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想，趙玫肯定跟你們說過的是，那死男人在我們家做家務是多勤快的吧？」，趙娟問。
然後她看到舒顏果然是點了點頭，嘴角冷冷一笑，「根本就不是的，那死男人住我們家的時候，還要讓我媽來服侍他們父子倆吃飯。」
「我媽脾氣那麼軟的一個人也不願意了，就跟趙玫說，讓他們趕快搬走，趙玫這胳膊往外拐的也沒有敢去說，就一直拖著，結果後來這事情讓死男人知道了，他就坐在客廳里罵我媽，我媽害怕他動手，縮在房間里都沒敢出來。」
「趙玫她，真地就是過得一塌糊涂，真的，舒顏，說起她啊，我真地是……」，趙娟說著，又嘆了一口氣。
舒顏在她的手背上輕輕一拍，又給她的杯子里加上了熱茶水。
「還有，也不知道她是上哪去得到了那死男人前妻的號碼，就主動給人家打過去系，對那死男人的事情是問完這又要問那個。」
「結果人家就直接開始勸了，說那絕對就不是個什麼好人，早離開了只會早好，要不然當年自己也不會在兒子才八個月大的時候非要淨身出戶，要把這婚給離了。」
「娟姐，人家真地是這樣對趙玫說的啊？」，舒顏又是弱弱地問。
趙娟點頭，「是啊，這就是趙玫自己親口告訴我的，估計還是她自己給美化過了的呢。」
「所以，真相其實就是，結婚之後那死男人想一夜暴富要買房買車，就迷上了賭錢，把家里的全都拿走了又四處去借，欠了二十多萬的債，勸不听，還要動手打人，兒子才三個多月大的時候，他甚至想要把房子抵押出去再賭一把大的一次掙回本來。」
「兩個人工作才沒幾年，本來就沒有什麼積蓄，好在房子是單位的舊房，買得不貴，但是如果連房子都要抵出去的話，就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
「偏偏家里那兩個老的從來就是一味地幫親不幫理，就是在一旁看著是無動于衷，他前妻最後也是徹底死了心，狠心離開了，如果是個女兒或許那死男人一家還會把孩子讓給她，可是現在是個兒子，他們是說什麼都不會放開手的了。」
「說來也真地是，能怪她扔下兒子不要嗎？你說，哪個正經女人找個男人結婚不是為了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呢，我們倆也都是結了婚的，這道理更是比誰都清楚的，你說是不是，舒顏。」
舒顏乖乖地點了點頭。
「一開始窮一點都不算什麼，大家一條心一起努力也還是有些機會的，可是要沾上了賭，那就不是努力不努力的問題了，而是還能不能再一起過的事情了。」
「最氣人的是什麼？現在那死男人都原形畢露了，趙玫她不是去想既然這個人是指望不上了，那自己是不是盡早離開算了，她竟然是想著要去挽救他，感化他，你說說，她蠢不蠢，真是瘋了。」
「他要真是能夠給挽救，給感化過來的人，那你也要看看你趙玫到底有沒有這般的能耐啊，是不是嘛。」
趙娟今天確實就是想要宣瀉出來個痛快，簡直是停不下來。
可是，舒顏看著她的嘴巴一張一合地，越听心里就越是沉重，有那麼一剎那，她甚至希望有一個類似于水龍頭那樣的開關，讓她可以選擇趙娟開口說話的時間，以及說出來的多少。
「舒顏，這麼多年了，你和趙玫一直都是這麼地要好，可以說也就跟姐妹差不了什麼了，姐就拜托你幫我們好好地說一說她吧。」
「你幫我們把她叫醒了吧，她是著了魔了，你幫幫我們，你說的她應該會听的。」，趙娟說著又握起了舒顏的手。
這個就是她今天專程過來的目的，可以說也是她最後的嘗試了，家里人說的，趙玫听不進去，她期望舒顏說的有所作用。
面對趙娟信任的眼神，舒顏點了點頭，「嗯，那我就試試跟她談一談吧，娟姐。」
眼前的正是從來都在盡了自己最大的能力去疼愛著趙玫的人，她對于趙玫的那份心意是確定無疑的，所以她今天對自己所說的這所有也是自己不必有懷疑的。
但其實，此時此刻，她真地是相當不確定，自己要怎麼去勸說一個如此陌生的趙玫。
*
舒顏執意要把趙娟送到樓下，結果，當趙娟看到了自己的車子，又想起了剛剛自己還漏掉了這輛車子的事情了。
「對了，還有這個車子！」，她揚起手中的鑰匙，摁了摁。
舒顏看過去，一輛迷你越野車上的車燈閃了兩閃。
「這個車子」趙娟的手指對著車子點了點，「原來也是趙玫吵著要買的，她說公司準備要搬了，沒有車開很不方便。」
「新車是十萬出頭，我就出了七萬給她付了首期。」
「結果，特麼的，她買了回去自己不開，是給那個死男人來開，還跟我說什麼有人接送要比起自己開車好太多了。」
舒顏听得又有些愣住了，因為她根本不知道原來趙玫已經買了車子了。
「有個好男人接送當然是好啊，我也知道的啊！可是你也要看看自己得到的是不是福氣了。」，趙娟說著又不禁激動了起來，「有一次，晚上十點多鐘，兩個人在路上又吵了起來，那死男人就在半路上把她給趕下了車，自己開著車跑了，最後她自己灰溜溜地打車回家。」
