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回︰郡主情感很豪放

且說凌恬兒到底是東野國最受寵的小郡主,日常盤踞之所絲毫不跌份兒。縱目遠望,就知道他們要抵達的那家酒樓,在赤虎邑當中應屬頭籌。

羅布等一眾扈從均騎馬前行,他們把郭林和水生驅趕到馬隊中央,迫使他們朝那酒樓方向走去。

凌恬兒沒有讓扈從奪過他們手中的刀子,在她眼中,郭林和水生真算不得敵人。她策馬走在最前方,時不時提起嘴角露出一個玩味的笑意。數九嚴寒的氣候于她來說,完全沒甚麼影響,她心里是暖的,並且樂開了花兒。

以凌恬兒對隋御現有的了解,她篤定他絕不可能主動向東野靠攏。凌澈之前要她等待隋御主動找上門,道那樣以來就可在以後的相處中佔據主導。

凌恬兒壓根兒沒當真過,隋御怎麼可能那麼做呢?

在她心里隋御不僅僅是俊朗、英武,而且還很特別有骨氣。隋御對她越是冷漠、淡然、甚至是無禮,她就越想要得到這個男人。

身後那二人是隋御的親信,如今犯在她的手里。不管他們來東野是何居心,都證明先前父親和隋御之間的談判起了作用。

姜還是老的辣,父親終究魔高一丈!

隋御想要了解東野國。

既然他動了這份心思,那麼他這塊難啃的骨頭,總有一天會被她啃下來。她有這份自信,像狄格那樣的男子,遠沒有隋御如此帶勁兒,凌恬兒知道自己喜歡什麼。

水生和郭林卻受不了這種待遇,這比打、殺他們更加羞辱人。

在隋御沒有決定投誠東野之前,他們依舊得心向北黎。北黎和東野表面上是宗主和藩屬的關系,實際上還是敵對關系。

他們倆是北黎建晟侯府的人,以這種身份被東野小郡主在新都街頭明晃晃地遛著,這算怎麼檔子事兒?北黎和東野之間從沒有完全閉關鎖國,信息或許會滯後,但從來不會缺少。

二人不能再坐以待斃下去,互相暗通了個眼色,終在到達酒樓之前司機而逃。他們倆的動作異常迅速,以為可甩開羅布等扈從地圍追堵截。

然而厚實的積雪拉慢了他們倆的腳力,一眾扈從馬踏飛雪地追攆上來,再一次把他們倆團團包圍住。扈從們興奮地揮動手中馬鞭,夾雜著刺耳的口哨和戲謔的大笑聲。

凌恬兒稍遲一步趕到,騎在馬背上無奈地搔了搔頭,訕訕地笑道︰「你們倆就這麼不願賞我個臉面?」

「郡主多說無益,你不放我們走,我們只能死拼到底。」郭林不再多言,亮出匕首就朝羅布那邊刺過去。

羅布早已沒了耐心,要不是听從主子的示下,還能留這二人張狂到現在?

以往在北黎地界上,他們哪一次討到過便宜?一想到上一回,竟讓兩只狐狸逼得掉進建晟侯府的庭院里,羅布就氣不打一處來。

眼下是郭林對他先動了殺意,他自我防衛總不會被主子責罵吧?

羅布一甩馬鞭抽到向自己刺來的郭林身上,差點就把他手里的匕首打掉在地。正躍躍欲試想要和郭林較量一番,旁邊的主子卻忽地抬高嗓音,道︰「羅布,算了吧,放他們走。」

聞言,郭林和水生皆是一驚,這位小郡主怕不是真的愛屋及烏了?就這麼輕易地放過他們二人?都不打算再仔細盤問兩句?

羅布忍氣吞聲,怎奈要遵照主子的吩咐做事,他咬緊後牙槽收住手。他是真搞不懂,那個癱在輪椅上的殘廢侯爺到底有什麼好?他們主子怎就對他執迷不悟?東野的好男兒多得是,狄格就比那殘廢強了不知多少倍。

「我本想跟你們二人好好聊一聊,畢竟你們來我東野的地界上了。你們來東野想探听什麼,隨便問我,我親自告訴你們便是。可你們還是把我當成敵人看,哎……」凌恬兒晃動兩下扎得高高的馬尾頭,「回去替我跟你們主子說一聲,我甚是想念他。」

凌恬兒自從身上取出一支極細的竹筒,揚手拋到水生手里。水生一把接過來,欲要向她問個清楚。

凌恬兒已率先坦言︰「這里裝得是關于那位猛士的一些生平,你們主子會很感興趣的。哦,對了,良醫我已尋到,隨時都可為你們主子治療腿傷,我等著他來赤虎邑。」言畢,她雙腿踹了兩下馬月復,特颯爽地縱馬離去。

羅布不甘心地睨向他二人,揚鞭一指,警告道︰「你們倆趕緊滾回北黎去!今兒算是便宜你們,若有下回,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一眾扈從漸漸走遠,只留下一地翻滾過的雪浪。

