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壁殘垣,雜草叢生,已不見當年人。
眼前的一切,熟悉而又陌生。
黃禮忠腦海中已褪色的記憶重新變得鮮活起來。
「故土難離,夢中幾度回,我夢中無數次夢見此景,我……不會還在夢中吧?」黃禮忠向旁邊女兒問道。
「爸,這不是做夢呢。」黃禮忠的女兒說著,瞥了一眼何四海。
此時她也已經鎮定了許多,眼前發生的一切雖然感到震驚,但已經不那麼恐慌。
「跟我來。」
何四海伸手抓住黃禮忠,抓著他往前走了幾步。
黃禮忠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黃禮忠的女兒又急又氣,想要伸手,但又縮了回來,急切地道︰「先生,我父親……」
她話還沒說完,就覺得又有點不對,因為眼前的一切又變了個模樣。
「一、二、四、四、六、八、十,藏好了嗎?」
一陣童音傳入他們的耳中。
他們順著聲音看去,就見有兩個孩子正在大榕樹下玩耍。
「小……民?小國?」黃禮忠瞪大著眼楮,努力想要看清。
「藏好了。」
「曉芬,扶我過去,扶我過去……」黃禮忠緊緊抓住女兒的手道。
原來黃禮忠的女兒叫黃曉芬,她聞言有些畏懼地看了旁邊何四海一眼。
何四海點了點頭,示意她帶人過去。
黃曉芬這才扶著黃禮忠緩緩走了過去。
「小民,小國,是你們嗎?」黃禮忠喊道。
顫抖的聲音,已經有些不成話語。
可是那兩個孩子毫無所聞,依舊玩著游戲。
「小民,小國,是我啊,是爹,爹回來了。」
黃禮忠淚水縱橫,沙啞著嗓子說道。
可是孩子們依舊對他不聞不問。
他有些急了,伸手想去拉大兒子,可卻模了個空。
「你們這是……你們這是怎麼了呀?」黃禮忠語帶哭腔地問道。
旁邊的黃曉芬冷靜一些,把目光看向從後面走上來的何四海。
「看著就行。」何四海道。
就在這時,前面的門扉突然打開,從中走出兩個人來。
黃禮忠停止了悲傷,呆呆地看著眼前一幕。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喃喃地道。
黃曉芬恍然也明白了一些,原來這是當初父親離家時的情景。
他們默默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直到沈紅蓮扶著大榕樹,淚流滿面地揮舞著手臂,機械地重復著。
「我等你回來。」
…………
「對不起,對不起,紅蓮,對不起……」黃禮忠站在沈紅蓮面前,老淚縱橫。
可是沈紅蓮如同泡影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紅蓮……」黃禮忠悲蹌地叫了一聲。
剛才的景象全都消失了,他們又回到了斷壁殘垣的村落里。
「你是……我爹嗎?」就在這時,旁邊一個小小的聲音問道。
黃禮忠聞言,順著聲音望去,然後一下子愣住了。
「你是小民?」黃禮忠模了模眼角的眼淚,神色激動地問道。
黃利民怎麼可能只有這麼大,但此時他已經完全把合理拋擲了腦後,哪里還想那麼多。
「我是小國呢?你是我爹嗎?」黃利國再次疑惑問道。
因為在他的記憶里,爹很年輕,不是這番蒼老的模樣。
可是接引大人說這就是他爹,接引大人不會騙他的。
「小國?是我,我是你爹。」黃禮忠反應過來。
下意識地伸手去模他的臉頰。
黃利國同樣下意識地向後小退了半步,就止住了身形。
于是黃禮忠模了個正著,然後他自己首先愣住了,因為手掌上傳來的柔軟而又溫暖的觸感,無比的真實。
理智重新回歸,這都多少年過去了,小國怎麼可能還會這麼小,而且……不是說死了嗎?
他向旁邊何四海看去,只見對方不知什麼時候手里提著一盞燈。
「爹,你回來啦?我和娘一直在等著你呢。」黃利國睜著大眼楮,一臉驚喜地看著他。
「啊……哦……我……我回來了。」黃禮忠反應過來,趕忙說道。
「爹你終于回來啦,你走了好久,村子里人都說你不會回來了,娘因為這件事經常跟人吵架……」
「爺爺女乃女乃生病了……媽媽找不到醫生給他們看病……他們說你是漢奸……爺爺女乃女乃去世了……我好難過呀……嗚嗚嗚……你不是漢奸對不對?」
「他們把家里的東西都搬走了……他們還打娘……我跟哥哥好餓……好餓……」
「娘說你很快就會回來……我們等了好久……我生病了……他們都說我要死了……可是……可是我想等爹回來……我……還是沒有等到爹呢……」
黃利國抱著黃禮忠的手臂邊哭邊說著。
「小國,爹……爹對不起,爹對不起你……」黃禮忠嘴里只是不停地重復著這一句話。
這句對不起是多麼蒼白無力,又有什麼用呢?
黃禮忠整個人都開始眩暈起來,人直接向後倒去。
「爸……爸你怎麼了?」黃曉芬驚慌地拽著他問道。
何四海走過來,伸手向黃禮忠的頭頂抹了一掌,一股灰色的氣息翻騰而下。
原本頭暈目眩的黃禮忠頓時感到精神一振,暈眩盡去,整個人仿佛都變得精神奕奕起來。
何四海借用了桃神的力量,暫時護住他的身體,要不然何四海真怕他撐不下去。
他是接引人,不是超度人。
「謝謝。」黃禮忠向何四海感謝道。
「爹?」
臉上還掛著淚水的黃利國疑惑地叫了一聲,他有些搞不清發生了什麼。
「爹沒事,爹沒事……」黃禮忠掙月兌女兒的攙扶,蹲子,撫模著黃利國的臉頰。
「你怎麼……你怎麼?」他有點不知道怎麼開口詢問。
「當年他就病死了,但是他娘讓他等著自己,所以他一直遵守諾言,等著他娘一起上路……,而你之所以能見到他,模到他,是因為引魂燈的關系……」何四海在旁邊隨口解釋了幾句。
「接引大人,謝謝你幫我找到我爹……」
黃利國在仰著小臉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小臉上還有未干的淚水。
「不用謝我,你是付給我報酬的,不過,你娘呢?」何四海模了模他的頭,看向旁邊的那棵大榕樹。
就在這時,榕樹的樹梢上忽然綻放出一團團如同螢火蟲一般的光芒。
雖然是白天,但是在榕樹的巨大陰影之下,依舊清晰可見。
光芒忽然連成一片,一切又從頭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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