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日,聞宛白時常出去溜達,熟悉一下周圍的環境,這南鳴山莊附近是山環水繞,艷陽高照,入目碧綠的一片竹林,視覺上頗是舒適。
他們住在一片竹林之外。
她與百里無月皆說是不會武功,她自然不會露餡,百里無月卻是時時提防,唯恐會暴露。不過,似乎並沒有人留意他們這些人的動靜。
不斷地有新人到來,也有意志不堅的人受不了三日的冷清而離去。
畢竟,誰也不知道,三日後的他們會經歷什麼,又是否能活著從南鳴山莊走出去。
沒錯,來到這里的每一個人,都簽過生死契約。
無論生死,概不負責。
而這三天時間,無論何時,都能自由離開。
聞宛白淡哂,原以為水月宮招收弟子時,已經足夠冷漠,不過和南鳴山莊此舉相比,還真是小巫見大巫。
水月宮好歹是會替人收尸,丟到山下,讓他們的家人自己來認領,南鳴山莊卻是連尸身都不會管顧的。
三天的時日如流水般飛流而過,南鳴山莊派了一位長老來,安排剩下的人在竹林前的一片空地前集合。
聞宛白擠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听著南鳴山莊須發斑白的長老滄桑渾厚的聲音傳來。
「諸位選擇我南鳴山莊,是我南鳴山莊的榮幸。想必諸位已經听說,報名只是第一步,若是想正式拜入南鳴山莊,還需通過三道關卡。」
眾人開始竊竊私語。
有小弟子朗聲道︰「大家靜一靜——」
等到空氣中的最後一道噪聲終于安靜下來,長老模了模灰白的胡須,繼續說道︰「這第一關,是進入你們面前的竹林,在沒有帶食物和水源的情況下,存活三日,三日後,從竹林中活著走出來的人,則代表著通關。」
有比較大膽的人問道︰「那如果走不出來呢?」
聞宛白聞言不由輕嗤,白字黑字簽下的契約不可能不記得,看這人五大三粗的模樣,多半是吃了不識字的虧。
長老輕輕一笑。
「這位兄弟,來這里之前可是簽了生死契的,比試過程中的生與死,我們南鳴山莊概不負責。現在還沒開始,諸位若是想要離開,也是可以的。」
最後一句話,則是對著眾人所言。
人群中的嗡嗡聲吵的聞宛白有些頭疼,她看了一眼身側緊抿下唇,臉色蒼白的百里無月,輕輕皺了眉,「你還好吧?」
百里無月努力地露出一個微笑,卻比哭還難看。
「屬……我沒事。」
他習慣性地自稱屬下,卻想起聞宛白的告誡,在此處萬萬不能暴露身份,便僵硬地變成了「我」。
聞宛白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心下盤算著日後若是回了水月宮,便解了他暗衛的身份,讓他的余生能了無拘束,他不像她,她這一生終是覆水難收,永遠都無法挽回的。
已經有幾個人站了出來,他們看著碧綠的竹林,眼眸中涌現出懼怕之意,這竹林中,勢必是危機重重,沒有那麼容易通關。只是第一關,就這樣艱難。之後的兩關,難度必定層層增加,能活著通關的人,恐怕是屈指可數。
長老微微一笑,眸中閃爍著精銳的光芒。
「可還有人要離開?」
沉穩的聲音。
零零散散又走出來幾個人。
小弟子指揮他們到了另外一邊的空地,所有人都背對著聞宛白等人。
聞宛白突然捏緊了百里無月的袖子,她的臉色亦染上淡淡的蒼白。
南鳴山莊的新主人,蘇曄之的那位師兄,雖然從未出現過,卻用這些行動來表明他這個莊主絕不是善茬兒。
「你們可以走了。」
一盞茶的功夫過後,那小弟子便淡淡說道。
正當他們歡天喜地地準備離開,卻在轉身時,被不遠處的弓箭射中了胸口,無一幸免。
那些弓箭手,早在他們背對著眾人開始,便已經全部到位,瞄準了他們的胸口。
所以,之前的那三日離開的那些人,恐怕根本沒有踏出南鳴山莊。對于現在的南鳴山莊來說,只有進,沒有退。
南鳴山莊根本沒有想過放他們離開。
想不到表面上懲惡揚善,匡扶正道的南鳴山莊,私底下竟然這般讓人不恥。
蘇曄之身上名門正派的氣息這般濃厚,當真是在南鳴山莊的燻陶之下形成的?聞宛白皺了眉,這里與蘇曄之的描述,太過不一致。
還是說,這新上任的莊主,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兒?
還有一種可能,便是這莊主將任務派給屬下,他則是不聞不問,才會出現這樣殘忍的規則。
聞宛白不敢再想下去。
有弟子面無表情地將已經死絕的那些人拖走,手握弓箭的弟子則已早早退到不被人注意的角落。
見到眾人眸中驚恐的神色,長老忍不住欣慰地點了點頭。
「南鳴山莊一向紀律嚴明,對待臨陣月兌逃之人更不會心慈手軟,還望諸位以儆效尤。」
無論是什麼武器或是暗器都可以帶,唯獨不能帶吃食和水,早在他們集合之前便一一檢查過,這是南鳴山莊最大的寬容。
眾人不再像一開始那般渾不在意,整整齊齊地應了聲,「是。」
小弟子洋洋得意地站在一邊,口齒清晰地揚聲說道︰「我數三聲,各位務必以最快的速度進入竹林,若是有人落後,可是會有懲罰哦。」
「三」
「二」
他環視眾人,他們眼中的驚懼讓他頗是受用,可當他不經意掃過人群時,有一雙清冷的眼楮不含絲毫情緒,似乎這些事對他一點兒威懾力也無。他想再看一眼時,卻發現那目光隱入人群,消失不見。
聞宛白冷冷收回目光,準備蹲下了身子,卻被百里無月一把提了起來。
「快開始了。」
百里無月淡淡掃了她一眼,沉聲道。
小弟子遲疑了片刻,讓眾人等的摩拳擦掌的「一」便奪口而出。
眾人立刻沒命地跑了進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聞宛白倚著一棵尚算粗壯的竹子輕輕喘息。
百里無月則是拔了劍,砍倒了一棵竹子,丟給聞宛白兩只粗糙的竹筒。「我們找找水源,用這個盛水喝。」
聞宛白接住後輕輕一笑,環視四周,他們走的路偏僻,周圍早已沒有什麼人。
「你覺得,我們有幾分勝算?」
她雖是笑著的,可細看之下,便能發現,她眼底眉梢分明無一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