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離不求側妃之位,只求能長久陪伴在三皇子身旁。」她的眸光透露出三分淒婉,倏而毫無征兆地一笑,「宋小姐的娘親,是當今天子的摯愛之人。求而不得,故而結此良緣。」
聞宛白一怔,她突然發現,宋玉裴是隨母姓的,她爹爹是有多愛她的娘親,才會讓自己的女兒跟隨母姓。
如此看來,宋玉裴在當今天子心里,也是有一定地位的,心上人的女兒,如今又是欽定的兒媳,自然愛屋及烏。
兜兜轉轉,她還是要從宋玉裴方下手。
從桃來坊回到客棧後,聞宛白一直心神不定。她將一身俗氣的脂粉味洗的干干淨淨,回想起思離姑娘充滿希冀的目光,早已麻木的心突然有了一絲悸動。
求不得的感覺,她曾體會的透徹不已。到頭來,不過徒留遍體鱗傷的痛。
一顆心涼透的滋味,她這輩子不願再體會第二次。
聞宛白與她不是一路人,她奉行的從來不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而只是單純的「得」與「毀」。人生在世,何不對自己好一些,委曲求全之事,她做的足夠多,所以最後毀滅一個人的時候,也冰冷干脆到麻木。
她既然答應了思離,讓她能夠陪伴在三皇子身側,便不會食言。只是親手將她推進火坑,讓這世上復多一個可憐人罷了。
第二日,姑蘇聞府。
聞老爺在大廳中小心翼翼地接待著這一位突然到來的「貴客」,勉強維持著臉上的笑容。「聞宮主大駕光臨,不知所為何事?」
聞府本與宋府皆在東錦城,但因聞老爺在朝廷任職,便在姑蘇也設了府邸。
沒錯,這位聞老爺,便是聞宛白的生生父親。除卻面上的恭維之詞,便疏離的猶如一個陌生人。
畢竟她離開「家」太久,生疏倒也正常。
她鴉黑的睫毛輕輕撲閃,玉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叩案幾,泠泠之聲入耳,她卻是不急,一雙眸盯得他頭皮發麻。
這個女兒分明自幼便是無能之輩,竟然在進了水月宮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哪里還是他的女兒,分明便是祖宗!
「她可還好?」
聞宛白口中的「她」,自然便是她的生身母親了。
她的父親唇畔的假笑突然顯得生硬,「你娘親一切都好,不必擔心。」
聞宛白輕輕轉動著茶盞,話鋒一轉。「我今日來,是想拜托您一件事。」
見她主動挑了話頭,不再過問她娘親的事,他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
「不知宮主要拜托何事?」
「本宮這多年不在膝下承歡,想送您一個女兒,代替本宮,時常看顧您。」
「桃來坊的頭牌思離,雖出身風塵,卻是個清白的姑娘。難為她在煙花柳巷之地,守住這清白之身。這‘聞’字襯她,以聞府大小姐之身份,想必送入三皇子宮中不難。」
聞老爺仔細听著,丹唇吐露,如珠似玉。
「您知道該怎麼做。」
聞老爺回過神時,聞宛白早已起身離開,如一陣風般恣意暢快。他吞了吞口水,說到底,他對這個女兒有愧,她若提什麼要求,但凡合理,他會幫上一二。
更何況,三皇子是陛下跟前的紅人。若是將來繼承大統之人是他,能送進去一個心月復,也算是不虧的。只是這三皇子很少踫,他只能硬著頭皮試試了。
「溫白姐姐?」
一身明粉的嬌俏女子在見到聞宛白後,有幾分不確定地出言試探。
聞宛白轉身,輕輕一笑。
「玉裴,又見面了。」
宋玉裴見果真是她,不由欣喜若狂,上前兩步︰「原來姐姐也是來姑蘇的,路上才會遇見這樣多次。」
「姐姐可有住的地方?」
聞宛白勾了勾唇,「我來姑蘇辦事,暫居客棧。」
離憂這時已經趕到,早已看不出昨天晚上的意亂情迷之態,又恢復了初見時那副欠揍的模樣。
「小祖宗,跑這麼快做什麼!」他才說完話,抬眸就看見了聞宛白,立刻道︰「小溫?」
聞宛白輕輕頷首。
「離憂,讓溫姐姐也來尚書府好不好,我也好有個伴兒。」
等的便是她的這句話,聞宛白面上不顯,客客氣氣地說道︰「這就不麻煩二位了,我辦完事便會離開姑蘇。」
聞言,宋玉裴眼中立即流露出戀戀不舍的情緒。聞宛白是她離開南鳴山莊後遇見的第一位讓她心中歡喜的女子,只是相處著便有一種春風拂面的愉悅感。
離憂見狀,也附和道︰「既然如此,小溫就不必推辭了,順便喊上那位冷冰冰的大兄弟,我家中客房還是不缺的。」
聞宛白勾了勾唇,「二位盛情,溫白不好拒絕。只是要等溫白去客棧收拾一下東西。」
「這個不妨事,我們等你。」宋玉裴見她同意,不由喜笑顏開,聲音中洋溢著一股喜悅的味道。
聞宛白垂眸,唇際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暫居離府後,宋玉裴時常會到聞宛白的房中,一呆便是一整日。所以,調查情況的事,就交給了百里無月。
當今天子的淚水,可不好收集。她若是與宋玉裴走的近些,他日也可時常入宮探望。
走一步,算一步。來路,去路,即便無路可走,也要走出一片坦途。
宋玉裴身上有光,那光同她自蘇曄之身上感受到的如出一轍。久處黑暗,這也是她所貪戀的柔光。
幾次話題轉向蘇曄之,她都能夠恰到好處地繞開。說起來,自那日後,她便再未見過他。
三日後是皇家宴會,屆時宋玉裴將以禮部尚書之女,離憂之妹的身份,參加宴席。
這一宴會素來為皇家所看重,到席之人,勢必都不同凡響。
宋玉裴來找聞宛白時,只見她一襲白衣,手執利劍,翩若驚鴻,婉若游龍。一柄寄白似乎在她手中變得柔軟溫順,舞劍的凌厲美是她不曾見過的。
她在南鳴山莊,也並非是不學無術之輩,見到聞宛白這樣利落的招式時,稍稍有幾分意外。
這絕不是一個普通的習武之人,可她分明感受不到聞宛白的內力。要麼,是她功力高深到令人無法察覺。要麼,便只是天賦異稟,唯獨在招式上有所造詣。
聞宛白將寄白歸入劍鞘,抬手接過宋玉裴遞來的帕子,擦拭額上的細汗。
「姐姐舞的劍可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