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 馬尾辮

武七娘的表達能力非常強,很快把前後事情解釋了個清楚。

張總督其實不是完全不知道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畢竟孫博然要調人,下面不可能不知會他。

但前後經過的一些細節,他的確就沒有听過了。

他听得皺起了眉,問道︰「那個主犯和尚,到現在還沒有抓回來?」

「沒有。」孫博然一直在跟蹤這件事情,回答得很快,「不過衙門抓緊審訊了他的同伙,說法跟他相當一致。他們的確是收錢辦事,並不知道主使者的身份。唯一可以作為證物的紙條,也被水完全泡壞,完全看不清上面的內容。」

張總督緊緊皺著眉毛,很不高興。雖然本地治安並不歸他直管,但治下發生這樣的事情,還是很讓他惱火。

「不能修嗎?我有一幅畫卷曾誤被水浸,後來請了一位上等畫匠修復如初,幾乎看不出端倪。」張總督皺眉問。

「這種事情,我們當然是考慮過的。但是能否修復要看紙張本身損毀的程度,那張紙幾乎被泡成了紙漿,幾乎不可能修復。」孫博然說。

「幾乎?那就是還有機會?」張總督機敏地問。

「除非有一個人出手。不過那人已經消失在世間很長時間了。」孫博然說。

許問安靜的坐在椅子上,周圍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但他莫明其妙地,就是覺得孫博然向自己這邊投來了一眼。

他模模自己的胸口。之前他找孫博然把那張紙條要過來了,現在放在一個盒子里,以特制的凝膠保存著,使其盡可能久地維持原態。

回頭,他可以……

他正在想,突然有人急匆匆地跑過來,大聲說︰「李四回來了!」

一陣亂七八糟的聲音,片刻後,一個人被扶了進來,喘著氣說︰「我趕到朱壁山,郝神醫的確已經回來了,但屋子是空著的。他門口有個小孩,是他小徒弟,說他出門訪友,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許問听見他是一個人回來的,心里就已經有了一些計較,現在一听,果然如此。

他在心里嘆了口氣,平靜地想,看來只有盡快找到球球,趕回自己的世界了。

這會兒整個屋子里,他這個當事人算是最平靜的一個了。周圍瞬間一片嘈雜,幾乎所有人都在說話。

武七娘在盤問李四,郝神醫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離開前是不是接到了什麼信箋,有什麼跡象。

李四能在這時候被她派出去,辦事干練那是不用說的,這些問題他竟然全部都能回答,一一道來,說得非常清楚。

郝神醫今天才走,不可能走得太遠,應該還在林蘿府內。

孫博然問張總督,能不能派更多人去查,把郝神醫給搜出來。

江望楓琢磨了半天,去問他爹,有沒有可能那個小徒弟其實就是郝神醫,醫術太精返老還童了,才到家不想出來看病所以找了個托辭。

江月白跟著琢磨了一下,竟然說有點道理,過去問武七娘能不能派人去把這小孩帶過來看看。

武七娘罵他跟著兒子瞎鬧,江望楓信口胡說他竟然還信。結果一轉眼,真的叫了人來,讓他再去朱壁山看看。

周圍鬧騰騰的,每個人的話都清晰地傳進了許問的耳中,他幾乎可以猜到這些人說話時臉上的表情。

不知不覺中,許問嘴角上挑,笑意浮了上來。

「你怎麼回事?眼楮都瞎了還擱這兒笑,是不是笑我剛才說的話?我是覺得有可能嘛……話本子里都這麼寫!」江望楓哼哼唧唧,對許問的態度很是不滿。

「江望楓!你瞎說個啥呢!」武七娘怒吼,接著傳來江望楓的痛呼聲,明顯是被揍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許問笑了起來,听著聲音,把江望楓拉到自己旁邊。

「我就是覺得,這麼多人都在為我打算,想著怎麼治好我的眼楮,感覺挺高興的。」許問笑著說,真心實意。

周圍突然就安靜了下來,沒一個人說話,只能听見人的呼吸聲。

過了好一會兒,張總督突然道︰「嗯,我去派人,先從城東開始,挨家挨戶地問,看郝神醫到哪里去了。」

朱壁山在林蘿湖另一側,靠近城東。而且他說得很明白,這只是一個開始,城東沒找到的話,還要往別的地方去的。

「唉。」江望楓被許問拉過來,免了他娘接下來的追擊。這時他小小聲音地在許問耳朵旁邊嘆氣。

「怎麼?」許問問。

「你剛才這意思……其實你師父對你很不好吧?」江望楓說。

「啊?」許問完全不知道他怎麼會做出這樣的推測,險些一個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的三連出來了。

「不然怎麼會人家對你稍微好一點兒,你就這麼感動了。」江望楓已經被自己說服了,嘆著氣安慰許問,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我沒那個意思你別亂想!」許問被他驚了一頭的冷汗。

這話要是被連天青听見了,那可就大發了!

「哦?他師父對他不好?」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傳了進來。

這人來得非常快,剛開口的時候距離還很遠,只一會兒,就來到了非常近的範圍里。

聲音很輕,低沉中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淡漠,就像一根柔柔的綿針一樣,瞬間刺破了周圍的嘈雜,進入到許問的耳朵里。

這聲音非常熟悉,許問在听見它的第一刻就站了起來,有點不敢相信。

師父?連天青?

這是真的嗎?

連天青來了?

連天青會來林蘿?

足足兩年時間,許問沒見過他離開小橫村一步。據說在此之前的五年,他也維持著這種足不出戶的日子。

他怎麼突然來了林蘿?

「小許!」又一個聲音,清清亮亮,像水波一樣蕩漾著,一直漾進許問的心底。

緊接著,一道清風從外面吹進來,一團柔和的氣流卷到他面前,停駐片刻後,溫暖而柔軟的手撫上了他的眼楮︰「小許,乖,不疼不疼。」

「林林!」許問下意識地抓住那只手,下意識地叫出了那個名字。

「哎!」連林林清脆地回答,不像平時那麼快活,但仍然帶著她特有的爽利勁兒。

許問自從看不見以來,一直表現得很平靜也很淡定,但就這麼一會兒,突然開始遺憾了起來。

「你今天扎著什麼辮兒?」許問突然問。

「馬尾啊,你不說我扎馬尾好看嗎?」連林林動了一下,感覺像是模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對,扎馬尾好看。」許問肯定地說。

「嗯,那就听你的!」連林林干脆地說。

「嗯!」許問笑了。

「行了,可以松手了。」連天青冷淡地說。

以他的個性,能容忍許問拉連林林的手拉這麼久,已經是看在他身體的份上了。

許問如夢初醒,連忙松手,一邊孫博然突然問道︰「這位是……」

連天青並不理會,還打斷了許問的正要出口的介紹。

「你眼楮不好使了?我帶了一個朋友過來,讓他給你看看。」連天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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