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奇思。」
清冷的聲音從琉璃色的面具之後傳來。
那不是什麼特別好听的聲音，如果不是在眼下的這種環境下，甚至是和街面上路人女性沒有什麼區別的聲音。
馬奇思行禮之後，卻仍深深低垂頭顱︰「臣在。不知陛下宣召微臣有什麼吩咐？」
雖然帝國沿襲帝制，但也早已是星空時代的變革版，在對帝王的稱呼上還有臣子的自稱上，本沒有馬奇思這樣繁瑣，但馬奇思少有這樣的經歷，刻意顯得尊重一下，他甚至不抬頭去看那位輔帝。
在帝國漫長的統治時期里，輔帝是一直存在的，而絕大多數時候，輔帝都更像是吉祥物一樣的存在，只有少數時候，輔帝具有真正的權威。而當代的這位輔帝也不會例外。
不過，重要的不是輔帝有何種權力。帝國上下誰不知道當今陛下對自己妹妹關愛有加，只要他能夠在這位輔帝面前博得一點好感，就相當于是在陛下面前加分了。
而琉璃面具之下正有聲音幽幽傳來。
「我知道你。你是家族中不受重用的次子，能夠繼承天啟武裝完全是靠運氣。」
這句事實讓馬奇思略感不適，但他卻更低地壓低頭顱，因為他很清楚，一位輔帝不可能把他喊來羞辱︰「是。微臣這個家族次子，是因為微臣家族真正的預備天啟裝甲駕駛員發生意外，才讓微臣上位的，不過，微臣雖非正統，但自微臣掌握‘鹿蜀’以來，攘外安內，無一不竭盡全力，以報效家族之恩、帝國培養之情以及兩位陛下的厚愛。」
「這些。我是知道的。」輔帝的聲音平緩，卻有些奇怪的起伏，「不光是我，陛下……也是知道的。」
那語氣里的起伏讓馬奇思微微有些在意，他雖然出身不好，但其他方面都不差，察言觀色更有一手，他覺得隱隱有些不對，但輔帝後面的那句話將馬奇思的全部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輔帝口中的陛下，才是當今陛下。
那是馬奇思真正想要接觸的人。
馬奇思故意露出一點事態之色，微微前傾身軀︰「兩位陛下有何旨意，微臣願鞍前馬後，以死效忠。」
馬奇思這番話落，便是好一陣的沉默，空氣里安靜的可怕，冷汗從馬奇思的額頭留下，他開始有些後悔，他是不是把話說的太激進了，惹怒了眼前的這一位？帝國的天啟騎士，是帝國與皇家的矛與盾，生來就要為帝國與君王鞍前馬後，他這樣說，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就是在否定這種天命的意義。
但馬奇思又緊接著咬緊牙關。
這個話他一定要說，錯過了這個機會，他下一次能單獨接觸到這種大人物的時候不一定是什麼時候了。
他只有這一次機會，不可能再等下一次，哪怕付出一點代價也沒什麼，因為如果現在不改變，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就將被家族里的後來者所取代，離開鹿蜀。
而就在馬奇思胡思亂想的時候，他忽然听見上面的那位輔帝如此說道︰「你現在所說的，和陛下所料的幾乎沒有區別。」
「啊？」
馬奇思呆了一下。
前面卻傳來聲音。
輔帝正從她的位置上緩緩站起身來，邁動腳步，一步步來到馬奇思的身邊。
馬奇思的頭顱越發低沉。
女人的聲音從近在咫尺的位置傳來。
「陛下讓我問你。
「你既如此說，你可覺得你現在在為帝國為家族為陛下而戰？」
馬奇思倏然抬起頭來。
琉璃的面具近在眼前，女人卻平視遠方，像是在尋找一個找不到的人。
馬奇思听見她如此說道。
「馬奇思。
「我也是家族里不受待見的人。
「我也是這個國家里一時有用的傀儡。
「我的境遇和你一模一樣。
「我也渴望改變。
「我也渴望獲得一些我自己可以主導、真正有用的東西。」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馬奇思沒有再低下頭，他的眼楮里開始閃爍起灼熱的光芒。
他已明白了眼前這位輔帝的意思。
而對方也正適時的低下頭來，看向他。
肅靜的寢宮之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
祈靈宮戰艦食堂比其他的戰艦都要好，不僅僅是在食物上面的，更是在環境上面的，作為天啟騎士，甚至都擁有自己的獨立就餐區。
連綿大戰，又剛剛被輔帝單獨照見，徐慧比當事人還瞻前顧後，十分緊張，什麼也吃不下，只好看著對面關靈一口口藝術畫一樣地吃宮保雞丁的同時，翻看著帝國艦隊中的信息。
作為天啟騎士的助力，徐慧這一類工作還包含著對天啟騎士的支撐，有權查閱所有艦隊中九成以上的各類信息，大戰剛剛結束，各種信息簡直是紛紜而來，徐慧都要驚花了眼了。
而這時候，她看見一個，驚訝地說︰「那個次級態原生命來到祈靈宮了！天吶，據說它身受重傷……我們應不應該去面見它？」
「那個次級態原生命……」關靈細細地咀嚼，聲音卻很平淡。
「啊？怎麼了？」
「它是帝國的重臣嗎？」
「啊？不是啊……」
「那它是皇親國戚嗎？」
「額……也不是……」
「那它干脆是陛下的身邊人嗎？」
「額……不是……」
「那我們為什麼要去面見它？它對帝國來說毫無意義。」關靈將最後一口飯菜送入口中，緩緩道，「它重傷才是正常的，雖然它手里似乎有什麼寶物，但那種打擊……呵，要不是它犧牲了那個第七種姓的次級態原生命，它就是第八種姓也活不下來，在那種打擊面前，沒到第九種姓，大家都是一樣的，當時它恐怕就已經重傷了，又和那個血魔使纏斗，就算我們去見它，它也未必有力氣見我們。」
說著，關靈便已款款站起身來。
徐慧跟在她的身後︰「我們接下來干什麼？」
「我要和陛下通話。」
關靈想著那位輔帝所說的那一席話……
她敢肯定，那是那位輔帝自作主張的行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