋整?」

「金哥兒是不是受了李老頭的影響,老擔心出事故呢?不會的,信我。再說賠就賠了,我們什麼苦沒有吃過,怕什麼,大不了來年再戰!」

「那郊邊散戶的糧食還收麼?」

「收呀!」鳳染破笑道,「金哥兒放手去干。如果今年秋收時,咱們能打一次漂亮的翻身仗,你和芸姐兒正大光明的回府便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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