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情字喻宛

聞宛白暫時在宋府住下,臨時打掃的房間看起來十分素淨。她四下打量,這便是宋若離自小生活的地方,說起來,雖然這並不是她第一次來宋府,但卻是她第一次認真打量這里的陳設。

突然,她察覺到院中有一道暗影飛速閃過,似乎是朝著其他方向而去。

「無月。」

她冷冷喚了一聲,百里無月立刻自暗處施展輕功輕盈地落在她的眼前。

「主上有何吩咐?」

「跟上他。」

「是。」

一盞茶的功夫,聞宛白與百里無月已站在一處屋檐之上,而檐下娉婷而立的,卻是一位容顏如畫的嬌俏女子,約莫十五歲的模樣,笑起來兩頰的酒窩撲閃撲閃,煞是可愛。

且看她如月牙一般彎起的眸,其間點綴的仿佛是這世間最美好的東西,讓人不忍褻瀆。精雕玉琢的容顏,如同上天極好的一件藝術品。那一笑啊,便惹人難忘許多年。一身淡粉色的衣裙,更是將溫柔嬌俏冶進了骨子里。

毫不夸張地講,但凡是個男人,都會對她心動。

她對著的,是一位月牙白衣衫的男子。瞧著背影,聞宛白莫名有幾分熟悉,卻一時記不起在何處見過。

「宛兒,我終于找到你了。」男子清冽干淨的聲音一字不漏地落進聞宛白的耳中,她對「宛」這個字格外敏感,因著在這個世上,唯一一個這樣喚過她的人,已死在她的劍下。

這一聲宛兒,即便喚的不是她,依舊勾起了一些不大好的回憶。聞宛白眼底眉梢,漸漸染上幾絲不易察覺的悲傷。

百里無月只是小心翼翼地盯著自家宮主的神情變化,一雙手有幾分無處安放的意思,他想輕輕握上那一雙玉手,告訴她,一切都不重要,她還有他。只是,話到嘴邊,終是化作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他能夠待在她的身邊,便已是一件極為不易的事。他如何能奢求……

被喚作宛兒的女子,痴痴地瞧著眼前面如冠玉的男子,上前便牽住他的手。

「曄之哥哥,你還是找到宛兒了。」

不過是短短的一句話,語調千回百轉,饒是她听了,都難得生出三分憐惜之情,甚至忽略了這句話的主語,正是前些時日招呼也未打一聲便離開的蘇曄之。

「走吧。」

聞宛白從不是喜好搬弄是非之人,眼見著那一雙璧人相擁,也不喜听人牆角,丟下這句話,百里無月便帶著她悄然離開。

一夜無眠。

將宋若離的骨灰送回宋府,聞宛白心中的一塊大石頭便悄然落地。接下來,她要做的事,便是集齊藥引了。

燈火如晝,她獨自坐在案前,自懷中掏出那幾張單薄的紙,又仔仔細細將上面的字跡看了一遍。

金木水火土。

東方為木,西方為金,南方為火,北方為水,中央為土。

這五方所對應的最強的人,又會是何人呢?聞宛白冥思苦想,手下畫出了一幅地圖來,水月宮的方位恰巧是中央,不出所料,她的淚水,便是其中之一,這個不難,她可以先放下不管,將精力著重于前四個方位。

現下所在的東錦城以及相隔不遠的皇宮,皆是東的方位。人海茫茫,她如何能夠找到這樣一個人。若說是最,那她也許是要進皇宮一趟的。

她備下了七八個小瓷瓶,上面貼好了標簽,丟給了百里無月。

既然有收集錯的可能,那便從一開始便分開收集眼淚,最後再融合在一起。不過,從一開始收集,便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縮小範圍,盡可能地找對。

聞宛白暗自心想。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將紙張疊好,重新放進懷中,靠近心口的位置。

也許,這個最強,並不是表面意思,只是有緣之人也說不準。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這一條路,走著走著,也許就亮堂了。

四夫人雖痛失愛子,但卻在第二日又神色如常,並警告身邊的人不許走漏風聲,這件事,她並不準備告知宋府的家主,宋府的恩怨太過濃稠,她想再緩和幾分情緒再說。宋若離的骨灰卻是被好生收了起來。

