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回︰掌控全局就是爽

寧梧話音未落,康鎮已率軍士破門而入,原本幽暗的貨棧,霎時間被眾多火把照得明亮無比。

小商販下意識地往外逃去,卻被水生干脆利落地攔截下來。另一側的羅塔仰頭深吁,已作出受降狀,被逮住反而成了解月兌,他再不需要時刻提心吊膽。

貨棧內獨獨少了金生的身影,除去寧梧,沒有人瞧見他是如何從一眾人眼皮子底下溜走的。隋御交付的任務他已經完成,余下的留給寧梧水生他們處置便是。

軍士們很快把貨棧里外通通包圍,水生和寧梧已替他們掃清所有障礙,康鎮過來就是接收個成果。

他大步走到那堆積頗高的貨物跟前,揚刀劃開蒙在上面的苫布,丟失的貢物皆在此。康鎮喜笑,打劫東野使團的真凶終于找到了。

「還是侯爺夫人料事如神。」康鎮收了刀,朝身後的水生說,「後院那些人,是你和這丫頭所為?」

「嗐~這丫頭就是有力氣,當初我們夫人買她,就圖她是塊干活的料。」水生往寧梧身前站去,心說,這女子剁根手指跟鬧著玩兒似的,眉頭都不蹙一下,以後可得繞道走,莫不要惹惱她。

「哦?是麼?」康鎮意味深長地瞟了寧梧一眼,不再言語。他轉首,不容置否地命令下去,把在貨棧里捕獲的一干人,和追繳的貢物全部送抵回錦縣官驛。

而這一幕,同時也被尾隨在邊軍後面的東野扈從們看得清清楚楚。

翁徒一巴掌甩在羅布臉上,狠狠地罵道︰「真是你教出來的好弟弟!」

鄂倫擔憂地說︰「這個場還能怎麼圓?人贓俱獲俱是自己人,北黎就此說咱們賊喊捉賊,惡意栽贓北黎侯爺,我們都得受著。」他看向翁徒,「大人,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先回驛館。」翁徒又厭嫌地瞅了眼羅布,邊往回走,邊對鄂倫道︰「康鎮沒有把人直接送到府衙,這事兒興許還有轉機。」

「翁大人的意思是?」

「之前太傲慢,回去得做狗,讓北黎把這口氣發泄出來。」翁徒使勁兒踹了腳身下馬月復,「這是北黎設下的套兒,康鎮豈能不知咱們在後尾隨?北黎就是要讓咱們親眼所見,堵得咱們啞口無言。」

「肯定是那建晟侯夫人搗的鬼。」羅布抽冷子插一嘴,「康鎮是在陪她演戲。」

「你閉嘴!回去自去找郡主請罪!」翁徒恨得牙癢癢,「現在沒讓人把你給綁了,你就燒高香吧!若說你和羅塔沆瀣一氣,你不也得受著?內奸居然是郡主身邊的死侍,你們真是寒了國主的心!」

「大人息怒,咱們回去從長計議。」鄂倫在旁趕忙相勸。

半個時辰後,錦縣官驛內。

凌恬兒在屋中暴跳如雷,已把羅布打個半死,她怎麼都想不到內奸就在自己身邊。

「郡主息怒,當下最要緊的是怎麼把貢物要回來,還有羅塔那些人……」鄂倫抓住凌恬兒手里的馬鞭,「不知北黎那邊要怎麼處理。」

「這件事你真的不知情?」凌恬兒揮開鄂倫,俯身質問羅布,「羅塔背後是誰?誰給他的膽子?」

「我們離得有些遠,未能听清楚。」羅布跪在地上,抹去嘴角的殘血,「估模現在苗知縣他們正在審問羅塔。」

「郡主,咱們被動了。」翁徒嘆息道,「還是由微臣代表東野出面相談吧。」

「羅塔在北黎那邊扣著,我們連實情都不知道。」凌恬兒一腳踹翻身旁的一把椅子,「全都讓那個鳳染給算準了!心眼兒賊多,又是演戲又是下套的,我剛才真應該……」她做了個刀起刀落的手勢。

水生和寧梧離開有一段時間後,凌恬兒這邊才得到消息。間壁的鳳染獨自一人,是凌恬兒趁機殺了情敵的最佳時機。鳳染一死,隋御正頭娘子的位置便空了下來,她的機會不就來了麼?

凌恬兒這樣思索著,差點就讓候在身後的松針去行動。好在她知道以大局為重,她身上肩負一國使團之命,兒女情長的事要往後拖拖。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凌恬兒又回身往羅布身上踹了一腳,抬指斥道︰「你的好弟弟!真他娘的給東野長臉。」

