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回︰臉面需要掙出來

鳳染把心一橫,要她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跟隋御服軟?這絕對不能夠!

她緊閉眼眸,一副「看你能把我怎樣」的表情,大不了就被隋御弄一臉面粉唄~比這狼狽的樣子又不是沒有過,她才不在乎。

「快說,你喜歡我。」

隋御仍在耳邊催促,但他那沾滿面粉的手指卻遲遲沒抹下來。見她卷密的睫羽不停抖動,勾唇輕笑,寵溺地說︰「算了,我讓著你,誰教我是你夫君呢。」

隋御長臂一松將她放開,鳳染深舒一口氣,覺得隋御還算有點良心。

誰料他反手就在她臉蛋上重重抹下三道白印兒,口中念念有詞︰「這叫兵不厭詐。」

「隋御!」鳳染抬起手背蹭了蹭,「逗我好玩兒是麼?我今天跟你拼啦!」她邊說邊抓起案板上的面粉向隋御拋去。

李老頭「嘖嘖」好幾聲,無奈地瞟向鄧媳婦兒,抄著雙手道︰「我之前是怎麼說的?以後這廚房‘重地’,說什麼都別讓夫人進來。」

「侯,侯爺也不能放進來。」鄧媳婦兒跺腳道,「你老不知道,他們倆以前只在霸下洲里起膩。」

鄧媳婦兒話猶未了,就差點被身後嬉鬧的夫妻倆給絆個趔趄。

鳳染趕忙把鄧媳婦兒扶住,含羞否認道︰「鄧家的,你胡說!我啥時候跟他起膩了?我才沒有!」

隋御听了卻異常高興,他一面擦干淨蹭到自己臉上、脖頸上的面粉,一面重回到案板前拿起 面杖繼續 餃子皮。

「是是,奴瞎說的。」鄧媳婦兒完全是敷衍口吻,「奴不敢了。」

「隋御你自己辯白,我什麼時候跟你起膩啦?」鳳染老羞成怒,欲想讓隋御跟眾人講清楚。

隋御故意不理她,轉首對李老頭道︰「你老試試,看我 得行不行?」

眾人這才圍回案板前,有的和面,有的包餃子,有的往盤子里擺放,有的拿到灶台鍋中去煮。均默契地不言語,反倒把鳳染晾在原地。她越是解釋,越有此地無銀的味道。遂作了罷,挪著腳去幫廚役們洗碗。

闔府吃過餃子,守歲至子時,終于迎來劍璽二年春。待鳳染哄隋器睡去時,都已快到四更天。

年節里不勞作,直到過完上元節,方漸漸恢復往常。要是他們生活在雒都,那麼親朋好友間的拜訪絕對少不了。可惜他們生活在錦縣,于他們而言這里依舊很陌生,所有的悲歡離合,僅限在建晟侯府這一方小天地里。

往好了說叫世外桃源,往壞了說叫閉門造車。

鳳染了然這些道理,知道底下人可以不提前安排計劃,可她作為一家女主,必須把未來一整年的籌算料理清楚。

剛至初五,鳳染便讓鄧媳婦兒把去歲一整年的賬簿都搬出來。鄧媳婦兒有些不情願,但主子的示下不好反駁,還是遵意取了過來。

「夫人這是何必呢?統共都沒睡上幾天懶覺,今兒才初五,正經的元旦春節里!」鄧媳婦兒按著月份替鳳染擺在小榻幾上,「再說這些賬咱年前都已對過。」

鳳染抻了個懶腰,一手焐在小手爐上,說︰「這幾日不是吃就是睡,你覺不覺得我長胖了?」

「不曾有。」鄧媳婦兒左右端詳一番,「夫人太瘦,得多吃點才行。吃胖一點才好……」

鳳染越听越不對勁兒,嗆聲說︰「才好什麼?鄧家的,你在想什麼呢?」

鄧媳婦兒先是支支吾吾的,後來索性豁出去,嘻笑道︰「胖一點才好生養嘛!先前侯爺腿腳不好,生孩子的事自然可以放放,如今,咱家侯爺多矯健。奴日日跟在夫人身邊,哪看不出來侯爺的心思?」

「我有大器。」鳳染點了點羅漢榻的另一側,示意鄧媳婦兒坐下來,「大器就是我兒子。」

「大器就不能有弟弟妹妹了麼?」鄧媳婦兒不敢坐實,只搭了個邊,「夫人和侯爺早晚得有自己的孩子。」

「大器就是我的孩子。」鳳染撇撇嘴,「我和侯爺之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她覺得難為情,調轉話頭,「我得去送禮。」

「什麼?」

「侯爺只有一個破頭餃,你們都知道的。正月一過,李老頭就得替我出去招募佃農,後面那一百多畝地一起開墾,你說錦縣上的某些人會有啥反應?」

「要是咱家有威望有勢力,任誰都不敢說什麼。」

鳳染隨手翻開眼前那本總賬,垂眸仔細瞧了瞧,「可是咱們啥都沒有,這些地不賦稅,佔地還那麼大。有的人見了會眼饞,有的人或許還想來分一杯羹。」

「可你到底是建晟侯夫人,降尊……」

「這臉面啊~得掙出來才行,不然擺譜兒有啥用?咱們山高皇帝遠的,跟在雒都不一樣。」鳳染指了指其中一筆入賬,「就這些錢吧,都給我拿過來,我去巴結王夫人。」

「錢倒是不多,咱暫時還能負擔得起。」鄧媳婦兒嘆了口氣,「夫人,咱真有必要這麼做?」

「苗刃齊背後到底是誰,查到現在還沒搞清楚。但與他幾次交鋒下來可以看出,他貪財、貪色、怕麻煩、怕事情。小妾一堆不用多說;東野使團打劫那事,他也是特怕被雒都知曉內幕;錦縣百姓鬧饑荒,他覺得不太嚴重,終是壓制下來,沒鬧出一點風聲。」