郭林和水生不敢掉以輕心,沒工夫過多思慮,已朝大興山方向快速奔去。這一趟東野之行收獲不少,只是沒料到最後會鬧這麼一出出來。

大興山上的積雪很厚,遠沒有來時那麼好走,二人直到夜幕時,方折回到建晟侯府。

隋御還和鳳染沉浸在寧梧的遭遇里,得知他們倆歸來,忙地讓二人直接來霸下洲里緩身子。

二人在外持續行走多時,體力消耗太大,渾身凍得夠嗆。鳳染差榮旺又端進來一個銅火盆,要他們倆坐在小杌上取暖。

「偏趕著今兒回來,不知道找個地方避避,待過兩日積雪化一化再走?得虧是離得近,不然你們倆準得凍死在半路上。」鳳染替他們倆端來兩盞熱茶,「快趁熱喝了吧。」

郭林只覺被羅布那小兒羞辱一頓十分窩囊,心里暗自摩拳擦掌,待以後定要找機會還回去。水生則比他心思細膩許多,看到笑微微的侯爺夫人,腦子里頓時想起那個東野小郡主來。

水生一壁在銅火盆前烤著火,一壁把在東野境內打探出來的各路消息,以及被凌恬兒逮住的遭遇一五一十地交代出來。

他暗暗瞟了鳳染好幾次,總擔心夫人會受不住鬧起情緒。可無論他講出什麼,鳳染都能保持鎮靜,好像不在意凌恬兒的所作所為。

「這個……」水生把那支極細的竹筒遞上來,「凌恬兒說這里面裝著的是,關于侯爺父親的一些生平。」

隋御拿到手里沒有急著拆開,只是把它鄭重地放置在案幾上。

「你們先回房休息吧。」隋御拍了拍坐在小杌上的水生,「要是明日還接不到金生的消息,你們倆還得再替我走趟盛州。」

「侯爺放心,明兒一早小的先過延邊街米鋪一趟。」水生輕聲道。

郭林甩了甩稍微緩過來的胳膊,說︰「金哥兒身手可以,腦子還聰明,絕對不會有事。我和水哥兒才是……陰溝里翻船。」

水生一巴掌呼過去,差點把郭林從小杌上推倒,「就你話多,還不趕緊回去歇著。」

郭林忍氣不敢吱聲,跟在水生後面走出東正房。

屋內只剩下鳳染和隋御二人,氣氛卻比剛才還要尷尬,似乎連空氣都凝固住了。

「以正事為主。」鳳染展顏笑道,「你不要有什麼顧慮,建晟侯府首先得存活下去,才能考慮其他。你和凌澈之間的博弈最重要。投不投誠東野,各項因素都需要考慮進去,唯一不應該考慮的就是我和凌恬兒對你的影響。」

隋御望向鳳染,見她的雙眸堅定不移,哽咽道︰「我不會辜負你這份信任。」

「嗐~」鳳染揚了揚手,灑笑說,「別那麼深刻嘛,我又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自己和大器。你說你成日里被人算計,不是要你死就是要你殘的,建晟侯府不會有好日子過。還不知金哥兒會捎回什麼消息,我希望是好的。」

「凌澈拿我父親來吊著我,希望我對東野有認同感、歸屬感。」隋御握起案幾上的那支竹筒,「他很會揣摩人心。」

「不打算打開看看?還是要我回避?」

「你回避什麼?」隋御拿起竹筒塞給鳳染,「不如你替我打開?」

鳳染沒有動手,又原封不動地送回去,「這是關于你父親的,里面內容是真是假,得靠你自己來辨析。」

「那就等金哥兒回來以後再看。」

「你在害怕什麼?」

「害怕?」隋御微挑起單邊眉梢,「無論里面寫著什麼,都不會影響我的決定,雖然我很想知道父親的過往。」

「原是怕影響判斷?」鳳染點首,「我懂了,你這是強迫自己別感情用事。」

隋御沒有否認,順手把竹筒收回案幾下的抽屜里。

「雒都那邊的亂子才消停下來,東野這邊只怕又要亂起來。派使團進貢是件大事,直覺告訴我要出亂子。」

「饑荒!」二人不約而同地說道。

隋御笑了,鳳染也笑了,這是他們倆第一次如此默契。

「錦縣收成不好尚可糊弄過去,赤虎邑那邊收成不好,還要向北黎進貢。」

鳳染想起在邊境集市上看到蜂擁搶買糧食的場景,以及離歲末還有一段時間,就有流寇出來打劫作案。這些矛頭都指向一處,那就是兩邊百姓都開始吃不飽飯了,今年勢必要鬧起饑荒。

「除去送到米鋪的那些稻子,屯在咱們府上的不能再隨意動。」隋御謹慎地說道,很擔心鳳染誤會他指手畫腳府中內事。

見鳳染默然頷首,方才接著道︰「米鋪那邊不要坐地起價,囤積居奇的錢咱們賺不得。只是忍饑挨餓了這麼久,我想讓留在建晟侯府里的人別再為吃飯發愁。」

「真難得,侯爺與我想到一塊去了。」鳳染拊掌說道,「只是對面屋里的那個麻煩也不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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