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回︰與國主首次較量

凌澈了然,他和小女兒的身份根本瞞不住對方,而他壓根兒也沒想刻意隱瞞。要不是隋御殘了雙腿,日日蝸居在這深宅大院里沒法露面,他堂堂一國之主怎可能降尊登門?

當凌澈看到隋御的那一剎那,他就知道此番來對了。

正襟危坐在輪椅上的年輕男子,暗暗籠罩著一股桀驁不訓的氣概。凌澈僅與隋御對視一眼,就生出那種叫做英雄相惜之感。

隋御直挺腰身,緊繃著唇線,仔細打量眼前這個約在天命之年的魁梧男子,心里已猜出一二。

「閣下在東野身居何位?」隋御開門見山,一雙鳳眸無比凜冽。

凌澈鎮定自若,寬寬的臉盤上露出一個灑月兌的笑意。他一手刮了刮絡腮胡,「鄙姓凌。」

隋御驀地一驚,他猜到對方的身份很顯赫,卻沒有猜到對方的身份如此顯赫。

李員外?鄙姓凌?

他知道東野皇族為凌姓,那麼眼前這位會是誰?是他們國主的至親兄弟,還是凌氏一族的貴戚?他們來找自己又要做什麼?

鳳染歪頭瞧著雙方,欲準備開口給客人讓座,卻听隋御吩咐道︰「夫人,下去讓水生端兩杯茶上來。大器玩兒得累了,你先帶他去睡一會兒吧。」

隋御這是要攆她走?有來歷不明的外人在場,她不好違背他的示下。只偷偷瞪他一眼,應了聲諾,便帶著隋器退出東正房。

「閣下已見到我,如此而已。」隋御眼底掠過一絲自諷,「不管你們是誰,我對你們均無用,你們可以離開了。」

「我們來見侯爺,就一定要圖點什麼嗎?」凌澈試探性地往隋御面前走了兩步,「想跟侯爺交個朋友就這麼難嗎?」

「我不與東野人相交。」隋御稍挑釁地抬起下顎,「閣下莫要再往前走,我會感到不適的。」

「嘖嘖~」一直保持沉默的凌恬兒抱臂上前,「我也瞧不上你們北黎人,狡詐且無德。」

「既如此,請你們現在就走吧。」

「但將軍你是個例外,我們東野人最尊敬英雄,尤其像你這樣立下過赫赫戰功的大英雄。」凌恬兒繞過父親來至隋御身前,「還沒有誰敢讓我父親站立這麼久,他已給足你顏面。建晟侯爺,還不請我們坐一會兒麼?」

隋御側過頭,不屑與凌恬兒對視,獰笑說︰「之前讓姑娘捎話回去給令尊,如今看來你並沒有說明白。」

「侯爺,侯爺!」

金生和水生莽莽撞撞地跑進來,乍一見到凌澈父女,登時便戒備起來。

二人站回到隋御兩側,水生稍稍欠身,向凌澈父女道︰「閣下如此不避嫌地來到府上,就不怕被有心人監視了去?就算東野再親近北黎,我們兩國人到底是不一樣的。」

「原來前不久監視你們的那些人,你們知道是誰啊?」凌恬兒露出贊許之表。

水生有點懵然,回首瞅了眼金生,意思再明白不過︰「你不是說監視咱們的是眼前這些人嗎?」

金生也有點木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你們放心吧,那些人來了幾次便不再過來,許是覺得在你們這里得不到重要情報?我們是從大興山上直接下來的,並未走明道,不會給你們帶來麻煩。」

听到凌恬兒的一番解析,他們才明白,建晟侯府是同時被兩撥人監視上了。

隋御目光微斂,扯動唇角輕笑,自己算不得太無人問津哪!

與此同時,凌澈不再等對方相讓,已找到牆邊的一把圈椅自顧坐定。

「你對我們有戒心再正常不過。」凌澈環視明間四周,不羈道︰「我是凌澈。」

凌恬兒被嚇了一跳,父親坦白得太快太徹底了吧?她恭順地站回凌澈身旁,頗具玩味地盯向隋御等人。

兩個常隨已明顯鎮不住場子,東野的國主就坐在他們面前?這玩笑開的有點太大了吧?

雙方緘默半晌。

「讓東野國主如此屈尊,我隋御的顏面真大。」隋御重新審視對面的凌澈,他說的話到底可不可信?

「恕在下腿腳不便,無法給國主行禮。」他又跟出一句。

凌澈淡然一笑,表示那些虛禮他一點都不在意。之後,他笑對小女兒說︰「恬兒,你去屋外候著吧,我與侯爺單獨聊兩句。」

「父親!」凌恬兒不滿地道。

凌澈神情威嚴,完全不給小女兒討價還價的機會。她不甘心地瞅了眼隋御,才欠身退出東正房。

兩個常隨自知不宜再留,也緊跟著走出去,在門外听候。

鳳染那廂早把隋器安頓好,去下房沏了兩盞僅帶幾片茶葉的水,晃晃悠悠地來至東正房外。恰看到兩個常隨被攆出來,便湊上前低聲問︰「你們倆咋出來了?里面那人到底是誰呀?譜兒還挺大的嘛?」

水生斜 另一側的凌恬兒,不知該怎麼跟鳳染開口。

「不說?」鳳染把茶盤往水生手中一塞,「你自己看著辦吧!」

言罷,她徑直走到凌恬兒跟前,誠邀道︰「李姑娘,要不你來我房里坐坐?」

「好啊,我求之不得呢。」凌恬兒隨著鳳染大搖大擺地走進西正房里。

兩個常隨真的無語凝噎,侯爺夫人就不能消停一會麼?就不能不給侯爺添亂?