她甚至覺得,只要一日不走漏風聲,兒子便還有歸來的可能。即使骨灰確鑿是宋若離的,她依舊抱著這樣僥幸的心理。算是一個母親最後一點卑微的期盼了。

聞宛白一大清早便收拾妥當,準備向夫人請辭,卻還未告明來意,便被四夫人截了胡。

「阿宛,今日若是無事,便隨我去承明寺一趟吧。」

任重而道遠。

聞宛白心知自己必須抓緊時間,不能浪費每一分時間。

但當她抬起鳳眸時,自然而然瞥見的卻是四夫人近乎乞求的目光,她只是不經意地掃了一眼,便看見了夫人青絲中夾雜著的數縷白發,那一瞬間,心有幾分疼。

「好。」

她低低地說道。

而後,聞宛白走上前扶住四夫人的身子,難得表露出幾分溫柔,「可是現在便去?」

只是過了一夜,四夫人卻仿佛蒼老了許多。即便是笑著交談,那一雙眸子中,依舊是數不盡的蒼涼。

「拜佛自是要有誠意,趁著時候還早,若是晚了,也不好回來。」

四夫人顧慮得甚是周全。

一路馬車顛簸,聞宛白靜靜地坐在一角,只是簡單的閉目養神。

四夫人望著她精致美好的眉眼,記憶中宋若離的容顏不由得就這般輕易地闖入了她的心。她的兒子,在這樣好的年華,以這樣安靜的方式離開了她。

四夫人終是捂住胸口,淚水簌簌滑落。

聞宛白雖已是失去武功之身,但听覺依舊是異樣的靈敏。她察覺到四夫人落淚,心中亦是酸楚一片。須臾,她輕輕啟眸,眉眼間是淡淡的哀傷。

「夫人,節哀。」

她這個年紀,經歷過太多風雨,進可無所畏懼殺人如麻,退可心思縝密八面玲瓏,圖的便是一個活字,不可能再如一個小姑娘般輕易亂了陣腳。

但是,與退相比,她更擅長的,是一個進字。再說的明白一些,則是一個殺字。若是驚擾到她,便只能是一個死字。失去武功,是她拾起多年前八面玲瓏屬性的開始。

可現下,即便是溫柔的安慰,都夾雜著三分生疏與冷硬。她很少安慰人。

四夫人捻帕拭淚,勉強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倒叫阿宛見笑了。」

這一聲阿宛,徒然令聞宛白思憶起昨夜那個風度翩翩的少年,溫柔繾綣般念著的「宛兒」,如和風細雨般拂過她冰冷的心。那一聲「宛兒」甚是好听,可惜喚的不是她。

她昨夜刻意忽視蘇曄之的存在,故作不識,瀟灑地轉身離開。可這余味無窮,她心中亦咯 一驚。

蘇曄之似乎很少叫她的名字,為數不多的宛白,也存著討好的意思。

「夫人,今日上香,可有所求?」聞宛白勾了勾唇,幾許譏誚逐漸消失得無影無蹤,望向四夫人的目光,是難得一見的真誠。

四夫人溫柔一笑,卻是未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話鋒一轉︰「宛白今年可是有十七了?」

聞宛白有幾分錯愕,須臾輕笑點頭。

四夫人親切地挽了挽聞宛白的手,「若離雖不在了,宛白也不必這般守身如玉,若是遇見了中意之人,大可告訴我,我為你做主。」

她這麼多年一直身在宋府,被保護得太過妥帖,有些不干淨的傳聞也都不曾進她的耳。在她心里,宋若離與聞宛白兩情相悅,如今若離與世長辭,卻不該耽誤了宛白的大好年華。

四夫人的手心甚是溫暖,將聞宛白的心灼熱至滾燙。

原來,今日所求,是她的姻緣。可惜,四夫人要失望了。她如今一心一意盡是要練就鏡花水月第七重,已分不出一分心思給所謂的中意了。

「多謝夫人。」她不忍四夫人傷心,先是這樣提了一句,見四夫人面色緩和,隨即一笑,「只是宛白無心于此,夫人不如求些旁的。」

四夫人哪知她是如何想的,一听便以為她是要終身不嫁,不禁有幾分焦急,心想等到了寺廟,一定要為她求一支上上簽才好。

聞宛白一掀簾子,望向外頭飛馳而過的景色,還未回神,四夫人的聲音便在那頭響起。「說起來,宛白也姓聞,與城南的聞府,可有什麼瓜葛?」

城南聞府,亦是東錦城首屈一指的商賈之家。宋,聞二家,世代于此。

聞宛白愣愣地听她說起聞府,眼前走馬觀花的景象也無法再入心,便放下簾子,端正了身子,冷冷一笑︰「並無瓜葛。」

她的聲音很啞。

她凝了神,听了半晌動靜。突然大聲喊道︰「停車!」過了半晌,卻無人理會。她迅速掀了前面的簾子,哪里還有什麼車夫,只有馬兒在瘋狂地前進,而這一條路,分明越走越偏。

今日出行,四夫人也未帶僕人,只有聞宛白與她兩個人,顯然,是遭了算計。

聞宛白拉著四夫人便要跳車,這時馬兒撞上了一棵樹,整個華美的馬車都被迫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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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師妹華麗登場,對不起,我選小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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