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空地中，此時充斥周圍的氣流變得如水流一般平靜溫柔，不同于之前的激烈，顧小白現在需要的是緩慢而精準的控制。
神奇的一幕一直在持續著，遍地黃沙輕輕地漂浮在空中，似乎每一顆黃沙下都有一只透明的小手托著，而億萬顆沙子，正在被億萬只小手托舉而起。
一部分沙子開始緩緩聚集，沙與沙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小，直到用肉眼已無法辨別，這些沙子就像被粘連到了一起，形成一個拳頭大小的沙塊。
突然，沙子散落一地，就連周圍漂浮的沙子也一起下墜，這已經是顧小白操控的極限，要同時用氣流托舉如此之多的沙子實在不是什麼容易的事，短短半個月時間，對他來說這已經可以算是奇跡了。
顧小白大口喘著粗氣，雖然這一項練習消耗的並不是異能，但給精神帶來的壓力很大，就像要一個普通人強行盯著某個點持續很長的時間，他的精神就會產生負擔，如果精神無法承受，就會出現短暫的空白，這是身體自我保護的機制。
精神透支的恢復時間比起異能來還要長出不少，顧小白閉眼凝神了大概一個多小時，精神的疲憊感才完全消除，他看向前方，再一次開始修煉。
乾城里的傳說傳得越來越真了，因為這半年以來，鎮魂塔里的叫聲越來越大，整個內城都能听的一清二楚，而最近幾日，連外城都可以听到那詭異的野獸吼叫聲，沙里金從沒出面做出過解釋，而沙婆自從半年前就一直沒有再出現過，內外城的生活雖然有條不紊，但卻人心惶惶，南域的人們習慣了和平安寧，突如其來的叫聲已經打破了一些人脆弱的安全感。
大概又兩個月之後，一隊馬車緩緩駛進乾城，並一路進入內城，沒有受到任何阻攔，而馬車上坐的就是消失了大半年的沙婆，她前往封牆找尋拯救兒子的方法，此去大半年時間，終于回來了。
听聞沙婆返回，沙里金很早就站在了內城的城牆之上，微風吹過，那蒼老的身影看起來弱不禁風，雖然他是一位絕對的異能強者，但對兒子從來都是無從下手，從某種角度來說，他是他自己人生的弱者。
當在視野盡頭看到那一隊馬車時，沙里金竟然有些激動，身體在微微顫抖著，他連忙順著台階走下內城牆，此時，領頭的馬車已經停了下來。
門簾掀起，沙婆從里面走了出來，她看到丈夫如小孩渴望玩具一般的臉，心里隱隱作痛，可能這個結果對他來說，實在有些太殘忍了。
「怎麼樣？」
「我們先回寢殿再說吧。」沙婆的眼神在躲閃。
金碧輝煌的寢殿之中，沙婆失神地坐在椅子上，沙里金略微顫抖著倒了一杯茶水。
「很可惜，還是沒有什麼實質性的發現。」沙婆開口了。
沙里金眼中的光芒徹底消失了，這個結果雖然在他的預料之中，但真正說出口時，還是讓人難以接受。
「那不是我們能理解的東西，可能以正常思維來考慮都不行，或許，我們該用強制手段了。」
「不行！」沙里金的手掌拍在了桌子上，「我們無法保證問天的安全。」
「可是你也看到了，這樣下去他會完全喪失人性，到時候會發生什麼我們都無法得知，寧可任由它這樣發展下去，都不試一試嗎？」
沙里金低著頭，眼神渙散。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問天！」沙里金滿臉自責，讓兒子吃下神樹果實就是他的主意，當然，這也是一次危險的嘗試，只不過結果並不是很好，反而加速了那奇怪的變化。
「一切的源頭還是因為我，我有罪，我一定會贖清我的罪。」
「你……真的要那麼做嗎？」
沙婆眼神中滿是決絕，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一定會這麼做。」
沙里金終于長舒一口氣，好像是向內心的什麼東西妥協了。
「給我些時間，你知道這並不容易。」
沙婆點了點頭。
深山空地之中，顧小白面前凝聚的沙子已經有籃球大小了，雖然離最後的目標還有十萬八千里，但肉眼可見的成長已經讓他很滿足了。
眼前的沙堆足足維持了半個小時，在這期間，沒有一粒沙子月兌離隊伍，它們都按照整齊的順序排列，這就意味著顧小白的操控能力又上了一個台階。
「你做得很好！」
突如其來的聲音分了顧小白的心，眼前的沙堆轟然散落，出現的是那個熟悉的窈窕身影，沙婆緩緩走了過來。
「您回來了。」顧小白低頭問候，眼前的沙婆無疑是他非常尊敬的長輩之一，不論是實力，還是那一直環繞周身的親和力，顧小白早已在心中將她視為「女乃女乃」般的存在。