估模過去約一頓飯的工夫,凌澈率先從東正房里走出來。他面色舒緩,比來時多了幾分隨意。凌恬兒听到外面有響動,便知父親那里已完事,方速速起身和鳳染告辭。

鳳染又把凌澈父女相送出侯府大門,凌恬兒有點不舍地道︰「鳳夫人,我們以後還能再來府上作客嗎?」

「這個……得听我家侯爺的呢。」鳳染蹙起黛眉,扮出一副妻為君綱的楚楚模樣。

听聞,凌澈大笑不止,叫上小女兒一徑往大興山方向歸去。

鳳染無暇凌澈父女,闔上府門便迅速跑回來見隋御。本想听他們在說些什麼,可甫一進去就被隋御惡狠狠地盯上了。

「你還敢進來!」

听到隋御這語氣,鳳染就知道他又要跟自己發脾氣。

「侯爺,你听我狡辯。」

「你說什麼?!」

「不是……你听我分辯。」鳳染刻意挺了挺胸,「那些東野人老早就看上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來找你,你總避而不見有什麼用?兵書上不是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嘛?你得先了解對方的意圖,是不是?」

「合著夫人這麼做還是為我好呢?」隋御眉梢一挑,「你過來。」

「我不要!」鳳染心說,我能把自己送到嘴邊讓你咬呀?我又不傻!她滴溜溜地轉動眼珠子,追問︰「侯爺,他們都是誰呀?」

「你過來,我把一切都告訴你。」隋御引誘道,「夫人?」

「我不!」鳳染站在離隋御二丈遠之外,「讓我猜猜,他們是東野大族?李姑娘家是有上千頭牛羊的那種?」

「你跟那姑娘都聊了些什麼?」

鳳染繞著他的輪椅轉起圈,「我就是問問她,她怎麼長的那麼高、那麼壯,還有那一身武藝是怎麼學成的。」

「你問人家這些做什麼?」隋御擔心半日,本以為鳳染這缺心眼兒的會對對方講些不該說的話,哪成想她居然問這種不著邊的話題。

這還用問?當然是為了以後保命用。學一點是一點,不能書到用時方恨少,得有先見之明才行。

當然她不能這麼說,于是特肅然地道︰「準備對付侯爺用。」

「你再說一遍?」隋御終忍不住,隨手抄起手邊的茶盞就要摔下去。但一想到買新茶盞還得花錢,便又不舍地放回去。

人家是不為五斗米折腰,他這是為省幾個銅板把自己憋出內傷!

「鳳染,我動過你一根手指沒有?」

「有啊,我的手腕就被你弄傷過。」她十指放在身前摳來摳去。

兩個常隨早不知去向,身後的房門也被他們好心地關緊了。

隋御被她氣得腦仁跳起來疼,一手捂在右邊的……尚且算靠近胸口處吧,「我真不如被那條蛇咬死算了!」

「別這麼說,你怎麼啦?傷口又疼了?過去那麼久早該好利索了。」鳳染警惕地走到隋御跟前,「要不……你月兌了衣衫讓我瞧瞧?」

「好,你過來。」隋御當真動手寬衣,牙白的肌膚就要呈現出來。

鳳染這才徹底走上前,半俯子專注他的傷處。難道是她這半吊子庸醫給治壞了?還是剛才開玩笑給氣著了?

就在這個檔口,隋御一把將鳳染的手腕鉗制住,猛地往自己身上帶過來。驚的鳳染一聲嗔叫,方知自己被他給欺騙了。

她拖著身子往後躲,惱羞地赤道︰「你不許打人,不然我……」

「我何時打過你?」隋御直視她,「府里的事你怎樣做主都可以,但像今天這種情況,以後不要再擅自做主。若真發生意外,我護不了你……你們周全。鳳染,你听懂沒有?」

「我覺得他們不敢要你的命。」

隋御手上的力度又加大幾分,「鳳染!」

鳳染凝緊眉心,吭吭唧唧地道︰「疼,疼,我知道了。」

「他們是東野國主凌澈,還有他的小郡主凌恬兒。」隋御松開鳳染,緩聲道,「這麼金貴的人來到咱們府上,僅僅是來與我交個朋友。我想相信,但外人誰會相信呢?」

隋御見過的皇帝不在少數,有元靖帝,還有元靖帝他爹合隆帝,更有西祁的大汗秦穆。但像凌澈這種如此平易近人的國主,他還是頭一次遇到。

他本帶著強烈的戒心,但與凌澈一番長談後,才發覺是自己的心思太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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