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為我這麼大年紀了，前半生太苦了，後半輩子我想消停的過了。」
秦王氏十分平淡，看著上躥下跳的秦大雙，就像是長輩看著孩子哭鬧一般，特別的冷靜。
因為死了心，才能做到無動于衷。
一旁的秦季明松了一口氣，太好了，這個見證不是說讓他出去自立門戶的見證啊！
太可怕了，以後這樣的激將法可不能用了。
誰讓……秦季明陰鷙的瞥了一眼秦王氏，誰讓他娘的心里，一絲一毫都沒有他的位子？
「我知道，秦冬雷的事情是我做錯了，可你要我怎麼辦？我能怎麼辦啊？再說現在已經不會有人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了，你鬧鬧也就行了，怎麼還合離啊？我告訴你，不可能！我不可能同意的！」
秦大雙面皮劇烈抽搐，是決計不會同意的。
孫子都好幾歲了，居然合離？沒這麼丟人的！
再說秦冬雷，已經被判了，顧念其中緣由，所以沒有判處死刑，而是流放漠北，到死不得回。
在秦大雙的心中，這件事，也就算過去了啊。
「不是秦冬雷，也不是蘇翠花，就是因為你。秦大雙，我現在就是不想跟你過了，你不用找別的理由和借口。」秦王氏說的清楚明白，可這同時也激怒了秦大雙的怒火。
秦大雙揮舞著胳膊，就差打過來了︰「那我也告訴你，不可能！」
「這個大雙媳婦啊，你看你們兩個也過了這麼多年了，兒孫都這麼大了，鬧出這樣一出來，丟人不丟人的另外說。就你家老二媳婦沒了，過個一兩年不得再娶一個啊？這要是你們合離了，老二這也不好弄啊。」
五老太爺勸道。
村長也跟著勸說了兩句。
這十里八鄉的，可沒有幾個合離的啊。這要是他們清泉村出一個，還是四五十歲的，他這個村長就又要出名了啊。
姜小蔓和張氏將茶水和點心端上去，就一起退了出去。
這種事情，他們做兒媳婦的不好在場。
兩個人坐在一起做針線活，張氏心不在焉的︰「大嫂，你說最後會是個啥結果啊？」
婆母強硬，且這次看來是來真的，所以一定會堅持到底的。
可是公爹格外在乎面子，在事關面子的事情上，怕是不會退讓的。
所以到最後會是個什麼結果，張氏也猜不到。
「誰知道呢，等著吧。」
姜小蔓倒是挺輕松的。
不管公爹婆母如何，秦季明這次她是好好給個教訓的。
這一聊，就是整整一天，不少人輪流來勸說。可哪怕是王老太來了，秦王氏也絕不松口，還說了，要是不同意，她就去縣衙，反正她是必須要合離的。
就這樣各路神仙都來勸說，整整過了兩天多，秦老太來鬧騰了不下五回，秦大雙……妥協了。
也許是嫌丟人吧，也許是對秦王氏多少有些虧欠吧，又或者……有了別的心思？
這些，別人統統不得而知，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在十月初二這天的傍晚，大家吃完了飯，秦大雙忽然找來秦王氏，就問了一句︰
「你就非得合離，是嗎？」
「對。」
「那行，合離吧。」
秦大雙很落寞，答應之後，卻忽然抬起頭，臉上的神色讓人分辨不出，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合離，得先說說財產的事情吧。」
「……你說得對，不過那天你堅持給蘇翠花發喪的時候，已經給你看了家里的銀子，當時給了你一多半，所以現在錢也沒什麼好分的了。至于地，當時是咱們兩個一共六畝地，一人三畝地就是了。其他的，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秦王氏早就盤算過了。
其實他們兩口子的東西也挺方便清算的，畢竟沒有多少東西。
秦大雙忽然就翹起了二郎腿，篤定的說道︰「這些沒什麼，先說說作坊吧。」
「你說什麼？」秦王氏不客氣的嘲諷道，「我看你是沒睡醒吧？這作坊是分家之後，小蔓自己弄起來的，和你我都沒有半分關系！」
她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有種種不堪，但是卻萬萬沒有想到，現在居然會這麼算計！
不對，這不像是秦大雙能看出來的事情。
想到這兩天婆母秦老太除了一開始鬧過一場，之後就再也沒有鬧過，這不像她的風格啊……心中，便有些了然了。
再算計又如何？真當事事都能如了她的願不成？
「是和咱們沒關系，可是當初從作坊落成開始，每個月都給咱們一成的紅利，這怎麼說？她身為長房，對我應該侍奉養老吧，這又怎麼說？哦，對了，還有余明說的栗子的買賣，到時候也要分咱們一成的紅利，都說說清楚吧，還有你我的奉養問題。」
秦大雙一口氣說出了一連串的問題，一點磕磕絆絆都沒有，顯然是早就打好了月復稿的。
細細觀察就能夠發現，翹著二郎腿的秦大雙，眼角時不時地抽搐一下，手腳抖動的頻率也不正常，像是有些緊張的樣子。
姜小蔓心中便有底了。
「大雙啊，這些話，都是你娘和你說的吧？」五老太爺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你都這個年歲了，也該做一件自己做決定的事情了。」
無論是媳婦還是老娘，都不應該一直听她們的意見啊。
他又道︰「身為男人，應該有責任，有擔當。身為一家之主，更因為有抉擇，有勇氣，能顧全大局！你呀，太讓人失望了。」
秦大雙不自然的偏過頭去，聲音有些飄忽了︰「如果嫌麻煩的話，那就別……」
「分，都給你分的清清楚楚的。」
秦王氏的話，打斷了秦大雙。後者猛地站起來，有些難堪，更有些不能接受。
他就那麼站著，那麼看著。
成親這麼多年了，一晃三十年都快過去了，他媳婦，居然非得和他分開？這是為什麼呢？
他想了幾天了，想的腦殼疼，都沒有想明白。
想著，他也這麼問出來了。
看著眼前蒼老的男人，紅著眼的樣子，秦王氏的眼前一陣恍惚，仿佛見到了成親那天，掀開她蓋頭的時候，年輕並不英俊但卻很老實，一看就讓人踏實的男人，說了一句話，她感動了好多年。
——謝謝你，願意嫁給我，咱們，一起成個家。
可是一起走過二十七年了，家有了，可你卻並沒有把我當成家人。
在你的兄弟老娘，甚至是面子面前，我依舊——是個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