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曄之,別這樣看著我。」
聞宛白拍了拍手,重新站了起來,眉目間盡是清冷之色。
她轉身欲離,卻忽的頓住。
「宛白。」
他靜靜喚她,無端有幾分委屈。
她撩了撩眼尾,還是回了身,鳳眸微眯。「怎麼?」
「我頭暈……扶我回殿中可好?」
他望著她這一張清冷明艷到幾近妖冶的臉龐,她的人分明離他這樣近,可兩顆心卻始終無法停靠在一起。
聞宛白出乎意料地沒有拒絕,在準備抽身而離時,手腕卻被他牢牢握住。
「你還愛穆夜,是不是?」
他緊緊盯著她,不肯放棄任何一絲神情變化。
「穆夜」這名字一出,立刻在她平靜無波瀾的心上打出一道漣漪。
她眸光一凜。
「愛?」
唇角扯起譏諷的弧度。
她如今的心已是麻木不仁,怎麼可能還會有這樣奢侈的東西。
見她不否認,亦不肯定,蘇曄之加大攥她手腕的力道,逼迫她望向自己。
「你可以愛很多人,那個人,為何偏偏不能是我?」
多麼熟悉的場景,不知何年何月,她也曾這樣問過穆夜。不知不覺,就已經物是人非。她何德何能,竟然能讓一個前腳恨她的人,後腳問她為什麼不能愛他。
她清清楚楚的知道,這份情虛假的可憐。
她彎了彎眉。
「因為你的愛太虛假了呀,我親愛的皇子殿下。」
他的臉色微沉,可即使皺起眉,依然精致漂亮到讓人有蹂躪的沖動。
太醫很快便到了地方,聞宛白立刻閃身至一側,這一次,蘇曄之沒有攔她。
行過禮後,太醫小心翼翼地為蘇曄之把脈,不由眉頭緊蹙。「殿下這傷不僅未好,甚至還有惡化的趨勢。」
宋玉裴不禁有幾分焦急,眉頭緊蹙,「傷?曄之哥哥何時受了傷?」
不過見到蘇曄之醒來,她還是極其欣喜的。
蘇曄之的目光望向聞宛白,一只手輕輕捂住受傷的肩膀。
不知為何,聞宛白從他的眸子里讀到了一分愧疚的情緒。可他為何要愧疚?傷他的人,分明是她。雖然當時,她有沖動的成分。
「容老臣開幾副藥,這幾日殿下最好臥床歇息。」
蘇曄之臉色蒼白,輕啟薄唇︰「你先退下。」
原本就因為六皇子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寒氣而戰戰兢兢的太醫聞言,半分不敢耽擱,便立即退下了。
宋玉裴立刻上前,關切地問道︰「曄之哥哥可好些了?」
蘇曄之輕輕一笑,聲音是那樣的溫柔,「師妹不必擔心。」
聞宛白就站在逆光處,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心口卻很痛,被石頭一下下撞擊的痛。他見過她對穆夜的毫不留情,果斷決絕,可他卻能感受到那些被她壓抑下去的愛意。可在他這里,卻是徹徹底底的絕情。
即使是在沒有武功的情況下,那一支簪子也能扎的又狠又準。
或許,這就是不愛吧。
「曄之哥哥?」
見蘇曄之走了神,宋玉裴不由出聲喚他。他這副模樣看起來委實憔悴的惹人心疼,宋玉裴不禁有幾分難過,急得都快哭出來了,可努力了半晌,硬是一滴淚都未逼出來。
聞宛白看著她,突然明白,或許,蘇曄之所言非虛。她走上前拍了拍宋玉裴的肩,「玉裴是自幼無淚麼?」
宋玉裴先是一愣,繼而眼楮瞪得圓圓的,有些委屈,「溫白姐姐怎麼知道?」
「宛兒小時遇見一位大師,他說宛兒這一生都是順遂安樂的命,流不得淚,若是有一日落了淚,那一日便是宛兒的死期。」
聞宛白心頭一顫,怪不得蘇曄之一直有意攔著自己行事,他大可不告訴她該取淚水之人是宋玉裴。可他還是告訴了她。
一面是自己最愛的小師妹,另一面是他素來不喜之人。
聞宛白想不通,他為何要在還未中情毒之前便告訴自己此事。
不對,這件事一開始蘇曄之便不曾告訴她,是她自己猜到的。
她故作惋惜,不過是又一重試探,「那玉裴若是不小心落了淚可如何好?」
宋玉裴甜甜一笑,「姐姐何必擔心,宛兒天性便不會流淚,不擔心這一點的。」
蘇曄之並未插話,他神色復雜地看著聞宛白,他並不後悔告訴她,這一滴淚是宋玉裴的。因為就算她知道,也取不到。
在他沒有愛上她之前,他只是想借此讓她知難而退。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滿心滿眼都成了她,甚至連從前一心一意的小師妹,也從他的世界里失了顏色。
思緒頓住,他不希望聞宛白再問下去。
「玉裴,你今日出來的久了,是時候回去了。」
宋玉裴一愣,他的曄之哥哥是在趕她走麼?
她扯了扯聞宛白的衣袖,軟軟地撒嬌︰「溫白姐姐,你送送我好不好?」
她笑起來時,一對酒窩輕輕撲閃,煞是可愛。
聞宛白低聲應好。
走到宮門外,宋玉裴頓住腳步,握著聞宛白的手卻未離開,她的模樣十分的認真。
「溫白姐姐,曄之哥哥是喜歡你的哦。」
她的尾音上揚,甜的近乎溺出水來。
聞宛白輕輕一愣。
她心底隱隱有幾分不悅,畢竟從震碎穆夜心脈的那一刻,她便決定不再踫情之一字。如今這明里暗里都透著虛假的東西,又怎會博得她半分動容。
揚起的唇角是無聲的不屑。
「玉裴,我想要你的眼淚。」
她貪婪地盯著宋玉裴那一雙活潑靈動的眼楮,抿抿唇,聲音溫柔的要掐出水來,甚至帶了蠱惑的味道。
宋玉裴生生一愣,一雙靈動的眸像是受了驚嚇,多了幾分恐懼。「姐姐是想要我死麼?」
聞宛白忽然想起,不久之前,她還答應了宋玉裴,替她嫁給那不喜歡的三皇子。一轉眼,宋玉裴所嫁之人,便又換了人。
「你愛離憂麼?」
她話鋒一轉,語氣惻惻。
宋玉裴听到「離憂」二字,立刻溫和了眉眼。
「我一直以為我愛的是師兄,但我如今明白,我對師兄的感情,更多的是如親情般的依賴。離憂給我的卻是不一樣的感覺。」
她望著聞宛白清冷的面容,小心翼翼地說,「溫白姐姐,你說要我的淚水,是開玩笑的,是不是?」
聞宛白抿抿唇,她在心中輕輕稱「是」。面上卻絲毫未表露出肯定的態度,她一笑。
「豈會?」
「玉裴妹妹的眼淚這樣珍貴,我可舍不得取,不過是同妹妹開個玩笑罷了。」
確實是實話,畢竟這玩意兒也不是她想取便取的,淚水本便不是說來就來的東西。
聞言,宋玉裴長舒了一口氣。
「溫白姐姐可真會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