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為接了宋蓉的電話,接下來一整天的時間里,時音都有些魂不守舍。
甚至下午前台傳菜單說貴賓房要一份芙蓉蓮子羹,她居然都錯听成了芙蓉糕,險些做錯。
中途元叔來了一趟,見她狀態似乎不太好,又想到昨天的事情,先是出聲安慰了兩句,後面又說,孫曉雲已經被解雇了,讓時音不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元叔是尋味坊的老板,和時錦程私交甚好,早些年時錦程身體還好的時候,就一直在尋味坊工作,擔任的也是主廚一職。
時音剛來的時候,時錦程還沒退休,跟著父親打了一段時間的下手,她的手藝很快就被元叔看上了。時錦程因為身體原因退休後,她直接就接任了父親的職位,成了新一任的主廚。
時錦程在世時,和元叔的關系就很好,或許是因為有父親的這層關系在,元叔向來是把時音當做自己的女兒一樣來看待的。
當然這也不全是因為情分。
時錦程能坐上主廚的位置,靠的也不全是和元叔舊日的交情。
小的時候,時音就在父親的教導下學會了一些尋常菜譜上根本見不到的特殊菜式。時錦程說那些菜都是祖上傳下來的秘方,不能外泄,除非哪天她結婚生子,才能把做法交給自己的孩子。或是哪天,她遇到了足夠能讓他信任的人,才能把那些菜的做法教給對方。
小時候時音半懂不懂,長大後才明白父親對于「傳承」這兩個字的認知有多麼深刻。
那些菜的食材和做法都是絕密,外行根本窺不得其中一二。元叔之所以讓時家父女先後擔任主廚,除了他們確實有過硬的專業水準以外,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在。
那些菜譜上見不到的絕味珍饈,只有他們二人才能做出來。
尋味坊的菜單上,有單獨的一頁,寫著「時氏秘傳」,上面滿滿當當的全部都是時錦程交給時音的絕密菜式。從前只有時錦程和她會做,現在,就只剩了她一個人。
時氏秘傳沒有菜譜,所有的做法時音都記在心里。
對于五歲就開始背菜譜的時音來說,記下這些東西根本不在話下。
忙完中午和傍晚,剩余的時間里,後廚還是比較輕松的。一群大老爺們之間,時音是唯一的異性,雖說很多話題聊不到一塊去,但各位前輩對這個年紀小小的主廚還是很照顧的。
晚上七點,剛做完一道菜的時音忙里抽空掏出手機給祁嘉禾發了條信息,問他今天晚上回不回家。
發完之後,她覺得有些好笑,自己現在還真像是個巴巴地盼著丈夫回家的小女人。
然而她問這個問題其實也沒別的意思,其實也就是想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什麼叫做「求人該有的態度」。
她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技能,不過會做兩道菜而已,既然這樣,就做給他嘗嘗好了。
時音對自己的手藝還是很有信心的。哪怕最後他還是不願意借錢給她,多少她也算是努力過了,搞不好祁嘉禾還會看在美食的面子上少為難她兩次。
另一邊,祁氏集團,頂樓會議室門外。
抬手接過祁嘉禾遞過來的手機,阿木壓低了聲線,附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一句︰「祁總,王海仁打電話過來,說想約您吃個飯,專程賠罪。」
昨天的飯局阿木沒有跟著參加,但多少也能猜到該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導致兩家公司談了數月的合作項目就此告吹。
項目終止對根基雄厚的祁氏倒是沒什麼影響,可對王海仁所在的海逸,卻絲毫不亞于晴天霹靂。
估模著是回去後被董事會聯名批評了,王海仁今天打電話過來的時候,語氣戰戰兢兢,一口一個「失禮」,搞得阿木都不由得開始好奇,昨天在飯局上究竟出了什麼岔子。
但祁嘉禾顯然沒有要對他講的意思,只淡淡瞥了他一眼,說了句︰「不用理。」
隨即,他轉身便進了會議室。
阿木聳聳肩,跟著走了進去。
祁嘉禾前腳剛落座,後一秒阿木手里的手機就震了震。
阿木看了一眼手機屏幕,附身靠近他耳邊,低聲提醒了一句︰「祁總,短信。」
他把手機放到祁嘉禾面前。
屏幕上顯示的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信息,內容是「你今晚回家嗎?」
阿木站在一邊假裝沒看見,心里卻不知道掀起了多高的驚濤駭浪,感覺就和揪到了老板的小辮子似的。
他等著看祁嘉禾的表現,卻見後者只是神色淡漠地瞟了一眼手機屏幕,然後就波瀾不驚地收回了視線。
阿木愣了一下,心道難道是對方發錯了?
他猶疑著把手機拿了回來,祁嘉禾也沒有任何表示。
大概是真發錯了吧。
他這麼想著,正要上前幾步打開投影儀準備開始會議的時候,卻又見祁嘉禾悶不做聲地對他伸出了右手。
阿木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手機,還是猶豫著放到了他的手心里。
他看著祁嘉禾重新點進了那條短信,本以為祁嘉禾會回復對方一句,卻不想他點開了發這條短信的號碼,直接存進了手機通訊錄。
阿木在一旁看著,發現他給這個號碼打了個備注︰時音。
做完這一切,祁嘉禾關了手機,再次遞給了阿木。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回消息。
季度末的總結會議總是又長又冗雜,結束的時候已經接近深夜十二點,阿木開車送祁嘉禾回碧海灣,路上從後視鏡看了他好幾回,想說的話徘徊在嘴邊,卻始終沒敢說出口。
大概是注意到阿木的心不在焉,祁嘉禾淡淡抬眸朝著後視鏡看過去,兩人的視線就此相撞。
「說。」
他只言簡意賅地說了一個字。
阿木收回視線,咽了口口水才小心翼翼地開口︰「時小姐最近……還好吧?」
祁嘉禾聲線薄涼︰「你關心她?」
這話落在耳膜上,登時讓阿木頭皮一緊,幾乎是下意識否認道︰「也不是,就是……上次看到她的時候,覺得她也挺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