「還有一次，跟同事說好了去自駕游的，加油卡里沒有錢了，她多嘮叨了兩句，死男人就嫌棄她態度不好，趁著她進去充值的時候，直接給了現金加了油又扔下她在加油站里，跑了。」
「舒顏，你看看，他們之間如今就是這麼樣的一種狀態，那是多小氣幼稚的一個男人啊。」
「後來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對趙玫說，車子你既然自己不開，坐車你也坐得是那麼地窩囊，那我就拿回來自己開，反正這車子基本上也能算是我買的，我就把車子過戶到了自己的名下。」
「死男人知道這事之後，簡直是暴跳如雷。」
「可是這事怎麼能就完了呢，我之後還是得要設計來又設計去，最後是直接撕破了臉，才總算是把這車子給拿了回來了。」
「現在，我就是希望趙玫那房子別又惹什麼事情出來就好了。」
「我很擔心的啊，舒顏。」
趙娟頓了頓，又是嘆了一口氣，萬分無奈地說到︰「總之，趙玫招惹了這個男人啊，真地是我們全家都跟著一起受累。」
「唉，我真地是不知道她的腦子都在想些什麼，真地不知道啊。」
舒顏也同樣是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只得又一次輕輕地拍了拍趙娟的手臂以示安慰。
*
趙娟開車走遠了，舒顏卻仍是獨自地走到了小區的大門外面。
她站在路邊，看著街上的人和車，大家各有各的方向，這世界那麼地大，每個人的好朋友也就那麼一個，或者兩三個，可以一直相伴的人到底是不會太多，多的只是萍水相逢。
趙娟今天說了那麼多，已經讓她很難把那些事情與她認識了十幾年的，那個叫做趙玫的女孩子聯系起來了。
她一直自詡判斷力如何地出眾，可是，當她不斷地听著趙娟說出了那些讓她感到既陌生又詫異的事情，她都已經有些顧不上要去給予趙娟一個什麼樣的反應來了。
她的心里只是不斷地重復在問，那樣的一個趙玫真地就是她認識的，一直以為很了解了的人嗎，抑或根本還是自己錯覺了，剛剛跟趙娟坐在一起長談只不過是一個幻象而已？
她竟然希望，那並不是真的才最好，因為實在是有些難以接受啊。
但也許，真相，它就總是如此不堪的。
比如，你看到一個新聞，說的是一對七十多歲的夫妻幾十年來一直就渴望著有一個愛情結晶，終于通過試管嬰兒的技術，迎來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
試想，看完了這樣的一則述說醫學奇跡的新聞，會有多少人情不自禁地會聯想到他們之間有著如何動人的愛情故事，一個七十多歲的男人數十年來只愛著他的老妻子，一直守護在她的身邊，直到功夫不負有心人，七十歲的妻子終于生下了他們的親生兒子。
可是，如果說你之前想象的故事有多麼地動人，那麼也許接著而來的跟蹤報道就會是多麼地冰冷透心。
據說事實的真相是，他們從四十歲的時候開始就一直想要一個孩子，因為男人老婆的娘家有豐厚的遺產可繼承，然而遺囑里也說明了，只要他們沒有自己的孩子那也就沒有了繼承的資格，所以為了那筆遺產，這個男人無論如何，也要讓自己妻子生下一個孩子，即使她年已古稀，極有可能會因此喪命。
類似于這樣的真相里面，又有多少是關于愛情的，還真是不好說。
想來，這麼多年，趙玫從來沒有做過傷害了自己和寧慧心的事情，大家一直相處得是和諧又愉快的，交朋友雖然講的更多的還是性情，但是到底也不能夠缺失了的一份坦誠和真實啊。
所以，她此時也才會如此地失望了吧。
原來，一直以來她們看到的趙玫，與她家里人眼中的那一個竟是如此地不相符合。
也許，趙玫只是因為喜歡她，想要跟她成為朋友，所以才想要掩藏起了她自己的真性情，偽裝成為一個跟她比較相近的人，但是即便是想到了這一點，她也仍然是失望的，畢竟趙娟今天所說的話全部都留在了她的心底，已經是無法裝作不知。
趙玫正在經歷的這一段感情，它已經是一一地傷害到了家里所有的人，沒有人願意給予她祝福，這可以說是最糟糕的一個結果了。
她也真心希望趙玫自己能夠早點醒悟過來，愛錯了人也不必害怕，早點承認錯誤就是了，那樣才可以試著去放開手，也就可以早點解月兌。
只是，趙玫真地是能如趙娟所想，能夠听得進自己的勸導嗎？
說實在地，她沒有什麼把握。
很多時候，我們自以為已經足夠地了解了一個人，後來才會發現，那也許只不過是我們已經熟悉和習慣了他總是處在那一種狀態罷了。
也許，我們窮盡一生，也未必就能夠了解了另外的一個人。
她仰起了頭，此時的天空並不明朗，真是像極她此時這復雜難言的心情，她深吸了一口氣，往家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