「郡主何故發這麼大的火氣?」

房門忽然被推開,鳳染在寧梧和水生的簇擁下款款而進。在凌恬兒看來,笑得花枝亂顫的鳳染真欠打,她太想一巴掌打上去,讓這個討厭的女人徹底閉嘴。

鳳染回首向門外瞧去,只見羅塔被幾名北黎衙役帶進屋中。

在場的所有人皆是一驚,凌恬兒提鞭一指,氣急敗壞地道︰「你們北黎到底是什麼意思?」

「郡主急什麼?」鳳染不等凌恬兒讓座,已俯身坐到一把圈椅上,「羅塔,把你剛才跟苗大人和康將軍說的內容,再跟你們郡主一五一十交代一遍。」

「人捏在你們手里,想讓他怎麼說還不是你們說的算?」凌恬兒依舊頑抗,她實在受不了鳳染在她面前耀武揚威。

「郡主還是先听他說吧。除去羅塔,余下還有**人,皆來自你們東野,他們之間可沒有串供的機會,你要是不怕麻煩,我可以讓衙役把他們全部押解上來。」

「羅塔!」翁徒橫眉怒目,「你要想清楚了再說話!」

羅塔環視周遭眾人,淚聲俱下,「郡主,此事皆是丹郡二少爺狄格指使我們干的。他說丹郡年年賦貢為東野之首,而有的族帳卻一厘錢都不出,這對丹郡不公平。今歲東野饑饉當道,莫說丹郡,就連赤虎邑吃不上飯的百姓都比比皆是,可國主還是一意孤行,非得給北黎繳足貢物。」

「狄格這個雜碎!」凌恬兒咒罵道,「他讓你做你便做?往日里我可曾虧待過你?」

「小人是豬油蒙了心。狄格來赤虎邑這幾次,為打探郡主日常行蹤和喜好,沒少賄賂小人,然後……」

「快說!」羅布紅著眼楮怒道。

羅塔打了個激靈,往旁邊挪了挪,「狄格說堂哥羅布處處壓我一頭,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有出息。要是我任他做主,待以後他成為小郡主的郡馬爺,定讓我有出頭之日。」

「放屁!」凌恬兒氣得渾身發抖,「他在做夢,他還想做我的郡馬?他配麼?」

「狄格自導自演這麼一場戲,一是為了丹郡,二是為了小郡主。」鳳染悠悠地道,隨口取過桌幾上的茶盞呷了口,「這狄格也算用心良苦。」

「用不著你操心。」

「哦?那郡主打算怎麼收場?」

「還不是任你們北黎宰割,我們認栽。」

「郡主還有哪處不明,還需什麼人證物證?」鳳染揚揚手,羅塔又被衙役帶下去,「你要是了然,咱們再往下談。」

「侯爺夫人要做什麼?」凌恬兒坐回鳳染對面,「你還要跟我耍什麼花樣?」

「都退下吧。」鳳染沒抬眼,柔聲地說。

寧梧和水生欠了欠身,便退出房外。然東野眾人卻頓在原地紋絲不動,因為凌恬兒還沒有下令。

「退下!」鳳染一掌拍在桌幾上,「你們郡主要你們退下!」

這一刻,她掌握了主動權,凌恬兒就是有一千一萬個不樂意,照樣得听她的話。

凌恬兒深深呼了口氣,朝眾人擺了擺手,翁徒等人終退出門外。

「你究竟想怎樣?」凌恬兒恨不得沖上來把鳳染給撕碎。

鳳染撥了撥茶沫,笑說︰「事情的前因後果,苗知縣那里已詳細記錄在案,就等著把這案子往雒都那邊一報,便結了。這叫秉公執法,北黎丁點錯處都沒有,反而是你們東野,猜猜北黎朝廷會怎麼制衡你們?要說快,這案子可以在你們使團抵京之前送到刑部,凌恬兒,你還能平安回東野麼?」

「你以為我會怕?」

「你不怕,你父親怕不怕?」

「鳳染!」凌恬兒激動地道,人從圈椅上跳起來,「你怎麼這麼惡毒?」

「我怎麼惡毒了?」鳳染也站起身,「我是來救你的。追繳的貢物就快清點完畢,你讓翁徒出去跟苗大人他們交接一下,就可以拿回來。好像死了一只海東青,其他的沒太大損失。」

「然後呢?」

「我已說服苗知縣和康將軍,把這件案子徹底壓下來。當然,所有人證物證苗大人那里都會存檔,以防以後你們反水。」

「什麼條件?」凌恬兒覺得鳳染不會如今好心,「你想讓我放棄隋御對不對?我告訴你,沒門兒!」

「公就是公,私就是私。我要是在這件事上威脅你,我可真沒本事的。」鳳染譚笑,「沒甚麼條件,北黎封口,東野封口,雙方都封口,保錦縣和赤虎關兩地太平。今歲兩國百姓吃不飽穿不暖,你還想讓這片土地再起狼煙?」

「僅僅如此?」

「僅僅如此。」

凌恬兒垂下雙眸,「那羅塔他們呢?」

「有你想保的人麼?有的話便留個活口,余下的都得死。」鳳染真沒想到,有一日自己要這麼輕易抉擇他人性命,「你們自己人動手,這樣確保你們不敢出爾反爾。」

「羅塔,他跟了我好多年。」凌恬兒忍淚道,「算了,都處死吧,他們做的好事,得付出代價。」

「這個決定還得由郡主親自下達。」

「我明白。」凌恬兒背過身去,「鳳染,你確保這件事不會被北黎皇帝知道?」

「你可以不信我。」

凌恬兒慘白地笑了笑,久久沒有做聲。

鳳染稍稍欠身,真誠說︰「郡主,出了錦縣,望你一路順風,早日平安歸來。」

言罷,她緩緩走出房間,一眼便盯上候在門首那個叫松針的少將。

「少將是阜郡人麼?」

松針心下一窒,紅臉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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