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懵懂少年

化工廠老板的牛頭,廠里面招待迎接客人的奧迪,還有一量面包車,拉著受傷的孩子們就朝著市區跑。

老板現在悔恨的腸子都快青了。原本他們是北河人,奧運後,因為污染廠子直接整體搬移到了邊疆。

而工廠里上上下下,不是老鄉就是親戚,往日里,這些小孩子們跑進廠區玩,他也是睜一眼閉一眼,畢竟孩子們跟著家長遠離家鄉,來到邊疆的山溝里面,看起來也好像很可憐。

結果,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個好心辦成了悔恨終生的壞事,不光讓四個孩子永遠失去了生命,還有五個受到了重傷,能救過來幾個,他現在一點譜都沒有。

而且,接下來等待他的或許就是牢獄之災。

工業,機器,這個玩意真的,它可不會對誰講情面的,年年讓壓面機壓傷不知道有多少的殘指,一個個年輕的婦女,伸出手,結果光禿禿的兩三個指頭缺了一節。

誰都錯,機器?

而且,隨著邊疆的開發,越來越多的出現各種工業損傷。

就比如這個電石,早先張凡去魔都的時候,就發生了一例,可工廠的人沒上心。

一個門衛,一個上了年紀的門衛。晚上爐子里面的煤沒了,放煤的地方很遠,天氣太冷,他不太想去拿煤。

結果,看到門口放著半鐵桶的電石,這個鐵桶有多粗呢,差不多和一百公斤體重胖子的腰差不多粗。

老頭一看,心里一得意,不用拿煤了,讓早上接班的人自己去拿!

就這麼一點點心思,真的,算是壞心嗎?不壞,但就這麼一個小心思,結果要了命。

他提著一桶水,倒進了鐵桶里面,結果模了一下,身上沒火,然後轉頭回辦公室拿打火機。

就這麼一分鐘不到的時間,鐵桶里面的乙炔氣體已經彌漫在空氣里了。

樂呵呵的老頭,上前,啪嗒一下點著了打火機。

結果,彌漫在空氣的乙炔氣,直接爆炸了。

轟的一下,雖然爆炸的烈度不是很高,畢竟是在空曠的環境中。

但,這個燃燒的能量可不小,乙炔氣體這個玩意是干什麼的?

這玩意混合上氧氣,是切割焊接鋼鐵的,能量比煤炭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轟的一下,撲面而來的大火,直接把老頭燒死了。這場面,就如同一個肉疙瘩掉進了火紅火紅的爐子里面,刺刺拉拉的冒著油花迅速的變成了焦炭。

燒傷後的老頭,直接就如同非洲人,毛發貼著皮膚屈倦在一起,而皮膚,直接就如同貼了一層黑色瀝青一樣。

身體,特別是面部突出的部分,比如鼻子,比如嘴唇,全都給燒成了平面,空蕩蕩的兩個鼻孔,就如賽車的尾部排氣筒一樣,黑洞洞。

可以這樣說,燒完的老頭,只有舌頭是焦紅的,真的當時那個情景,看著都能讓人害怕。

焦黑的皮膚上,不停的滲出著脂肪破裂熟透的油水,原本一米七幾老頭,就如同瞬間被弄成了一米五的孩子!

