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你做到了呢!

協議很快就傳了過來。

他們診所就有打印機,張可也馬上就去打印出來了。

厚厚一沓,這是中醫院根據中醫治病的特點,專門請律師團隊擬定的一份免責協議。後面附的藥檢報告,也是必須的。

因為你要充分履行告知義務,要讓患者家屬非常清楚每一樣藥物的檢測報告,知道是否有毒,並且明確也許可能會造成的不良後果。

包括破格救心湯,在實際使用的時候也常常會在基礎方里加上半夏,按照中藥的藥理來說,附子和半夏是十八反之一,很多藥房都是不給藥的。

不過十八反目前也有爭議,也有醫者認為這是相反相成,在某些時候,反藥反而會有意想不到之效!

反正不管怎麼說吧,這些可能存在的風險,都是一定要跟患者家屬說清楚的。要讓患者家屬同意使用,並且保證自己承擔治療後果,不追究醫生和醫院的責任。

雖然說中醫治病不能按照藥檢報告來用中藥。

但萬一到時候有糾紛,人家法官听得可不是你中醫的四性五味,人家看的醫藥鑒定機構的藥檢報告。

所以現在協議都要附上藥檢報告,提前把這個口子堵上了。家屬是同意了的,並且知道所有後果的,也願意自行承擔,也保證不追責……

張可拿了協議,對周立斌道︰「要不要我給你讀一遍?省的你到時候說你什麼都沒看就簽字了。」

周立斌看著那麼厚厚的一沓協議,他真崩潰了︰「我求你了,我都簽,我發誓我不追究任何責任,我求你了,求你了!」

張可還有些放心不下,最後只能說道︰「那你簽字吧,把每一頁都簽一下名字,都寫上我已經全部閱讀,並且表示同意!」

周立斌真瘋了。

張可道︰「這可不能退讓。」

周立斌都想給自己一個嘴巴了︰「我簽,我簽還不行嗎?我求你們了,先救人吧!」

張可又看向了許陽。

許陽道︰「我先用針灸救急吧,然後你們趕緊把藥煎下去。」

張可又把眉頭皺起來了︰「這樣會不會不穩妥?」

周立斌都哭了。

許陽有些無奈地說︰「你可以先讓他簽針灸那兩頁,另外,藥先煎下去。等他簽字好了,再給她喝,先煎藥總行吧?」

張可點點頭︰「這樣還行。爸,宋強,你們放開許陽吧。」

張三千和宋強這才放開許陽。

張三千還拍了拍許陽的肩膀,鼓勵道︰「加油啊,小許。」

許陽點頭上前,拿過了自己的針灸盒。

張可則是把那一沓協議扔給了周立斌,她非常嚴格地說︰「趕緊簽字!什麼簽完什麼時候用藥!」

周立斌悲催地簽起了字。張可就站在他身邊監督,並且拍視頻留證據。

許陽用毫針重刺病人素和左中沖,然後對宋強道︰「強哥,麝香0.5g沖服。」

「哦,哦哦哦哦哦!」宋強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扔下自己的包去找麝香了。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陣仗,心里也是稍稍有些慌的。

許陽在病人的左內關捻轉提插,他道︰「張叔,開方!」

「哦,好。」張三千忙去拿了紙筆︰「你說,我記著!」

許陽繼續行針,然後道︰「附子150g。」

「嗯?」正在簽協議的周立斌愕然轉頭,上次他外公用了80g,死了!這次倒好,都快翻倍了。

張可一看他這樣,就氣不打一處來,她問︰「你到底用不用藥?我告訴你,我們是沒有絕對把握的。你要是不放心,你就直接等救護車來。」

周立斌欲哭無淚,要是救護車能趕過來,他還至于在這里哀求這麼半天嗎?

周立斌又看了一眼他母親那可怕的垂死模樣,他是真沒任何辦法了,他只能一跺腳︰「用,我用!」

許陽繼續說方子,這方子是破格救心湯的變方。

張三千一一記錄好,張三千看著方子也不禁有些咋舌,許陽的用藥果然夠大膽犀利。張三千也沒時間分析這個方子,他忙站起來就想去抓藥。

張可卻叫住了他︰「等會兒,爸,你把方子拿過來,讓他先簽字確認。」

免責協議上的內容囊括了這個,但也稍稍有些不同,保險起見,張可還是要讓周立斌簽字確認的。

周立斌還能有什麼好說的呀,只能簽字了。

張三千拿了方子就趕緊抓藥去了。

此時,宋強也拿著沖泡的麝香出來了。

許陽道︰「給她喂服!」

宋強抬起孫衛香的頭,小心地給她喝下去。

門外的老板們都在擠著看,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急救的場面,尤其還是中醫急救,所有人都不敢大聲說話,都提著心呢。

但是大家都忍不住在拍照,在錄像,也在發朋友圈,發微信,等于是全程直播了。這是個自媒體時代,根本藏不住秘密!

