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江和楊曉走了。
走的時候怒氣沖沖，臉色很難看。
而夏天則是和龍老爺子相互對視一眼，立刻收回目光，同時流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之前的時候，夏天第一眼見到龍老爺子，就知道他不是尋常人。
試想。
能和柳清清外公平輩倫教，下棋喝茶，談今論古……他怎麼可能是尋常人。
夏天自然看到了孟江齷蹉的小動作，所以才想著坑對方。
他相信龍老爺子也看到了。
兩人雖然沒有交談一句話，更沒有商量，但彼此之間卻完成了一次默契的配合。
「清丫頭，你這個男人不錯，非常不錯。」
聞言。
柳清清臉蛋一紅，瞟了一眼夏天，隨即道，「龍爺爺，這個硯台真的是贗品嗎？」
「咳。」
龍老爺子干笑一聲，旋即正色道，「當然是真的，我只是看不慣那小子才不賣給他。」
看他這幅模樣，柳清清當即流露不信的眼神。
但她沒有在意這些，立刻問道，「小孟呢？」
「真不湊巧。」老爺子遺憾道，「她去了她外公家了……呃，小子，你那什麼眼神。」
柳清清一愣，轉目望去。
只見夏天背著手在店里隨意走動著，一邊打量那些字畫，一邊看著櫃台中的古玩。
同時一邊搖著頭，臉上隱隱浮現一抹不屑。
此刻听到龍老爺子頓時聲音，當即望來，「老爺子，牆壁上的字畫都是你所做？」
「沒錯，都是老夫所做。」龍老爺子面色得意。
「呵呵，我說怎麼這麼差勁呢。」
聞言。
龍老爺子險些被氣樂，翹著胡須瞪著夏天，「你說什麼？剛才老夫還夸你呢，沒想到你小子竟然是個不學無術的紈褲，怎麼？難不成你還是書畫大師？老夫做的書畫辱沒你的眼楮了？」
「龍爺爺，夏天他不是這個意……」
柳清清趕忙上前解圍。
她很清楚龍老爺子是怎樣的性格，那是比之自己外公還要古怪的一個人。
只是她的話還沒說完，夏天便打斷了，「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老爺子你寫的太差了。」
「小子……你！」老爺子的胡子都立起來了，「清丫頭，你看看……你看看這個臭小子。」
柳清清也是頗為無語。
「老爺子，不如我們打個賭。」夏天卻是一副胸有成足的樣子，「借筆墨一用，我寫幾個字讓您品鑒一番。」
「你？就你？」
龍老爺子顯然不相信，斜著眼楮打量夏天，「你還會寫字？」
夏天笑著搖了搖頭，指著牆壁上掛著的一幅字畫，「那幅字畫還算不錯，我就寫上面的題字。」
說到這里，他略帶挑釁的目光望來，「老爺子敢不敢和我賭一把。」
他所指的那幅畫的內容，是一副戰場圖。
一位穿著血色鎧甲的身形，側臉站著，手持長矛，肩跨長弓，背後交叉背著刀與劍的戰斗畫面。
在他腳下倒伏著一具具尸體，一直延伸到了畫面之外，給人一種豪邁慘烈的觀感。
在字畫的右下角，題著三個字。
戰戰戰！
夏天之所以要故意挑釁，是因為柳清清外公在臨行之際所說的那番話。
「關于你境界的疑惑，我無法告知你，因為我所悟的東西和你肯定不同，那樣只會誤導你，但有一個老家伙在這方面卻很有研究，你去找他……」
而柳清清外公的老家伙，就是眼前的龍老爺子。
只是這個老人的脾氣性格很古怪，若是求他，對方肯定不會和你講。
只能另想對策。
果然。
他的話剛落，龍老爺子哇哇怪叫，「賭就賭，怕你啊，你要賭什麼？」
「我若輸了，老爺子可以提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做到，並且不違背道義，我都能答應。」
頓了頓，又道，「若是老爺子輸了，同樣如此，當然，我也不會要求老爺子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好，我和你賭。」
龍老爺子仿似根本未去深想，直接答應下來，隨後快速拿出筆墨與字帖。
「寫吧，老夫倒要看看你能寫出什麼花樣來。」
夏天微微一笑，並不在意，仍然指著牆壁上的字畫，「老爺子可否把那幅字畫拿下來，有比較才有高下。」
「嘿。」
龍老爺子冷笑一聲，一句話不說，走至里面將字畫取下，而後展開在櫃台。
「這幅畫是老夫三年前所作，也是老夫最滿意的一副字畫……呃！臭小子！」
未說完，眼楮便瞪起來了。
因為。
夏天根本就沒听他說，而是拿起毛筆，蘸了蘸墨汁。
然後提筆。
微微一滯。
落筆。
「你這個不懂得尊老愛幼的臭小子……」
龍老爺子很不爽，非常不爽。
只是，當夏天在字帖上重重劃出一個豎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為之一怔。
緊接著是驚訝。
然後。
是震驚。
最後一臉的難以置信。
「戰！」
一個字。
蒼勁有力，力透紙背。
鐵畫銀鉤，落筆如雲煙。
雖然只是一個字。
但這個字的每一橫每一豎，每一筆每一畫都仿佛變成了活物一般，竟然擁有了不可思議的氣勢。
這些筆畫仿佛化作了一柄柄刀劍迎面撲來，分外犀利。
這一刻。
夏天臉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和凝重。
他的心神也融入了每一個筆畫之中。
「戰！」
第二個字完成。
但是夏天的額頭竟然隱隱浮現一層細汗，而他身上的衣服竟然無風鼓蕩起來。
「戰！」
最後一個字落下之後，觀之如沱江野馬騰空而來又絕塵而去，又似蛟龍飛天流轉輾轉騰挪。
可如果拉開距離去看三個‘戰’字，他們仿佛一個整體，可彼此卻各有不同的意境。
仿若刀劍沖霄漢，長矛裂長空，又如歸于虛曠近乎癲狂蘊藏無窮變數。
縱是柳清清這個不怎麼懂書法的人，都一動不動呆呆看著，挪不開目光。
還有四周圍觀的顧客，也都瞪著眼楮，一臉的不可思議。
至于龍老爺子，早已經看痴了。
他一把推開夏天，搶步上前，雙手伏案，兩只眼楮近乎貼在了未干的墨汁上。
不是一個字一個字去看。
而是一筆一劃去觀摩。
「這……這……」他並未去看夏天，但聲音之中卻充斥著極強烈的不可置信。
「你的書法竟然已經……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