「恩，短短不到三個月時間，你的操控能力進步不小啊。」沙婆微笑著，不知為何，再次出現的沙婆臉上多了些滄桑，仿佛一夜之間就老了十歲。
「您的臉色不太好看，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沙婆先是一愣，隨後用手輕輕撫模自己的臉龐，「怎麼，這麼明顯嗎？」
「是您兒子的事吧？」
沙婆默默點了點頭，這實在是個沉重的話題。
「雖然不知道真相是什麼，但看得出來，您很關心他，做的也應該足夠多了，您不用這麼自責。」
沙婆好奇地看著眼前的顧小白，笑著問道︰「這些都是你爺爺教你的嗎？」
顧小白搖了搖頭，說道︰「老實說，我和爺爺的交集只有短短幾年時間，從我出生開始，就沒見過他，直到幾年前，他才突然出現，然後又突然去世。」
沙婆若有所思地說道︰「像你爺爺那樣的強者，壽命應該還有很長，他的死絕不會這麼簡單。」
「恩，所以我遲早會查出原因，凶手必然會死在我的手下！」
沙婆恍惚中，好像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少年，她曾經深愛的少年。
「可是，您兒子的事就真的沒有任何辦法嗎？」
突然的提問讓沙婆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她饒有興趣地問道︰「為什麼你這麼關心問天，你和他在域斗中才是第一次見面，不是嗎？」
顧小白回想起大半年前的情況，他記得很清楚，「因為我感覺得到他很孤單，就像北域李家的公主李汪可一樣，他倆都很孤單，他們過的人生並不是屬于自己的，在這一點上，我比他們幸運得太多，至少我活得比他們都要灑月兌。」
沙婆的笑容消失了，她認真地看著眼前的少年。
「你和你爺爺真的很像……一樣同情心泛濫。」
「可是您還沒回答我，真的就沒有任何辦法了嗎？」顧小白追問道。
「有，還有最後一個辦法，但很難下決心，或許是最後的救命稻草，也或許是殺死問天的最後一刀，一切都是未知數。」
「那也比默默等死要好，不是嗎？」
雖是細聲低語，但在醇厚夜空中卻傳得格外遙遠，這一聲像是釘子一般扎進了沙婆的內心，是啊，至少要比等死好，不是嗎？
「抓緊練習，我再給你兩個月的時間，我可沒有更多時間留給你在這里消遣了。」沙婆突然嚴肅地訓斥道。
顧小白連忙開始了新一輪的訓練，四周的沙子開始有序聚集起來。
「謝謝你。」沙婆用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聲音說道。
接下來的時間，沙婆再沒有出現過一次，但顧小白的訓練進度卻出奇地快，可能是因為沙婆限定的時間讓他有了緊迫感，也可能是因為這操控度的訓練越往後越簡單，總之，短短兩個月時間，進步是飛速的。
顧小白的面前，一座五米高的金字塔赫然在立，所有的砂粒都互相緊緊貼合，和沙婆制造出來時的樣子一模一樣，這樣的狀態足足維持了一個小時，顧小白終于渾身癱軟地倒在了地上，精神力幾乎消耗地干干淨淨，但他卻很開心，這樣的進步是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的。
太陽剛從東邊升起，天空被映成了好看的粉色，顧小白不由得出神。
「叱奧！」一聲獸叫打破了山林的寂靜，也讓顧小白嚇了一跳，他趕緊坐了起來，因為那聲音他很熟悉，在和沙問天對戰時，那頭擁有三條尾巴的怪物就是這樣叫的。
「叱奧！」一聲更比一聲劇烈，這聲音明顯是從乾城那邊傳過來的，而能將聲音傳這麼遠，吼叫的劇烈程度可想而知。
山林中的鳥成片飛走，隱約還能听到「窸窣」的動物奔跑的聲音，若不是預感到危險，這些動物是不會如此慌亂的。
「叱奧！」大地開始了輕微的震動，事情的嚴重性已經遠遠超出了預期。
「到底發生了什麼？」顧小白的內心存在疑問，他趕忙將地上的東西稍作收拾，隨後瞬間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是有什麼東西要出來了嗎？是那個擁有三條尾巴的家伙嗎？」
身旁的一切都在後退，顧小白的速度已經到了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