他們沒吸取教訓,結果終于造成了更大的事故。

對于成年人來說,這種事情沒什麼可說的,而對孩子來說,這個真的。

要怪,也只能怪家長言傳身教做的不到位,也只能這樣說了,還能說什麼。

車隊朝著市區里狂奔。車里面拉著受傷的孩子還有家長。

職工們,有車的出車,有人的出人,都朝著市醫院出發,就算不能幫到什麼大忙,可這個時候,人多一點,總是好的。

化工廠的老板在汽車上,手都開始發抖了,他想聯系一下市醫院,但,他當初來到茶素這邊的時候,覺得這邊的醫療也就那樣,沒上心。

現在沒辦法了,他想了想,把電話打給了給他供應精煤的老板。

他算是找對人了,以前的時候,對于工業事故管理的不是很嚴格。

隨著政府管理越來越嚴格以後,這些開礦的老板,其他人維護不維護不知道,但市醫院是必須要維護的。

有些時候,他們甚至願意用幾百萬來搶救一個受傷的人命!這里面的行行道道太殘酷了。

「老陳,你熟悉不熟悉市醫院的醫生,最好是領導!」

鼻涕憨水的老板說話都讓人感覺在顫抖。

「有,有,有,怎麼了。」老陳,心里 當一下。不是他有多關心對方,也不是老陳和化工廠的老板關系有多親近。

而是自己的貨款,對方還壓著他幾百萬呢。

「我也不騙你了,出事了,廠里的孩子玩電石,當場炸死四個,重傷五個。

兄弟,你也知道,一旦超過幾個人,我就得吃牢飯了。你一定要拉我一把啊!」

對方估計都傻了,第一時間直接語無倫次的答應,一定會幫著聯系。

這老板打完電話,就給老婆發了個信息,「快去要賬,撒潑也行,裝死也行,能要多少要多少。」

這麼大的事故,警察第一時間上報給了縣政府,政府這邊主管安全的領導估計都快跳著罵娘了。

一時之間,張凡和歐陽的電話,幾乎都是同時響起的。

給歐陽打電話的是政府這邊的。

給張凡打電話,都是礦場上的老板,而且是一個接著一個的打。

歐陽接完電話,都來不及電話通知醫務處了,直接從辦公室里面跑了出來,一路小跑著去了醫務處。

而張凡還和任麗聊天呢,結果接完電話,臉都變了顏色。

「怎麼了?」任麗看著張凡臉色不好,就連忙問了一句。

「出事了,化工廠出事了,炸死炸傷了好幾個孩子,現在已經朝著醫院來了。我們得去急診中心了。」

張凡一邊說,一邊起身,任麗也沒慢,听張凡這麼一說,第一時間就起身,跟著張凡超急診中心跑。

「孩子怎麼會去化工廠呢。」任麗心里的疑問沒有問出來。因為張凡跑的太快了。

「快,必須保證通往手術室和ICU的電梯有空置的一台。

現在趕緊聯系市里的血庫,我們自己的血庫絕對不夠用。

讓外科把非急診的手術全部停了。」張凡一邊跑,一邊給醫務處的主任打電話交代。

歐陽一進門,就看到醫務處的主任已經開始打電話聯系各個科室。

他看到歐陽後,蓋住話筒,對著歐陽說道︰「院長,張院說有幾個孩子受了……」

「我已經知道了!快按張院說的辦,他現在在哪里。」

「已經去急診中心待命了。」

歐陽一听,直接轉身去了急診中心。

急診中心,薛飛背著手剛從病房里面出來,他現在有牌面了。

急診中心副主任,而且還從魔都扎扎實實進修了整整半年的副主任。

以前的時候,遇上一些非骨科的手術,他真的算是求爺爺告女乃女乃的請其他外科的醫生來急診中心來做手術。

那麼大的一個急診中心,要是一個月下來沒幾台手術,他這個主管外科的副主任,臉都沒地方放了。

而通過張凡去了一趟魔都,在張凡師哥的照應下,薛飛算是終于有了底氣。

回來以後,急診中心的主任,兒科出身的主任也慢慢的開始把權利移交給了薛飛。

所以,薛飛他現在過的有滋有味,看著圍在他身邊的下級醫生,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領導!

原本背著手的他,站在病房門口要說點什麼的時候,結果,一看張凡提著白大褂,朝著急診中心這邊跑來。

這一下,他裝不住,立馬撥開身邊的醫生,抬腿就朝著張凡這邊跑去。

「快,把救濟平車推出來,準備好除顫儀和搶救藥品!」張凡一邊跑,看到薛飛後,直接大聲的囑咐。

任麗也在後邊,一邊跑,一邊打電話。

看到張凡,看到任麗這架勢,薛飛問都不問,直接轉頭開始對著人群開始下令。

而且還對急診中心的護士喊道︰「快,把下夜班的都喊回來!」

這是他從進修回來的第一場大型搶救,他一定要讓大家看看,我薛飛的副主任不是睡來的!