溜走的高大兵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跑了回來,見許陽竟然給這個女人治療起來了。他當時就是一呆,臥槽,這麼不怕死啊!

許陽繼續在患者左內關上行針。

周立斌還在繼續悲催簽字。

現在病人服藥已經有半晌了,許陽也行針十來分鐘了。

「哎,你們看,你們看,她是不是好一點了?」

「哎,對呀,好像喘的沒那麼厲害了!」

「你們看她的臉也沒那麼嚇人了。」

「是不是許醫生把她救活了?」

門口的小老板們紛紛聊了起來,然後也拍的更起勁了。門外聚的人也越來越多,好多也是被這些老板們吸引過來的。

周立斌趕緊扭頭看去,然後露出了驚喜之色︰「媽,媽,你好一點了嗎?媽,你……你……」

許陽冷靜地說道︰「她現在還沒月兌險,是沒有辦法回應你的。」

周立斌緊張地問︰「那她什麼時候才能月兌險?」

許陽回道︰「要等用藥之後,再看看情況,我也不敢保證一定能月兌險!」

周立斌一顆心又懸了起來。

張可則是把他簽好的協議,小心地收了起來。

不久之後,張三千拿著藥出來了。

周立斌看了看藥,有些欲言又止。

張可則道︰「爸,你先別過去。你要是不敢用藥,現在還來得及!」

周立斌看了看他已經稍稍好轉的母親,他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許陽,他低下了頭︰「用吧。」

張可又問︰「需要我再給你讀一遍藥理報告嗎?」

周立斌搖頭,有些喪氣地說︰「不用了!用藥吧,後果我們自己承擔。」

張可這才對張三千點了點頭。

張三千上前給孫衛香喂藥。

現在天已經暗下來了,正是下班最高峰,外面堵得要死要活。明心堂門口也堵得極了,經過這些老板的宣傳,好些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情,朋友圈里都傳瘋了。

病人第一次服藥。

許陽在診床前守護患者月兌險。

明心堂內也很安靜。

張可此刻也沒有了之前的霸氣,只是安靜地坐在一旁。

張三千雙手交叉在一起,神色有些憂慮。

宋強則是這里看一眼,那里看一眼,有些坐不住。不是說早點下班嗎?怎麼現在還變成加班了呢?

周立斌跟霜打的茄子一樣,臉上一點神色都沒有了,有些頹然地坐在他母親床邊,一言不發。

許陽的神情有些復雜,上一次也是這樣的情況,可是許陽卻沒能把人救回來。那半年的黑暗時光,其實許陽最過不去的,不是咄咄逼人的家屬,也不是冷漠的同事,而是自己。

他過不去自己這一關!

其實他心里最隱秘的角落就是他自己。

現在許陽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孫衛香,雖然他沒有明說,但是許陽心里很清楚,只要第二次藥用下去,她就能月兌險了,她的命是能保住的!

許陽緩緩吐出一口氣,這口氣,他吐得很慢,但許陽的神色卻越來越輕松。到最後,許陽的臉上一片安寧,還有輕松。

兩個小時後,病人服下第二次藥。

孫衛香暴汗收斂了,喘息平定下來了,四肢開始回溫了。

許陽診了診她的脈象,險象已退,她已經安然睡去。

許陽臉上浮現了笑容。

周立斌也有些手足無措地站起來,又是驚喜,又是激動,當然還有免不了的羞愧,他漲紅著臉,聲若蚊蠅道︰「謝……謝謝你……」

許陽沒有回答,他小心放好孫衛香的手。站了起來,走了出來,老板們也散去了不少,他看向外面已經稍稍開始挪動的汽車……

夜幕已臨,擁堵開始散開!

許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扭頭看向了街道的盡頭,有一輛救護車正鳴著笛,緩慢向前開著。

許陽注視著那輛救護車,目光像是穿越了時空,看到了那時驚慌失措的自己,如遭雷擊的自己!

許陽目光柔和地看著那時的自己,他小聲地說︰「這次,你做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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