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醫院大樓的時候,他接到了阿木的電話。
對方的語氣听起來有些小心翼翼,像是非常抱歉在這時候打擾他︰「祁總,您……出發了嗎?」
「有事?」他發動汽車,靠在座位上,表情不辨喜怒。
車外是繁華的夜色,高聳的住院部大樓籠罩在深沉的夜色中,蒼白的窗戶透著光。
電話那頭的阿木糾結了數秒,終于還是老實交代道︰「有個國外的代理商,沒有預約,今天突然過來了,說一定要見您,對我什麼都不肯說……您看您要是方便的話,能不能和他視頻交涉一下?」
阿木大概率以為祁嘉禾這會已經不在江城了,在那邊一時也是急得團團轉。
這憑空冒出來的代理商脾氣非常古怪,一定要見祁嘉禾,阿木說什麼都不好使,好說歹勸也不管用,一定要親自和祁嘉禾說上話才滿意。
阿木給好不容易把人哄住了,這會還在會客廳等著。
祁嘉禾側眸看了一眼窗外聳立的醫院大樓,很快收回視線,「不用,我去趟公司。」
得到答復的阿木頓時喜出望外︰「好的!」
出發前,祁嘉禾想到家里正在等待的時音,猶豫了一瞬,想著要不要給她發個消息解釋一下。
想了想自己之前對時音的說辭,他抿了抿唇,還是算了。
她今天生日,如果知道他過來見任珊珊了,無論是出于什麼原因,她都大概會不高興。
祁嘉禾不喜歡節外生枝,也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多麼誠實的人。
他過去從沒對時音說過假話,這是第一回。但,也不是出于惡意。
等他解決完事情,就陪她出去旅行。
他沒再多想,徑直開著車,駛向公司大樓的方向。
————
劉媽做了晚飯就去睡覺了,說是最近總覺得容易疲乏,使不上力氣。
時音理解她的心情,人年紀大了,做事確實容易力不從心。
她吃過晚飯,把電視聲音調小,獨自坐在沙發里看節目,一邊等祁嘉禾回來。
可誰成想,她沒等到祁嘉禾回家,反而先等來了許佳怡的消息。
小音,你還沒出發嗎?
準備去聖托里尼的這間事情,中午聚餐的時候幾人就已經知道了,當時秦宵雲還羨慕了好一會,抱著秦宵墨的胳膊撒嬌說自己也想去,最後秦宵墨只好無奈答應抽空帶她出去玩。
雖然不知道許佳怡為什麼會知道她現在還在家,但時音還是回復道︰是啊,怎麼了?
許佳怡很快回復︰祁嘉禾呢?沒跟你在一起?
時音︰他公司有點事,等會才回來。
過了一會,許佳怡發了三個句號過來,表示無語。
敏銳地察覺到對方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勁,時音想了想,追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許佳怡沒多說,直接甩了張照片過來。
目光觸及照片上的內容,時音的臉瞬間就白了。
照片背景是在醫院的走廊里,一男一女兩個人一前一後正赫然站在照片的中心。
雖然看起來像是偷拍,像素並不清晰,但僅僅只是一眼望過去,時音就認了出來。
那高挑的身形,熟悉的黑色長款外套,不是祁嘉禾還能是誰?
至于女人,雖然只露了一個側臉,還有些模糊,身上還穿著白藍條紋相間的病號服,但時音還是一眼就看出來,那是當紅巨星,任珊珊。
照片上,他們兩人正一前一後地朝著主任醫師的辦公室里走,虛化的背景冷冷清清,整條走廊只有他們兩人。
許佳怡的下一句話發過來的時候,時音覺得自己的心髒好像被人扔進谷底又狠狠踐踏了一遍,痛得幾乎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感覺了。
我同事剛剛發給我的,她說任珊珊來我們院治病,她去拿藥的時候,踫巧看見一個男的陪她去主任辦公室查病況,覺得很帥就拍下來了。
時音反應有些遲鈍,被欺瞞的憤怒感後知後覺涌上心頭,耳鳴的聲音在腦海中逐漸放大,她拿著手機的手都開始發抖。
這就是他的公事嗎?去醫院看望任珊珊?
她一向信任祁嘉禾,哪怕是在看到這種照片之後,她的第一反應也還是下意識想選擇相信他,相信其中大概有什麼誤會。
大概只是踫巧遇上了吧。
他們是前任男女朋友,要是真在醫院遇上了,他象征性地安慰兩句,說點祝福的話,也不足為過。
許佳怡回復︰是這樣就好了……你剛剛不是說他在忙公事嗎?在醫院忙公事?
雖然心里也有幾分類似的疑慮,但驀地被許佳怡這麼提出來,時音還是感覺到心髒似乎瞬間被人刺痛了一下。
從看見照片的那一刻起,她就起了疑心,甚至瞬間想到了各種最壞的結果。
但反應過來後,她聯想到和祁嘉禾之間的種種,又清晰地明白自己不能這麼妄下結論,于是下意識地想要幫他找借口開月兌。
但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祁嘉禾怎麼可能會在這個時間段出現在醫院里?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在撒謊。
這會,時音驀地想起她曾經對自己說過的那句「我騙過你嗎」。
失望到了極致,她居然無比理智又冷靜。
沒事,我找他聊聊,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佳怡。
許佳怡發了個嘆氣的表情包過來︰但願是場誤會吧,祁嘉禾看著也不像不靠譜的人。
時音看著手機屏幕,沒有回復,心情卻糾結無比。
電視上播放著熱門的美食節目,她再也沒有了看下去的。
她獨自坐在沙發里思考了很久很久,久到煩亂的腦子都清醒了下來,電視節目都換了兩檔之後,祁嘉禾仍然沒有回來。
她看著一片安靜的手機,沉默了很久,然後給祁嘉禾打了個電話過去。
這次他沒有像上次一樣很久才接起,但也還是隔了一會才接通。
「你在哪?」她沒有多問,直截了當地點明主題。
「在公司。」祁嘉禾如是回答,語氣完全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很快就結束了,乖。」
听著他類似哄小孩一般的語氣,時音只覺得心里一片荒涼。
她唇瓣開合,氣息有些干涸︰「一直都在公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