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醫生是記得他們倆的，這麼短的時間里再見就以為是舒顏身體有什麼狀況，「怎麼樣，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當舒顏把自己的情況說了出來，醫生垂了垂眼眸，然後抬起眼緩緩地說到︰「這種情況對于胎兒肯定是有影響的，只不過，至于要說到影響的程度會是有多大，那就說不得很確定了。」
林遠輝一直就站在舒顏的身側，她此時不禁把手蓋到了他輕扶在自己肩上的手背上。
「那，醫生，我們想了解一下在這種情況下，孩子出現畸形的機率大概會是多大呢？」，她問。
醫生說︰「……你這個情況，我判斷影響應該還是不小的，一般經驗上大概接近百分之九十左右，不過我這數據僅供參考了，影響其實是有大也有小的。」
「有這麼高啊。」，舒顏說著，緩緩抬起頭去看林遠輝，這個數值實在是太大了，不是她可以接受的。
林遠輝看得懂她眼里的意思，他微微地往她身邊又更靠近過來，同時手掌也從她的肩上移開，轉而是扶在了她的後背上面。
他直接就問醫生︰「醫生，那按照您的建議，我們應該留下這個孩子嗎？」
醫生先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舒顏，「這個只能夠是由你們自己來決定了，我們是不方便給具體建議的。」
要說這兩個人顏值都很高，同時也很有教養，所以她對于他們的印象很不錯，就記得住人。
如此想著，醫生頓了頓，又說到︰「其實你們也不用太著急地，回家去跟家里人一起商量商量再做決定也不遲，而且，再說了，不管怎麼樣吧，你們倆也很年輕的啊。」
這一句話，讓舒顏听出來其實這位醫生已經在給出了她的建議了，于是她慢慢地站起身，向醫生道了謝，跟林遠輝離開了診室。
一個小護士看到他們牽著手離開，剛好自己手頭片刻空閑，就連忙跑來診室問醫生他們的情況。
「之前不知道自己懷孕了，體檢的時候做了胸透，還沒有穿防護服，想起這個事情了就來復診。」，醫生說。
「哦，那麼現在他們是不想要這一胎了嗎？」
醫生想了想，說︰「我估計著，他們應該是不要了吧。」
「哦，我感覺他們兩個好般配的樣子，也都好會穿衣服啊，他們之前在走廊那邊站著等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哪個明星到我們醫院來了呢，那男的長得那麼高，皮膚還好白。」小護士說。
醫生淺淺一笑，這說的也是哦，這兩個人的孩子隨便隨了一個人就不會是差的，只不過，不管他們怎麼決定，也都是可惜了。
「好了，上班時間可不適合我們用來扯八卦啊。」
「只是今天人不多嘛」小護士笑著吐了吐舌頭，「好啦，我馬上回去。」
*
從醫院出來，他們直接回了舒家，舒顏就把醫生說的話大致地給母親復述了一遍。
顏素隻看到女兒低垂著的兩排長而密的睫毛，深知女兒此時的情緒低落，那她就更不能再哀聲嘆氣，怨天由人了。
她想了想，緩緩地說到︰「小小啊，媽媽讀書沒有你們多，更是不懂得那些醫學上的大學問，但是，媽媽想要告訴你這麼一件事，也許它可以讓你們多一個角度來想清楚這個事情。」
「嗯，媽，你說。」，舒顏點點頭。
「我們車間有一個小高，這個同事我平時對你說得少，因為平時工作上接觸不算多，而且她小了我好多，下了班也沒怎麼玩到一起去。」
「小高當年懷著她女兒的時候感冒了，也是不知情，也是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她當時就隨便在家里找了感冒藥來吃。」
「把情況反映給了醫生，醫生也說是有風險。」
「結果後來她女兒生下來，真地是的先天性的心髒病，我也不記得那個具體是叫做什麼病了，反正說得簡單一點呢，就是在心髒上面有一個小洞眼。」
「那個小姑娘啊長得挺漂亮的，口齒也伶俐，很是招人喜歡，就是從小臉色都是青青白白的，嘴唇也是沒有血色，體育鍛煉全都不可以參加，明明是寵著養的孩子卻是一副營養不良的身體，當時看著也是挺可憐的。」