「這人真是官場上的老油條。」鄧媳婦兒听明白幾分,「說他犯法吧,好像並沒有,說他沒有犯法吧,又總覺得很多地方做的不仁道。」

「是啊,前兒還听郭林他們說,苗刃齊常常處置公務到深夜。」鳳染換了只手焐著小手爐,「這麼矛盾的一個人,只能從他夫人那邊下手。我和王夫人近來交往密切,知道她娘家憑靠苗刃齊的身份,在錦縣上買田置地做營生。」

「夫人是想把王夫人拉過來入伙?這樣以來,錦縣上任誰都不敢多說話。」

「咱家這點地只怕王夫人瞧不上。但我得給她喂舒坦了,她那枕邊風可比我哭天抹淚說侯爺要死了強。需讓苗刃齊覺得,侯府種田是最後的法子,對哪一方來說我們都沒有半點威脅。」

鄧媳婦兒兀地往地上吐了兩口吐沫,「呸呸呸,大年里的,夫人說什麼死不死的,太晦氣!」

鳳染彎眸笑了笑,又拉著鄧媳婦兒準備起年節禮。給知縣府邸準備的同時,康鎮那邊自然也得預備出來。好在康鎮那邊比較簡單,目的性不是很強,不過是擔心他覺得建晟侯沒有一碗水端平,為啥巴結苗刃齊不巴結他?

雖說寧梧成為鳳染的貼身侍女,可這種主持中饋的瑣碎事,她一點都不在行。鳳染亦沒打算難為她做這些,是以寧梧更多時候還是跟郭林他們在外面摔摔打打,把一府院的男子制得服服帖帖。

這日是她第一次進到東正房里來,敞廳中那些鍛煉身體的器械讓她眼前一亮。她置身其中來回走動,冷聲問道︰「侯爺一日得練上多少時辰?」

「不覺得累,就一直練。」隋御緊了緊束袖,又往四周環視一圈,「地方小了些,可夫人她不準我到外面去。」

「夫人說的沒錯,侯爺小心為上。」寧梧轉過身子,抱臂凝視隋御,「侯府的確不大安全,不然那東野人怎可隨意翻越?盡量別再外面走動。」

隋御目光低垂,沒有回應寧梧的話。

寧梧稍稍一愣,才想明白是自己造次了。隋御剛才提起鳳染,實則是在提醒她,鳳染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而作為下人,那些「關心」並不應從她口中說出來。她到底沒有忍住,之前明明一直克制得很好。

「侯爺……想怎麼比?」

「你最擅長什麼?」

「那就用匕首吧。屋子里束縛太多,長劍施展不開。若近身肉搏……」

「就用匕首。」隋御打斷說,「身上可帶?」

寧梧點首,一掏袖口,鋒利的匕首已亮出來。剛才淡然表情瞬間不在,又變成了那個極度凶煞的殺手模樣。

「侯爺,承讓。」

寧梧身手總是穩、準、狠,令在一旁觀戰的郭林瞬間神色一緊,覺得她的氣勢實在太恐怖,就她這個樣子,侯爺只怕也不是她的對手。

鳳染和鄧媳婦兒在西正房這邊忙活完,隱約听到東面屋中傳出打斗聲。

「侯爺跟您一樣,根本沒歇息兩日,這是又練起來了。」鄧媳婦兒無奈地搖首,「都是這個性子,難怪你倆是夫妻。」

鳳染順著聲音走過來,猜想到應是隋御和寧梧在比武,遂輕輕推開房門溜進來,躡手躡腳地躲到郭林身後。

「噓!」鳳染立起一根食指貼在唇邊,示意郭林不要聲張。

鳳染見過隋御最落魄的樣子,蜷曲在地上站不起來,佝僂著身軀踉踉蹌蹌。那時候她總心疼他,因為看過之前的內容,知道他從巔峰摔下來,殘廢的不僅僅是雙腿,還有他的前程和尊嚴。

後來他的雙腿漸漸好轉,可以走步、跳躍,到後來甚至可以和郭林互相摔打,直到眼前他已可以和寧梧這樣的高手過招。其實贏與輸都不重要,能戰勝自己就好。

「侯爺!」郭林緊張地叫喊一聲,把鳳染拉回現實里來。

但見寧梧將匕首抵在隋御胸口,而隋御的匕首則橫在她的喉嚨前。

寧梧低眉笑笑︰「侯爺恢復得甚好,這一場算我輸了。」

「是平局。」隋御收回匕首,面若冰霜,「你退下吧。」

鳳染瞧了眼郭林,唇語問︰「他為什麼不高興?」

郭林更是丈二的和尚模不到頭腦,懊惱地聳聳肩,連連說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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