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的湘北王家大院,兩個女娃子高興地蹦跳著鑽進了院門,兩個女娃長得都很俊秀,大的約模十二三歲,小的則剛過七八,她倆是這附近最有名的姐妹花,自小長得漂亮,討人喜歡,不管是伯伯叔叔還是嬸嬸小姨,見到她們都忍不住在胖乎乎的臉蛋上模上一把。
「媚生,媚可,慢著點,別摔倒了!」
說話的阿婆是她們的女乃娘,兩人的娘親在生下老二媚可時難產死了,所以她們都是女乃娘一手帶大的,女乃娘在她們的心中就是娘親。
「女乃娘,要吃餈粑,黑糖餈粑!」媚可揮舞著小手,垂在上的辮子甩來甩去,真是人見人愛。
「好,這就去做,我的小祖宗哦!」
一旁的媚生拍了拍妹妹的小腦袋,說道︰「父親說了,不能老是吃甜的,會壞牙齒的!」
媚可不以為然,壓根不打算理自己的姐姐,為了吃到愛吃的東西,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就算被父親打也無所謂。
小吃貨滿眼放光,眼楮里哪有自己的姐姐,她探頭看向偏房的案板,那上面有已經打好的黑糖餈粑胚,只要再蒸一下就可以吃了。
「哇,我要吃,我要吃!」媚可兩只小短腿倒騰著跑向伙房。
「王媚可!」
一聲呵斥,嚇得媚可停在了原地,她一臉無辜地轉身過來,笑嘻嘻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父親在她的印象里一直是一板一眼,毫不留情面,他說過的話,任何人都不能違背,否則他就會大發雷霆。
「我和你說過什麼?」
媚可的表情頓時垮了下來,低頭看著地上的青石板。
「今天不準吃完飯,再背一百遍家訓!」男人厲聲吩咐,一旁的媚生听了心里暗喜,不知怎麼,她每次看到妹妹受罰就很開心。
「王府規,聖祖訓,及子弟,規後人……」
媚可背家訓的聲音在院子里回蕩,而此時王家已經開飯了。
王家是湘北遠近聞名的名門,經營著大大小小數十個船塢,生意做到了周邊十幾個鎮子,就連縣長也會給王家幾分面子,畢竟空降的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生意只是王家的臉面,而真正影響著整個湘北家族排位的實際上是王家的異能。那時異能還是一件很隱蔽,不能見光的事情,異能者的活動也都是私下里,避開政府視野的,誰都不想給自己惹上麻煩。所以,很少有人知道王家在異能界的身份,但實際上,別說是華夏異能界,王家的觸手已經伸到了世界,在這個國家一心抓經濟的時代,異能者們有了很好的隱蔽手段,而且光看這古樸的院子,誰能想到坐在青石桌上吃飯的中年男人會是華夏異能界舉足輕重的人物?
晚飯正進行到一半,院子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幾個男人後腳趕前腳,步伐凌亂,險些撞到正在流口水的媚可。
「家主,出事了!」
王媚可年紀尚幼,而且距離較遠,根本沒有听到他們在討論些什麼,她只知道父親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就像有人搶了他所有的黑糖餈粑。但臉色更難看的竟然是還端著碗的姐姐王媚生,她呆若木雞,不敢將碗放下,也不敢將飯吞下,她就像听到了恐怖至極的鬼故事,身體徹底僵死。
很快,父親交代了幾句就匆匆出門去了,媚可趁機想要跑過去將桌上僅剩的幾塊黑糖餈粑塞進嘴里。
突然,一只大手抓住了她,想要將她拖走。
「啊嗚,我要吃,我要吃餈粑!」
女乃娘拗不過她,只好匆匆將剩下的黑糖餈粑都倒進了媚可的懷里,隨後一手揪著媚可的衣領,一手拉著媚生的手,往後堂走去。
兩個小家伙第一次知道原來後堂里藏著一個密室,女乃娘將兩人塞了進去,並囑咐媚生看住妹妹,千萬不能出來,然後她返回伙房,帶回來一包袱的黑糖餈粑,塞進了密室。
媚可看到這一幕立馬兩眼放光,全然不顧姐姐和女乃娘的情緒變化,低頭吃了起來。
「女乃娘,你去哪?」媚生問道。
女乃娘搖了搖頭,意思是沒時間了,她三步並作兩步消失在了門口,她也有自己的孩子,今天發生的變故,很有可能會連累到她的家庭。
媚生用盡全力將密室的門推上,隨後坐在媚可身旁,看到低頭吃餈粑的妹妹,她竟然心生厭惡。
「父親都那樣了,她為什麼還一副只會吃的豬模樣?」媚生心里嘀咕著。
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剛開始還好,畢竟有食物,兩個小家伙沒事就打勾勾,餓了就吃兩塊餈粑,困了就干脆躺在地上睡覺,可是媚可實在太貪吃了,一包袱的餈粑很快就吃完了,媚生只能擰著眉頭責怪妹妹,但媚可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行為的不妥,還一直問姐姐她們啥時候可以出去。