「小高他們夫妻倆憂心啊，後來帶著女兒去燕京找專家看病，去了幾個醫院，都是說這個病一定要做手術，而且必須盡早做，最好就不要超過六歲。」
「做這個手術呢，前前後後都得要錢，費用很高的。」
「所以後來夫妻倆就拼命地攢錢，趕在女兒五歲之前帶著她去做了手術，那一次他們全家在燕京住了四個多月才回來，小高差點還要工作都不保，萬幸的是手術做得很成功，病給治好了。」
「那小姑娘後來個頭也長了，更漂亮了，也很爭氣，听說她去年考上了重點高中，成績還能進年級的前十名。」
「小小啊，媽媽剛剛說了這麼多，其實就是想跟你們說，像這個高阿姨這樣的情況，真地算得上是運氣頂好，頂好的人了。」
舒顏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樣。」
顏素隻又說到︰「只不過呢，要說到踫運氣這種事情吧，我看在這世上，恐怕到底還是運氣沒有那麼好的人要得太多啊，你們想是不是。」
「遠的不說了，就說你爸爸吧，都是同一個病，那麼多人到現在還都在的呢，可是，你爸爸他卻就是去得這麼地快。」
顏素隻輕嘆了一口氣，「所以說，要說讓我去賭一把運氣看看結果怎麼樣，我是真地沒有什麼信心。」
舒顏又點了點頭，「嗯。」，她心里明白，母親剛才之所以要說那麼多，一定也是猜得到她要做出的選擇了的。
*
顏素隻看了看舒顏緊閉的房門，輕聲問林遠輝︰「阿輝，對這個事情你自己的心里是怎麼看的，也跟我說一說吧。」
林遠輝說︰「媽，這個事情我的想法就跟顏顏是一樣的。」
「僥幸心理，還是要不得。」
顏素隻點了點頭，「是，有僥幸心就是想要賭一賭。」
林遠輝接著說到︰「如果，如果說孩子生下來了，他不能夠像其它孩子那樣，有哭有笑，奔跑跳躍，還可以讀書寫字，那樣對于他來說只會更殘忍，其實也更不公平。」
「見到孩子那樣，也沒有什麼比起這個來更讓我們做父母的更感到愧疚的了，比起孩子自己我們恐怕還要更痛苦一倍。」
「媽，這個事情你不用太擔心，我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顏素隻點了點頭，「嗯。」
她默了默過後，才又說到︰「不過，阿輝，我還想到要跟你再說一說另外一件相關的事情。」
「就是，我以前確實是見到過好幾個廠里的女工友，她們第一胎沒有要成之後，就很難，甚至再也沒有懷得上孩子，這事情它大概不算是太少見的。」
林遠輝聞言怔了怔，岳母這是在說那個小小的舒顏，那個小姑娘很可能是不會到他們身邊來了嗎？
那就確實是太遺憾的事情了。
不過，他迅速地調整好情緒，「媽，要是這樣的事情，也發生在我和顏顏的身上，那我們就一起去面對它好了。」
這時，顏素隻看著他，終于是把自己心底最大的擔憂說了出來︰「阿輝，我相信你，但是，只怕當事情真正要做起來的時候就要困難上太多了啊，你家里也沒有其它的兄弟，到時候你父母的想法未必能夠是與你一般的。」
林遠輝听罷也是心中了然，他起身，挪近過去重新地坐下，並且很自然地握住了顏素隻的手，「媽，人與人之間遇得上總是要講的緣分，是吧。」
「我和顏顏的緣分就是在先，之後才是到了與兒女的緣分，所以不管怎麼樣，我和顏顏都是不會分開的，我也不會讓她受到一點委屈的，你相信我，放心吧。」
「再說了，其實我們現在也不知道孩子這個事情以後到底會是怎麼樣的。不過媽，以後不管是什麼事情上面，要是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還請你一定要多多地提醒我。」
總之吧，我林遠輝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開舒顏的！
顏素隻聞言激動地連忙反握住了他的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頓了頓之後，又是拍了拍，沒敢說話，眼眶里已是霧氣迷蒙，一開口就必定是繃不住了。
舒顏是故意要留在了自己的房間里，她知道母親心里會有著怎麼樣的憂慮，而她同時又能確信林遠輝對著母親又會怎麼樣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