醫院上上下下沒用多久,就開始臨陣以待了。

說實話,這種搶救相對于醫生出醫院搶救來說就簡單太多太多了。

出了醫院,人手,器械,藥物絕對會受到各種限制。而在醫院內,在這種地區重點三甲醫院,可以說,幾乎都不需要外援。

如果需要外援,其實,能搶救下來的機會也是渺茫了。

車隊,如同列車進站一樣,一直按著喇叭闖進入了醫院。

打開車門,汽車里的人就如同血蛋蛋一樣一個一個的蹭蹭蹭往外跳了下來。

護士們都傻眼了,這到底是那個受傷了!五個孩子,近距離的受傷,上了車後,溫度上升,血液才開始好像反應過來一樣,堵都堵不住。

坐在車里的成年人,用手堵的,用手蓋的,用衣服壓的。真的,這段旅程估計是他們這輩子最煎熬的旅程了。

張凡一看,立馬大聲的喊道︰「孩子呢!」

「大夫啊!」張凡一聲呵喊,一個女的直接哭了出來。

「哭個求啊,閃開!」一個男的一把推開這個女人,然後對著這群穿白大褂的人喊道︰「大夫啊,快救救啊,救救孩子啊,腸子都出來了,在座椅上呢,我們不敢挪動啊!」

雖然他嘴里說著不讓女人哭,可他自己,淚水鼻涕,掛了一臉,掛滿了胡子。通紅的眼楮,嘶啞的聲音。

薛飛第一時間,就帶著護士們上了車。

「無菌中單!」

「啪!」護士長一下把一個藍色的中單放在了薛飛的手里。

因為薛飛沒有回頭,背著身子伸出手出來,所以護士長給的很重,很重。

中單,直接攬著孩子的腸道,還有面部的損傷,如此嚴寒的天氣,薛飛不得不用中單包裹的嚴嚴實實。

然後小心翼翼的和一個嬌小的護士把孩子從車里面抬了出來。

原本已經相當焦急的家長一看,孩子的臉,孩子的身上,全部用藍色布料給蓋了起來。

不管是當媽媽的還是做父親的,直接崩潰,他們本來已經在崩潰的邊緣。

「我的娃啊,我的娃啊。你讓我怎麼活啊!」孩子媽媽瘋了一樣的撲向孩子,原本癱坐在地方的她,手腳並用,連滾帶爬的,拼了命的想要看看自己的孩子。

孩子的爸爸,赤紅的眼楮,「他還有沒死啊,他還有氣啊,他還沒有死啊。你們把他裹起來干什麼。你們要干什麼啊!你們救救他啊!」

淚水,真的,有些時候,男人的淚水流淌起來,真的就如斷了的珍珠一樣,嘩啦啦。

「閃開!誰說他死了!」醫生們忙著查看病號,小護士直接出面,一把推開家長。

「哦,哦,哦。求求你們啊,求求你們啊!」

「別嚎了,醫生們都听不到了,沒看到醫生們用听診器嗎!」

哭喪立馬而至。

說實話,這種時刻,不管醫生,不管護士,要是真真的論起來,沒有一個態度好的。

不是他們不講究,而是顧不上,真的顧不上,醫療雖然也是服務行業,但在這個時候,他們焦急的心情,絕對不比家長少。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半大的孩子,如同冰糖葫蘆串在一起一樣,被平車推車跑向手術室。

保衛科的兩個保衛干事在平車前方跑,一邊跑,一邊喊︰「讓一讓,快讓一讓!」

如果看到有輪椅,有行動不便的,他們加油的跑過去拉開。

一台平車兩個醫生,四個護士,不停的搶救著,一邊跑一邊搶救。

其中,一個年級大一點的孩子已經沒了心跳。張凡直接跳上平車,跪在平車上,不停的按壓著心肺復蘇。

「快,再跑快一點,他快不行了。」張凡跪在平車上,一邊按,一邊大聲的催促著推著車子跑的護士們。

護士們的帽子掉下來了,汗水順著脖子順著下巴滴答滴答。

短短幾十米的距離,姑娘們真的是拼了命的再跑,在努力的推著平車跑。

這個時候,時間真TM的寶貴。

張凡,跪在平車上,一邊按,孩子的傷口中,血液就如噴泉一樣,噗嗤!噗嗤!按一下,血涌一次。沒有辦法了,現在真的是顧頭不顧尾。

不按,心髒停跳,按,失血嚴重,張凡頭發都炸起來了。

這個時候的掛在孩子身上的血漿無論如何都沒有流失的多,但,真沒有辦法,只能拼,拼時間,拼運氣,拼……

醫療,有些時候,真的是看老天爺放不放過。有的人從五六層樓高的地方摔下來,都摔成積木了,可送到醫院,打上鋼板,訂上鋼釘,嗨,活了。

而有些人,明明就在醫院住院,原本馬上要治愈出院了,結果一口饅頭咽下去給憋住了,幾口氣沒上來,然後引起心衰,連切氣管的時間都沒來得及,就結束了。

張凡帶著急診中心的醫生們一邊跑一邊搶救。任麗跟在後面直接開始搖人。

「讓普外的李主任現在去手術室待命!讓心胸外的陳主任帶上他們科的人,馬上去手術室。」

「居主任,快,來手術室!」居馬別克掛了電話,一邊跑,一邊嘀咕︰我是居馬別克,不是老居!

一個醫院,還有其他病號要處理,所以短時間的全體待命可以,發現需要那一刻後,必須第一時間做出相應的指揮,這就是一個領導,醫院領導的職責。

所以,一般情況下,醫院的領導外行干不來,真的強行干,也只能是糊弄前後左右。

歐陽帶著醫務處的人也趕來了。看著張凡和任麗把場面控制住了,她也不插手。

她現在明白的很,自己的技術內科對上任麗已經不夠看了,至于外科對上張凡,更沒辦法說了,所以老太太直接帶著保衛科的人維持秩序。

「散了,都散了,該看病看病,該買藥買藥,圍在這里干什麼。有什麼好看的。」她可沒什麼客氣不客氣這一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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