「不知道,女乃娘說不能出去,除非有認識的人來敲門,總之我們必須呆在這里!」
媚可嘆了口氣,便不再問了。
又過了一夜,媚可起床的第一步就是試圖推開密室門出去,原因很簡單,她餓了。
趁著姐姐還在熟睡中,王媚可竟然真的悄悄溜了出來,她直奔前院伙房,她以為那里還有食物。
但事與願違,非但沒有食物,還沒有一個人,偌大的王家里里外外四五個院子,沒有一個人影,王媚可疑惑地轉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踏出大門,說不定鄰居家里會有餈粑。
或許王媚可一生都在後悔,後悔自己當初走出了大門,大門外面,她看到了人間地獄,到處都是尸體,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很多人她都認識,很多人都給過她好吃的東西,但他們現在都躺在地上,沒有呼吸。
媚可不知道哪里來的膽量,搖搖晃晃地往前走去,走著走著,眼楮里淚水已經開始打轉了。
「我不怕……我不怕……」小家伙在自己給自己打氣,好讓自己克服對遍地尸體的恐懼。
沿著青石板小路有出幾十米的距離,隔壁家也是個大戶,雖然沒有王家勢大,但也算是小康家庭,獨門獨戶,還有摩托車,只不過此時都不復存在了,因為這家人已經死干淨了。
但媚可看到了還站著的人影,她揉了揉眼楮,那人影就在拐角另一邊,但他是跪在地上的,沒錯,那就是父親,媚可第一次見父親跪在地上。
「爸爸……」
跪在地上的父親突然轉過頭來看向她,那張臉媚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父親的眼里是何等的絕望,一個人喪失生存信念的眼楮,實在太可怕了!
「快跑!」
幾乎是同時,拐角竄出幾個男人,他們看到王媚可,互相交換了眼神,向著小家伙沖了過去。
「媚可,快跑!」
王媚可轉身就開始奔跑,她也忘了自己跑了多久,她听到了背後傳來的奇怪聲音,但她忍住了,她沒有回頭,因為她是真的感覺到了危險。
媚可好不容易跑回了密室,此時姐姐正站在密室門口慌張地向外觀望,看到跑回來的王媚可,臉上頓時出現了厭惡的表情。
「你怎麼又亂跑?我說不能出去,你听不懂嗎?」
媚可被嚇到了,沒有回答姐姐的話,如果換做平時,她一定會和姐姐吵起來。
兩人合力將密室門關上,媚可氣喘吁吁地癱倒在牆角。
「到底怎麼了?」
「爸爸……爸爸他,跪在地上……」
媚生頓時愣住了,她年紀稍大,完全明白,自己的父親身份特殊,所有人都很尊敬他,可是自己的妹妹竟然說父親跪在地上。
「你胡說!爸爸怎麼可能下跪?」
「把附近再仔細搜一遍!」
兩人听到了密室外傳來的聲音,趕緊抱在了一起。
外面隨後傳來一直腳步聲,然後就是有人在敲擊牆壁的聲音。
突然,那聲音有了明顯的變化,對方發現了密室的存在!
「這後面有密室!」
「找找開關。」
「那麼麻煩干嘛,讓我來,一拳解決。」
「不行,那小孩可能是他的女兒,老大要活的。」
「……」
「不行,找不到開關,只能用蠻力了。」
沒過幾秒,周圍突然開始劇烈搖晃,密室里的磚塊開始月兌落,其中一塊砸在了媚可的頭上。
小家伙頭暈目眩,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磚塊一塊接一塊地落了下來,很快就將密室門口徹底封死了。
「你看吧,我就說不行,這下怎麼辦?」
「算了,就當我失手殺了吧,怪麻煩的,一個小屁孩而已。」
又是一陣腳步聲,那些人竟然真的離開了。
媚生先是查看了妹妹的傷勢,發現並沒有傷及性命,然後轉身開始尋找出口。
小手不斷地清理著洞口,一塊塊青石磚被清理出來,終于,一個洞口出現了。
洞口比媚生還要小一些,她已經不能再繼續擴大洞口了,她知道,繼續擴大很有可能導致大面積的垮塌。
媚生開始猶豫了,因為這個洞太小了,只有妹妹才能輕易鑽出去,但如果妹妹從這里鑽出去,很有可能會導致洞口的垮塌,自己就再也沒有機會出去了。
她陷入了兩難的選擇之中,如果自己強行出去,洞口百分之百會垮塌,妹妹就出不去了,但如果妹妹先出去,自己也有可能被掩埋。
終于,王媚生做出了選擇,她要將命運握在自己的手里。
媚生剛準備開始往外面鑽,一旁的媚可竟然醒了過來。
「姐姐,頭好痛,救我……」
「對不起,要怪就怪父親吧,是他將我們拋棄在這里的。」
王媚生用盡全力往外面鑽去,很快,她的腳消失在了洞口。
「轟……」
果然,洞口發生了垮塌,灰塵混雜著磚塊掉了下去,將密室徹底封閉。
「為什麼……姐姐,你不是最喜歡媚可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