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苦的語速很快，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可林燁卻在她語氣中，听出了一種莫名且又十分復雜的感情。
他無法形容這種感情。
若非要形容的話，大概有點類似于一個舊病纏身的老者，在得知自己即刻要死的消息後的那種解月兌，解月兌之中有帶著遺憾與眷戀。
林燁不由吃了一驚，連忙站起身來，想要上前查看殷苦的情況。
「別過來。」
殷苦見了林燁的動作，突然就怒了起來，急忙道︰「我問你，你準備好了麼？」
殷苦身子藏在黑暗中，岩洞內篝火光線昏暗，林燁無法看到她現在的具體情況，只能看到她一雙明亮的眼楮緊緊的注視著自己。
那眼神中帶著責怪、幽怨、憤怒、焦急等等情緒。
林燁被殷苦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喝，人愣了一下，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我問你，你準備好了麼？」這一次，殷苦的聲音中更加了一些怨恨。
林燁知道殷苦是個極為要強，又特立獨行的女孩，這種人要是放在炎夏現代社會中，只要決定的事情，不管你是幾匹馬都無法將她拉回來，說明白點就是執拗，極度的執拗。
殷苦這種性格要是放在炎夏的現代社會中，幾乎不可能交到朋友，也只有林燁這樣的異類，才會不介意她的性格。
因為很多時候，林燁的性格與殷苦很類似，不同的只在于林燁是個很會享受生活的人，他懂得如何去愛別人，也懂得如何讓別人愛自己。
而不像殷苦，她身上只有拒人千里的冷漠。
「你說吧。」無奈之下，林燁只能深吸一口氣，點點頭道。
「上次你問我，我是不是子莊的後裔，我回答你說是，也不是。」
出乎預料的，殷苦一句話說得竟是這個，她道︰「現在我正式告訴你這個答案，我不是子莊的後裔，但我是子莊後裔的僕人。」
林燁眉頭一皺，想要說話，殷苦顯然早已料到他想說什麼，立即擺手，道︰「我說了，你不要提問，也不要打斷我。」
「我從出生以來，就一定決定了自己的命運，這是我無法改變的事實。」
「子殷玄皇自古一脈單傳，且每一代都是女子，自生玄皇道體，玄妙無方，子殷一脈之所以號稱玄皇，便是因此。」
「上古時代，你還未降生這個世界的時候，玄皇一脈統治太初極寒之地，乃是極寒之地唯一聖皇，每一代都有至高強者出世，知道上古時代天地異變後，各族各皇的至高強者相繼隕落，太初修煉文明因此出現斷層，仙秦文明借此良機崛起，開始吞並太初世界各族，逐漸統治整個太初世界。」
「到了一萬多年前，仙秦徹底掌控太初世界，建立仙秦神朝，主宰神朝之人，號稱秦聖皇，此人已經活了數萬年，乃是當今之世最強者。」
「一個朝代的興起，必定有無數尸骸為其做鋪墊。秦聖皇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大肆屠戮太初各族各皇的強者，使其沒有任何反叛的能力。」
「他的計劃很成功，太初中心月復地無數皇族皆都被其屠盡，唯一的異數則是深居極寒之地的子殷玄皇一脈。」
「子殷玄皇一脈單傳，且每一代都是女子，從來未曾出現過男子，子嗣極少，是以想要找到子殷後裔十分困難，這才使得子殷後裔免于那場屠戮浩劫。」
「她們離開極寒之地，尋了一個隱蔽之所，隱居起來，不再出世。」
林燁听到這里，突然響起上次在仙文回憶中，風可之帶著自己尋找子莊的那些畫面。
當時子莊就居住在一座渺無人煙的大山之上，山上只設有一座名叫「華後觀」的小廟，原來她是在那里隱居，目的就是為了躲避秦聖皇的追殺。
又听殷苦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秦聖皇何等強者，其仙秦神朝中更是高手無數，他派出無數強者在各地尋找子殷後裔的下落，勢要將子殷後裔趕盡殺絕。」
「而這些，只是整個事情的前提。」
「子殷玄皇一脈雖然代代單傳，卻有不少僕從，世世代代誓死效忠于子殷玄皇，他們為子殷玄皇想到了一個好計策。」
「這條計策，就是替冒充子殷玄皇，替子殷玄皇去死！用自己的死來解除秦聖皇的追殺。」
林燁聞言，心中一震，不由為這些僕從的忠心肅然起敬。
這個世界可以同富貴的人太多，甘共苦的人卻太少太少，子殷一脈後裔落魄至此，這些僕從不僅沒有想著出賣自己的主人，反而願意為了主人去死，如此忠誠之心，著實可敬可嘆。
「這是一條完美的計策。」
殷苦頓了頓，繼續道︰「可是，子殷僕從聰明，秦聖皇卻也不是笨蛋，此人能一舉統治太初，自然也是絕代梟雄，子殷僕從能想到這一點，秦聖皇又如何想不到？」
「說來也可笑，多年以來，子殷僕從死了無數人，依舊沒能讓秦聖皇解除對子殷一脈的追殺，反倒是多年的征戰生涯，使得秦聖皇漸漸厭惡了這種屠戮，他最終還是放棄了追殺子殷一脈的想法，反而出言想要籠絡子殷後人。」
「但子殷後人與秦聖皇有著不共戴天的大仇，豈能認賊作父，于是雙方就這樣相安無事，各過各的。直到一萬多年前，你的出現徹底打破了這個局面。」
「我的出現？」林燁聞言，忍不住出口道。
殷苦沒有理會林燁，續道︰「一萬多年前，你被風族的一名絕世強者風可之從神墓中挖掘出來，秦聖皇感覺到了你的威脅，于是派人大肆追殺你。」
「那年，風可之將你帶到了子殷後人子莊的居所，求她出手救你，子莊帶著你離開太初，此後子殷一脈的威脅，再次被仙秦神朝眾人提及，秦聖皇不得不重新派出強者到處追殺子殷後裔。」
「子莊唯一的女兒，就此落入萬劫不復境地。」
林燁听到這里，身子陡然一震。
他終于明白了，為何當初自己詢問子莊後人的事情時，子莊為何欲言又止，甚至最後含糊其辭的原因。
原來，子莊這麼做，目的就是不想讓自己卷入這件事情中。
她是為了保護自己！
犧牲自己的後人，來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